第十三章 齿草

　　始正十年春，青唐国和瀚海国、小微国东北交界处的汉北，这里依旧冰天雪地。
　　往北走三百里余里便到传说中的黑森林，如果穿过黑森林还活着，便有能耐去羽邦，但是千万别忽略那可怕的羽州山脉。
　　在弄北河上，一百来号人正在凿冰。他们需要用这些冰去修复那狭长的冰墙。前几日，可怕的羽龙冲了过来破坏了其中一部分。
　　千卫长庆成化咬了一口干麦饼，呼喊着让弟兄们赶紧加快速度，因为接下来可能会有暴雪。
　　他身边的边卫名叫唐风，十七岁，江州宁安县人，农户，因为家中排行老三，有人称他为唐三，一年前成兵便被派到这里。庆成化年长他八岁，见他还小，便让他跟了自己，免得被老兵欺负，并染成一些不好的习惯。
　　“卫长，这天可是要变了。”唐风呼出雾气，对庆成化说道。
　　此时，一个歪歪扭扭身影从天空划过。
　　那人降落的时候不是很正常，直接插进雪堆里边。唐风过去帮助他，将他从雪堆里边拔出来。
　　这人是凯利亚的巫师，叫梅林。
　　梅林年纪十九，有金黄的眼眸和头发，白皙无比的皮肤，右手上有银叶手串，听他说那是一只极西精灵落下的。父母和妹妹在他十三岁的时候被一只极西火龙给杀死，于是他跟着商人叔叔来到青唐，在青唐旅行当中，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
　　他的飞行术烂得糟糕，飞不了太远，也容易让他困乏。
　　“你没事吧。”唐风问道。
　　“还好、还好。”梅林起身，抖掉身上的雪，用极西的口音说道。
　　这里的冬天很长，夏天很短，一年四季其实也就两季。梅林的工作是辅助抓龙和运盐。这里环境恶劣，但盐倒是不少，让不少边卫有囤盐的习惯。很多人自小家中食盐不多，认为食盐珍贵无比，所谓粗饮淡饭，其实就是过着没有盐的生活，抓龙久了容易害怕，那些人便囤盐来安慰自己。
　　军营附近有盐湖，有毒不能食用，军营的人不敢乱用，需要依靠附近部落人的指引才能找到食用盐。
　　春天来时，雪地上长出绿色的酸草。这些草是边疆之人口中常咀嚼的东西，草叶味酸有甜，在食用之后可以避免牙根出血，所以部落人称之为齿草。
　　大风刮来之前，边将已经回到营地，有人上来分发齿草。
　　熬好的齿草汤再加上粗盐，这味道是很好的，有心者会往里边加鹿油。
　　“虽然不及贵族人家的冬生，但这也是人间美味。”老兵喝了一口热汤之后便说道。
　　“座子上边还有一堆烤羊和烤肉，旁边齿草汤，周围一片暖和，现在就差婆娘了。”有人嚼着肉说道。
　　这句话引来周围人的遐想，他们开始闲聊起婆娘的身体，婆娘的事情，聊得热乎，浑身燥热得不行的时候便出去吹一下风雪。有人经历过事情，便把自己美好的经历说了出来，得到其他人的羡慕和幻想。
　　唐风从外边回来，因为样子稍微俊俏一些，时常被当做玩笑对象，他们称呼他为唐婆娘。刚开始他很是介意，后来便无所谓。
　　梅林刚来的时候，因为长得细皮嫩肉的，也被人玩笑，但是他用魔法让那些人闭上嘴巴。
　　“唐婆娘，帮你男人舀一碗汤吧！”一个人玩笑道。
　　“你若是我男人，我必让你断精绝孙。”唐风对那人说道。
　　周围的人起哄，尖叫，玩笑起来。
　　庆成化从外边进来，周围安静下来，他坐下来烤火并喝了一碗齿草汤。周围人知道他的严苛，也知道他对唐风的爱护，所以不敢在他面前开唐风的玩笑。
　　里边没有什么声音，有火烧噼啪声。
　　雪风天气严重之前，最后一个进军营的少年叫阿卡西。阿卡西是附近西喀部落的人，属于瀚海国部落，但却住在青唐的领地。阿卡西年纪十七岁，脸部晕红，眼眸灰色，短发，脖子上挂着彩石项链，右手大拇指有指环痕迹，但未见到指环；他外边披着肮脏的羊皮，护甲由羽龙皮制成，右腰上有两把长短刀，长刀用来保护自己，短刀用来切肉吃。
　　阿卡西的部落吃过羽龙的肉，他们有不少羽龙的制品，但对羽龙很是厌恶。他们天生力气不小，饭量也大，人很壮实，但是部落人人数不多。
　　阿卡西说，并不清楚究竟是男人的问题还是女人的问题，为了解决问题，部落中的人经常跑去小微国找女人，他们认为那里的女人很听话，但会发生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情？”众人疑惑。
　　大伙正围在阿卡西的身边听他讲轶闻。
　　“部落中的女人一般由年长的老娘去寻找然后带回来给勇士抱走。”阿卡西说道。
　　“那么爽，什么时候我也去去。”一个大胡子依靠在草堆上，嚼着齿草说道。
　　阿卡西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便继续说道：“上月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在老娘选好一个人给阿卡西的朋友之后。那朋友便抱回去了，并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阿卡西的朋友发现旁边睡的是一个男人！”阿卡西补充说道：“小微国的男人。”
　　“想必是那老娘眼花了，将男人当成女的介绍给你朋友，让你朋友爽了一个晚上。”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说道，引来旁人的哄笑。
　　阿卡西的部落不懂玩笑，他们一生严肃，认为笑容是一种挑衅，直到接触了青唐人后，他们知道有的笑是友好的，但是到现在他还是难以区分哪些笑是好哪些笑是挑衅。
　　“老娘给女人洗过身子，明确是女人。”阿卡西严肃又坚定地说道。
　　“那估计是那老娘头昏眼花。”中间有人插话。
　　“男女区别，即便是眼花了老娘的眼睛也会分辨出来。”阿卡西争辩道。
　　唐风问道：“后来呢？”
　　“阿卡西的朋友十分愤怒，认为这是侮辱，便拔刀想杀了那男人，但是眼前的男人忽然倒下，成了一具骷髅。”阿卡西说道。
　　周围人安静下来，各种表情表现在脸上。
　　“那是怎么回事？”瘦削的男人问道。
　　忽然有个“雪人”从外边回来，众人远远望去，才发现那个“雪人”是阿不。
　　这人平常不怎么说话，身子偏矮，褐色皮肤，留着短发，年纪大概十六岁，脖子上戴着一块红绿相间的玉石，左手大拇指有一枚生锈的黑白指环。阿不的母亲是小微国人，父亲是青唐国人，他出生时就是个黑户，出行办事都不方便。后来母亲听人说成军可以拥有户籍，便让阿不成兵。
　　阿不成兵之后，因为是黑户别人不怎么待见他。军中人林林总总，地位高低贵贱由户籍决定。军户出身地位尊贵，享受政朝待遇，地位卑贱，成挡箭牌。奴下人和黑户人往往被人不看好，发生事情时永远被安排在最前面，是最容易死掉的人群。
　　阿卡西接着说道：“阿卡西的朋友吓跑了，回来之后，发现那骷髅不见了。”
　　“你们的勇士居然被骷髅吓跑！”旁人嘲讽，阿卡西听出这句话的意思，便给对方白眼，径直将对方吓住了。
　　“后来呢！”有人继续问阿卡西。
　　“后来村中发生奇怪的事情，很多人在半夜的时候总会见到一个左手拿着头颅，右手持着火的女人把在门口笑，那女人很可怕并且杀了人。”阿卡西说道。
　　说道这里的时候，周围人又诧异又害怕。
　　“今天村中举行仪式，说是要驱走恶灵。”阿卡西说话的时候，习惯攥着彩石项链。
　　“看来是被你们抱走的那个婆娘的家人来找你们算账了。”胡子男人说道。
　　“昨天靠近军营的地方，有阿卡西的朋友被树枝插穿嘴巴，手上还有婆娘的头发，周围没有任何脚印。”阿卡西说道：“我说这件事，也是想让你们注意一下，没准营中已经有恶灵。”
　　这句话吓坏了众人。
　　“怎么我们没有听说。”有人反驳。
　　“你们忙着凿冰，早上我们就把尸体给处理掉了。”阿卡西见到外边的风雪少了下来，便起身，说要回去了。
　　阿卡西不是军营的人，可以自由来去。
　　庆成化没有听到这些恐怖故事，因为他已经睡着，打着很重的呼噜声。火堆一下子啪的响来，将众人吓住，并且将庆成化惊醒。
　　“你们在干什么。”庆成化问道。
　　周围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在烤火。
　　唐风没有被吓住，坐到阿不的旁边，给对方一大块烤羊肉，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便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