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杀人

　　王儒墨坐的位置正对着店门，此刻正看着窗外连绵的雨珠。他想起了不远的家，还有病中的父亲，儿时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闪过，正兀自的出神。这时客栈门帘掀动，打断了王儒墨的思路。
　　王儒墨一抬头，见进来的是一高大的男子，压低着斗笠，深色的雨滴顺着蓑衣不住地往地上流淌。男子身材高大，面容略显憔悴，满脸的胡渣显得有些邋遢，眼角至脸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为这张原本就粗犷的脸平添了几分凶狠。
　　最奇特的是，这人的眼睛居然是瞎的。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刀，刀鞘颜色古朴，上缀苍劲的纹路，显得十分不凡。这把刀在他的手里，顺便成了导盲的竹杖。这人来到店内，找了张靠里的桌子，脱下蓑衣，坐了下去。店里的气氛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原本低声说话的其他食客也停止了，就连柜台后的掌柜也愣在了那里。
　　“店家，给我来一壶烈酒，再炒几个下酒菜。”这人的声音很平静，有着与粗犷外表不一致的磁性，然而语调中却透着几分冷意。说话间窗外风声带着雨点吹了进来，让原本昏暗的大堂更增加了几分压抑。
　　“哎，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准备。”掌柜连忙从柜台走了出来，亲自去了后厨。不多时便端出了几个盘子外加一壶热酒。那人就埋着头，静静的吃喝起来。他吃的很慢，就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然而一众的食客却没有了食欲，几个人匆匆接了账便离开了客栈，或是回到了房中。甚至有几个人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摸向了随身的武器，一副小心戒备的样子。王儒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多看了刀客几眼。
　　正在王儒墨心里疑惑的时候，客栈的帘子再次被人掀开了。忽的闯进来一个黄色短衫的男子。那男子神色冷峻，手中提了一把亮银九环刀，鹰目在店内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方才进来的刀客身上。
　　只见这个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那刀客的面前，双手抱拳，用着极其洪亮的声音道：“阁下可是盲刀客？”
　　这话刚落，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原本就安静的店内，显得更加安静了几分。只有屋外滂沱，打落在屋檐上，啪啪作响。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刀客却视若无睹。夹起一块肉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阁下可是盲刀客？！”那人又问了一声，语气拔高了几分。
　　王儒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下暗暗惊叹。自己之前就曾听师父说过，近年武林中出了一个盲刀客，手中执一把长刀，刀法惊人。刚一出世便连败武林中四大刀客，一时间名噪天下。但这盲刀客却亦正亦邪，有人说他救死扶伤，也有人说他生性残暴，更是有传言他曾连续灭门了几个武林世家。王儒墨对盲刀客早已有所耳闻，却不曾想今天在这里被自己碰到了。
　　“你找我何事？”盲刀客终于开口了，语气仍是很平静。说话间还端起酒桌上的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下山西刀传人刘一刀，久仰阁下大名。听闻阁下自创的盲刀十三式未逢敌手，今日特来讨教讨教！”那人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大刀。
　　“我与人比试向来只有两种结果，我倒下或者对方倒下。你可做好了赴死的觉悟？”盲刀客依然很平静，似乎眼前的一切并非发生在他的身上。
　　“孰强孰弱比过才知道，请阁下赐招吧。”男子一拱手拉开了架势。
　　“店内局促，你我门外相较。”盲刀客不急不慢走出了客栈，男子也追了出去。
　　王儒墨坐在客栈内，屋内尚未离去的几个食客也凑到了窗前。屋外的风雨变得更加急促了，雨水顺着盲刀客的斗笠滑落，形成了一个水帘，也拍打在男子的面庞上。二人相对而立，隔了约莫七八丈。
　　“请！”男子双手一抱拳，接着弯腰弓步，双手抱刀胸前，摆了个标准的起式。只见此人动作间即可攻又可守，行动处丝毫不漏。显然武功功底不差。王儒墨心底也不禁点了点头。
　　男子的双目紧盯着盲刀客，盲刀客却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请赐教”那人又喝道。盲刀客却是不动，静静的伫立着，似是与周围环境已经化为一体。
　　“返璞归真，浑然一体，好厉害的境界。”王儒墨在心里暗叹，浑然一体是武学中一种高强的境界。练武者，随着武功的增强，自身的气势也会越来越强。每每与人动手，气息便会愈加强盛。这就是为何高手会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然而待到武功高至一定境界，气息便会逐渐收敛，恰行动处好似一个普通人。此刻盲刀客竟然已经进入到这样的一种状态。男子与盲刀客对面而立，尚未动手，武功高下已然有了分辨。
　　那人见盲刀客无所动静，心下不由怒气横生，怒吼道：“好，既然阁下不愿赐教，那么……就请看招吧！”男子猛地一步向前踏出，直扑向盲刀客。
　　夜，雨，灯。哗啦啦的雨声在灯火中蔓延，雨珠反射着星星点点昏黄的灯光。昏黄的灯光中，一点寒星穿过层层的雨帘，直劈向盲刀客。
　　刀锋骤至，空气中响起铮铮之声。竟然逼退了将要落地的雨滴。一刀之势已尽了他全力。
　　说时迟，来时快。刀锋依然逼近盲刀客脖颈。盲刀客好似未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只觉眼前似是一花。他仿佛看到盲刀客轻轻一抬手，只听得“当”的一声，自己虎口猛然一震，手中大刀便飞了出去。“唔！”男子口中一声闷哼，也跟着倒飞了出去。
　　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本以为会惨烈的拼斗却在一瞬间便已结束了。男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左手强按着自己的右手，鲜血自他的虎口不停地流出，染红了落地的雨水。
　　目光所致，盲刀客依然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客栈中观望的众人。然而王儒墨却看得分明，就在刚才刀锋所致的一瞬间，盲刀客将手中长刀举起，用刀鞘当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刀。刀锋砍在刀鞘上，却好似砍在了铜墙铁壁一般，直接将男子震飞了出去。这是何等的武功，王儒墨心里也是暗暗佩服。心想：“此人的武功只怕已不在自己师父之下了。”
　　“啊！！”就在王儒墨愣神之间，那男子猛地又从地上翻腾起来，捡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刀，怒吼着向盲刀客冲了过去。他双目通红，鲜血不停地从掌中滴落。他不敢相信自己苦练多年的刀法竟然这么不堪一击！自己全力一击，对方竟然连刀都没拔！难道自己的这么多年的辛苦就这么毫无价值！
　　他的信念崩溃了，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信念就这么崩溃了。他挥舞着长刀，拼命的冲向盲刀客。竭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拼命的向盲刀客砍去。
　　“砰”地一声，那人竟再次倒飞了回去，只是这次，他的嘴角不住地喷出血来。他重重的落在地上，砸出一阵水花。他在地上挣扎了几次，终于身子一软，似是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方才并未如何动作的盲刀客居然缓缓走向了男子，一边走，一边缓缓的将手中的刀拔了出来。一瞬间，客栈内的众人只见眼前闪过一道亮光，空气中顿时出现一股难以言明的森寒之气。
　　“我与人决斗，不死不休。”盲刀客的声音不大，虽然雨声嘈杂，众人却听得真切。盲刀客此时像是在与自己说话，又像是说与在场的众人听。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地上的男子，刀锋渐转，竟是要取走男子的性命。
　　“住手！”就在此时，客栈中忽然响起一声呵斥。盲刀客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已经输给你了，你要做什么？”呵斥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儒墨。他眼见着那人输给了盲刀客，昏倒在地。盲刀客不加施救，竟要伤他的性命！太不符合武林道义。心下大怒，出声呵斥道。他这一出声，身旁的人连忙四散而去，生怕被盲刀客误认，遭了横祸。
　　“我要杀了他。”盲刀客的声音有些沧桑，却依旧显得极为平静。
　　“他已经输了，这还不够么？”
　　“我说了，与我决斗要做好赴死的准备。他既然做了选择，那么就不怪我了。”说罢竟欲举刀行凶。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破空之声响起。空中有着一物向着盲刀客砸将过来。原来王儒墨见情势危急，连忙手中的茶杯盖飞掷了出去。趁着盲刀客躲闪的功夫，他一闪身飞出了窗外，来到了盲刀客的面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大侠，得饶人处且饶人！想来这兄弟家中也有一家老小，你这样取他性命，要他家人怎么生活。”
　　“哈哈哈！”听到王儒墨的话，盲刀客竟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轻蔑与嘲讽。王儒墨眉头不禁一皱。
　　“放了他？若是今天倒下的是我，你以为他会放了我么？”
　　“这……”
　　“不用废话，我的刀不出则已，既然出鞘，素来不留活口，你若是想要阻拦，就请做好赴死的准备吧。”盲刀客竟是不依不饶。。
　　王儒墨心中大为光火，对盲刀客的强势更是深感不满，当下拔出宝剑，直指盲刀客。
　　“好！那就让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