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

　　承天王朝四十郡，辽东郡、辽西郡并称两辽，是中原东北的边关地区，也是承天王朝为数不多的洛阳直辖、总督监理的特殊地区。
　　其中辽东郡曾是妖魔逃出中原进入北冥雪原走过的路，而辽西郡则是承天王朝与北狄王朝接壤的地方。
　　虽然近些年来，无论是北狄还是妖魔都毫无动静，但两辽地区从未放松警惕，不仅布有重兵，就连神秘的大内府也介入经营两辽多年。
　　无论是妖魔，还是北狄，一旦突破边关，对承天王朝尤其是承天境内的亿万凡俗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与其说北狄王朝是一个王朝，不如说是一个古老、顽固而残忍的部落。在妖魔潜逃之前，北狄一直没有正统的王室，无人管理，混乱异常，那里就是妖魔的乐园，如今的北狄神庭就是妖魔组建的。
　　北狄神庭没有改变这个古老部族的特殊习性，神庭上至皇帝下至乞丐，都是修士。在这个强者为尊，邪门歪道盛行的王朝，根本没有弱者活下去的机会。
　　最为残忍的是，北狄孩童如果到了六岁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修真资质，就会被认为是不祥之人。这种人，若是生在平民家就会被王庭收押，沦为奴隶，就算是生在贵族，即使因为贵族爱护颜面不会使其沦为奴隶，但也是地位低下，就连有修为的平民都不如。
　　与承天除魔卫道不同，北狄不禁邪魔外道，但必要时所有宗门必须接受北狄王庭的调遣，这是宗门势力在北狄王朝生存的前提。
　　当然，尽管没有承天严厉的约束，北狄也并不是宗门势力的乐土。
　　北狄领地只有沙地、冻土、雪原，因为居住环境阴冷，食物稀少，原始居民民风极为彪悍，说是茹毛饮血也不为过。而且妖魔横行，弱肉强食，宗门势力的生灭每天都在上演，一向为力求维稳的中原正道所不耻。
　　辽西郡往北便是瓦克恩沙漠，进入沙漠，直到再看不见一片绿洲的时候就正式到了北狄境内，而中间偶有绿洲草原的交界地区则被称为无法之地。
　　无法之地人员复杂，黑市、逃犯、走私、雇佣兵等等。一句话，无法之地只有罪恶，只有纷乱。
　　但是无法之地有条铁律，只许进，不许出。当然，对于来此办案的承天王朝奉常司除外。
　　实际上这条铁律是在承天大军铁蹄踏过之后才形成的，承天历史记载，无法之地乱民屡次进入承天作乱，承天第三任圣皇派军剿匪，无法之地灭。
　　这就是承天，从八百年前的天启大帝，到如今的千古大帝，强盛不衰。
　　承天王朝的郡守一职只是正四品，但两辽地区情况特殊，且总督分属两地，权利自然更大，所以李东阳的职位要高于普通郡守，但相比分管王朝事务的各司令还是要低上半分。这些年，两辽地区一直都平安无事，李东阳不甘居于人下，总是找机会前往洛阳官场上下打点，希望能升至正三品，调到洛阳，所以洛阳官场戏称李东阳为李三品。
　　陈青阳三人连夜赶路，到达辽西郡锦州县恰好天明。
　　锦州县是离水井村最近的县城，也是水井村的上级行政机关。
　　自水井村惨案发生以来，锦州县令唐聿城整天心惊胆战、茶饭不思。直到李东阳从洛阳请罪回来，才稍稍放心。他觉得，奉常司和道门同时出马，那这天下间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锦州县令唐聿城拜见奉常令李大人，拜见道门诸位道长。”
　　“奉常司办事，无需繁文缛节。李东阳呢，叫他过来跟我们讲讲具体情况。”
　　“总督大人一直在水井村探查，特令下官在此等候各位大人，现在下官是直接带诸位大人去水井村还是？”
　　唐聿城也是个机灵人，见着李左车的雷厉风行，也不含糊，说话简明扼要。
　　“把县里事务安排一下，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去找李东阳。”
　　“已经安排好了，下官这里随时可以出发。”
　　“上船，走。”
　　“是。”
　　看见李左车的召出的九纹银色飞舟，唐聿城眼睛放光的同时也是一阵惋惜，想着若是锦州县也能有这样一艘瞬息千里的最高级军用飞舟，或许锦州奉常镇守就能阻止水井村惨案了。
　　但这基本毫无可能，这种九纹银色飞舟一味追求速度对真气消耗极大，一般修士根本消耗不起。而且九纹银色飞舟虽是出自博士府，但基本上都用于军务府和大内府，军方垄断，根本不可能流传出去。
　　“先把水井村惨案的具体情况跟我们说说。”
　　“是。”
　　整个水井村寂静无声，只偶有阴风阵阵。
　　淡淡的雾气飘在空中，地上早已被白霜覆盖。
　　不远处，干枯的树上零星传来几声黑鸦呜咽。
　　天空上，秃鹫盘旋着伺机而动。
　　风，携着阴冷的腥气，卷着枯枝败叶的死亡气息，拂面而过。
　　站在李左车面前的是辽西郡的奉常司镇守，宗师小乘的徐浪。李左车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徐浪，你为什么还活着？”
　　“大人，我……”徐浪想辩解些什么，但很快被李左车打断，“身为辽西郡的奉常司镇守，堂堂宗师小乘的顶尖高手，为什么会对此事毫无察觉？难道这就是在你的镇守之下的太平吗？你告诉我，你还记不记得奉常司镇守的职责？”
　　徐浪脱口而出，“奉常司镇守，奉圣皇令，镇邪魔妖祟，守承天子民。”这些责任，奉常司每一个官员都时刻铭于心。
　　“在你的监管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我都有想死的心了，而徐浪，你这个事件的主要负责人为什么还苟活着？”
　　李左车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插在徐浪的心口，但他还是要和奉常令大人解释一下，“浪死不足惜，但无颜面对阴间冤魂，苟且偷生只因两件事。”
　　“我就是想着，让你去见见水井村的上千冤魂，去听听他们对奉常司是怎样的信任，去听听他们对圣皇陛下是怎样的信任。”李左车心情有些烦躁，字句落在徐浪耳朵里皆是诛心。
　　“奉常令大人，下官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水井村惨案属实是一场飞来横祸。不如先听听徐镇守所说的事情再做打算？”李东阳很尴尬，李左车的那些话也无异于在打他的脸，而且如今正缺人手，万一这位凶神一气之下再杀了人，那就更麻烦了。
　　“总督大人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水井村惨案对于奉常司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徐浪作为奉常司镇守，辜负了圣皇陛下，辜负了辽西郡子民，就算是死，也补偿不了。但是总督大人既然开口了，左车就卖你一个面子。徐浪，说吧，是哪两件事让你厚着脸皮活在世上。”
　　“浪，一愿不惜代价查明水井村凶案，二愿大人亲手毙浪于此。唯有如此，对于奉常司，对于水井村，徐浪才能稍稍补偿一番。”
　　“奉常令大人，徐镇守也是一片赤诚，如今又正值用人之际。”
　　“徐浪，水井村案必须给陛下一个交代，不然我们都得以死明志。”
　　“属下领命。”
　　承天王朝奉常司，雷厉风行，一向如此。
　　……
　　陈青阳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一直有种怪异的感觉。
　　周子沐和李左车一直在放出神识查看四周，神识外放又称心眼，以心做眼，往往更能明察秋毫。除非到达先天境获得的天谕为心眼，否则一般情况下，只有到宗师境才能修炼这门秘术。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等两人结束探查，李东阳立马跑过来询问结果。
　　先前徐浪已经用心眼先行探视，只不过徐浪只是小乘境界宗师，没有探查出什么异样。而李左车和周子沐都是大乘境界宗师，李东阳明白，在宗师这个天下顶尖境界内，大乘小乘之间相差甚远，所以他对二人充满信心。
　　李左车没有说话，把头转向了周子沐，周子沐也是苦笑一声。
　　“贫道怕是要辜负各位大人的期望了，先前探查，确实有些陌生的真气残留在这水井村中。不过，这真气是正是邪，是何去向，贫道修为浅薄，还要再换几个地方多探查几番才行。”
　　“周道长不必自责，此番确实有些棘手，我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还是需要多探查几番，周道长修为精深，这事还得有劳周道长。我从其他方面再找线索，唐聿城，把第一个发现此事的樵夫叫来。”
　　听完两人的探查结果，李东阳心中大骇，再镇静不起来。原本以为水井村只是凡人村庄，又有奉常令和道门山主两位宗师境大能出动，就算再大的案子也能轻松破掉，怎么现在都说没有办法了。
　　一个小小的水井村，难道还能是陆地神仙屠的吗？
　　“奉常令大人，此案事关辽东郡全郡官员的性命，还望大人多多费心。两辽地区，自李东阳开始，任凭大人调遣。”
　　“总督大人，此案也关乎我奉常司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我的压力并不比你小。但是请你放心，这个天下，没有奉常司办不了的案子。不过，我还真有事想拜托总督大人。”
　　“奉常令只管吩咐。”
　　“带一队两辽精锐，去无法之地。”
　　“奉常令怀疑是无法之地的人干的？他们怎敢？”
　　“哦？总督大人一点都不怀疑无法之地？
　　“那倒没有，那下官现在就出发。”
　　看着李东阳远去，李左车漫不经心地走到徐浪身边。
　　“跟上李东阳，监视。”。
　　徐浪没有说话，只是往深处走了走。在旁人看来，两人只是碰了个面，因为奉常司每一位成员都有读懂唇语的本事。
　　李左车知道的内幕要比李东阳知道的多，结合前些年圣皇陛下的文治武功和近几年的休养生息，他现在愈发明白了，圣皇陛下或许是要借着水井村之事图谋北狄，那么负责调查此案的他，就必须把矛头指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