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十年

　　司机的速度很快，10多分钟以后就到了机场，但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王言只能压下内心的焦郁。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安静的坐着。
　　脑海中不断浮现每一个和老邵的画面。
　　“老邵，我想踢球，不要打篮球了。”记得五年前自己和老邵说这话的时候，老邵变得苍白的脸，一直以来一瘸一拐的腿在那一刻变得僵直，那一刻的老邵的忧伤，王言记忆犹新。王言不止一次看过老邵一个人抽着烟，一口一口地吸着。
　　那是王言第一次和老邵说起这件事，也是最后一次，踢足球也成了王言内心一个不能说出的梦。
　　机场人来人往的，大屏幕上不断闪烁着航班的信息，还有工作人员的提示声。时间，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分一秒的过去。王言坐在最后一排，不时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双手放在胸前，时不时的合在一起。身边候机的人已经换了几批。每一次航班起飞的时候，王言都会紧张的看着手中的票。生怕错过了。
　　终于，一个小时过去了，王言顺利的登机，飞机在一声轰鸣声中飞上了天穹。身后是不断划过的云层。
　　“老邵.....”王言双手合十，内心祈祷着，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上百次。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王言就在这种不安忐忑与焦躁中度过，当飞机停稳后，王言抓着手中的挎包，健步如飞的下了机，在人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出了机场，然后快速的叫了一辆车，向老邵住院的医院狂奔。
　　老邵的病房的房门虚掩着，王言到来的时候，顿时被一股凄凉的氛围环绕，屋子里面冷冷清清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双眼无神的瘫坐在床边，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有几分老邵的模样，母子二人依偎在一起，脸上看不到一点喜色。他们的手还和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紧紧地握在一起。
　　“咚.....”
　　王言手中的挎包掉在地上，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王言宛若未知，艰难地移动着脚步，看着床上那个一动不动，面色泛白、却带着笑容沉沉睡去的熟悉身影，大脑一瞬间炸开了一般。颤抖着走近。
　　来的路上，他千百遍的祈祷，努力控制自己不往坏的方面想，没想到，这一幕还是发生了，他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床上男人的身体，没有一丝的温度，冷得渗人。
　　“阿言....”瘫坐在床上的李兰也发现了王言，努力地挤出一抹苦笑。
　　王言现在思绪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兰姨对老邵的感情不会比自己弱，可以想象，老邵的离开，对这个女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兰姨，我想和邵叔单独呆一会......”
　　李兰走了，老邵的儿子邵云蜷缩在她的怀里，或许年幼的他，并不清楚今天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临走之前，李兰给了王言一张纸条，那是老邵给他的。
　　房间里，只剩下王言和已经‘睡’过去的老邵。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老邵，我失约了，全国大赛的奖杯我倒是想给你带回来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两手空空的，结果不用说你也知道了。”王言勾起一抹牵强的苦笑，自言自语的说着。
　　“我说你是不是傻啊，那个全国大赛的奖杯对你来说有屁的用啊，你拿的奖还少吗，你倒是起来啊，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你儿子给你拿一座金灿灿的奖杯回来，话说，你儿子可比你帅多了？”
　　“云弟的球打得可好了，比当初我遇到你之前强多了，以后不知道多威风呢！”
　　“你能教他的话，就更好了，他可不像我一样调皮。”
　　“你以前总跟我说，遇到困难的时候要多笑一笑，幸运女神会降临的，我听你的话了。”王言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偶尔浮现几个和硕的笑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吗，那时候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面黄肌瘦的，就像垃圾堆里刨食的小乞丐，谁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或许当时，你也没在意吧，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小乞儿，又值得谁关注呢，若不是我追赶一个小偷，那惊人的速度引起你的注意，现在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吧。”
　　“那天，你带我饱饱的吃了一顿，你知道吗，那是我十年以来吃过的最美的食物。”
　　“后来你开始教我打篮球，那个时候的我连篮球都接不住，每一天都被砸的鼻青脸肿的，现在想想。感觉当初的你真是傻，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没有任何篮球基础的小男孩身上。”
　　“后来，我喜欢上了足球，这你是知道的。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的跑到学校的球场射了几次门，球进的瞬间，我就高兴的不能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动般。那种感觉，是篮球不能带给我的。没过多久，就被你发现了，你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每一次都喝得伶仃大醉，从那以后，我也没再踢过球，疯了一样的训练，篮球的技术越来越娴熟，同龄之中，已经很难再找到对手了。”
　　“老邵，你还不知道吧，我在私下打听过你的消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教我打球的酒鬼，是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我猜测过你的身份，却没想过有这样辉煌的战绩。”
　　“十一年前的事，你没说，我也没问，我只能在网上查到一些粗浅的资料。”
　　“这十年以来，你倾囊相授，不仅教会了我惊艳的篮球技巧，还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原则，处事的标准等，这一切都让我受益良多。”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你怀着不纯的目的教授我的，但是，我不怨你，一点也没有，没你的话，我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也许在孤儿院里承受着所有的孤独和凄苦，又或许在不知名的地方饥寒交迫的夜晚死去。”
　　“曾今有一段时间，我有一股冲动，心想，干脆做你的儿子算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还是没有说出口，况且，我曾答应了我妈妈，我要把妹妹找到，带到他们身边，去看一看他们，后来，兰姨来了，你们有了云弟后，我就没了那样的心思。”
　　“你说你，好不容易有了关心你的人，却又遇到这样的事。”
　　“在最辉煌的岁月里陨落，好不容易熬过了悲凉的黑暗时光，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有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有了一个温馨的家，你却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去，老邵啊，你这一生，何其不幸。”
　　“不过，这样也好，你以后不用再被这漫漫的红尘困扰了。”王言叹了口气。
　　“你放心吧，我会把兰姨当自己的母亲一样孝顺的，云弟也很听话，不需要****太多的心。”
　　“邵叔，一路走好！”短暂的沉默之后，王言放开了老邵早已冰凉的手，走到床脚，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每一次都把地板撞的叮咚响。
　　门外的李兰听到了动静，慌乱的跑了进来，看到了王言额头渗血的一幕。连忙把他拉起，用袖子为他擦去了血丝。
　　“兰姨，以后，你做我妈妈吧。”王言咧开嘴，一脸憨憨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