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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那座江湖那把剑 / 第二十一章 爹爹,我想娘亲了

第二十一章 爹爹,我想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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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蔡严明正在点将台之外,他是个极为古板之人,既然节度使大人在里面,自己作为下官,当然就不能就这样闯进去,所以他命人前去通报,等待着节度使大人的召见。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蔡严明如今看上去,比之在湖州多了一份意气风发,少了一丝颓废。在湖州清心观,蔡严明被湖州长史许近思设计,若非遇见三曹先生,恐怕此时早就命丧黄泉了。当时的蔡严明虽然被蒙在鼓里,但事后一琢磨,便回过味儿来,故而在湖州与许近思相处,就显得极为尴尬。
  没想到,不过数月之后,他便接到天子御旨,调任陵州刺史,打破了当前的尴尬局面不说,官衔还晋了一级,这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仔细一想,蔡严明心中隐隐有所明悟,当日之事,恐怕跟天子有关,否则,天子为何将籍籍无名的他调离湖州,还加官一级?隐隐有让他封口之意?联想到那日三曹先生与许近思的对话,蔡严明心中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是以,蔡严明心中对赵暄有一股仰慕敬佩之情之外,还多了一份感激之情。
  若没有三曹先生,焉能有今日之蔡严明?
  说是将之视为再生父母也不假!
  蔡严明看着军营里面的点将台,心中充满了感慨,真要说起来,武生选拔事宜乃是由节度使张经张大人一手操办,他过多参与并不妥当,但他始终是陵州刺史,此次武生选拔又是一道之地的盛事,还在他节制的陵州地面上进行,他不露面也说不过去。
  故而,蔡严明只能差人先行禀告张经,等待张经的召见。
  只是,让蔡严明意外的是,张经竟是亲自领着一众大小官员亲自迎了出来。
  至军营辕门,不等蔡严明先给张经见礼,张经便哈哈一笑,极为豪爽的道:“想不到蔡大人也是个急性子,只怕还没将刺史府转透,便来了军营,当真是一心为公,传言不虚。”
  蔡严明急忙道:“下官蔡严明,见过节度使大人。大人过奖了,是下官多有僭越才是!”
  张经又笑道:“蔡大人多虑了,蔡大人拳拳报国之心,本官岂会不知,日后还要向蔡大人多多学习才是。”
  见蔡严明还要告罪,张经一摆手,热情的拉着蔡严明的手道:“肃卿,你我不必如此!”
  蔡严明,字肃卿。
  张经一句肃卿,差点把蔡严明的眼泪给逼下来,当下便道:“谨遵维民公之言!”
  张经字维民,蔡严明称呼他为维民公,便是将之视为前辈了。
  闻此,张经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蔡严明的手,又笑着为他介绍各位官员,似乎很是看重蔡严明。
  之后,在一众大小官员羡慕的眼神中,张经又拉着蔡严明走在身侧,一起进入军营,直奔点将台。
  一路上,张经又给蔡严明介绍了本次武生选拔的相关事宜与趣闻,虽说蔡严明对这些武人并不如何上心,但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名字。
  “什么,赵公子也在此地?”
  张经对蔡严明的反应很是满意,说道:“正是!”
  “那三曹先生……”
  “三曹先生并未驾临。”
  蔡严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接着又提起兴致道:“赵公子现在何处,维民公可否为我引荐?”
  张经一阵迟疑,说道:“蔡大人可要有心里准备。”
  蔡严明心中一惊,当下也不再言语,急忙跟着张经上了观礼席。
  张经指着不远处的擂台道:“蔡大人请看!”张经没有说谁是赵靖,只是让蔡严明确认。
  此时,张经已经招来医师,为常不易治伤,张静夕也守到一旁,而赵靖,还在与殷山对峙。甘棠在远远观望,一脸的泪痕,眼中充满担忧。其余几个擂台,也纷纷停战,所有人都在关注赵靖。
  当张经领着蔡严明来到观礼席时,立马又引起一阵骚动,经过一些“内情人”透露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何事,究竟那人是不是三曹先生的弟子呢?所有人都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蔡严明往擂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与殷山苦苦对峙的赵靖,浑身是血,脸颊都高高肿起,但他还是依稀的看到当日那个少年的影子,以及,他背后的紫檀剑匣。
  如此,这便够了!
  蔡严明气急败坏道:“是谁把赵公子打成这样,可叫本官如何向三曹先生如何交代哟!”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一阵轰然,原来,那人真是赵靖,三曹先生的亲传弟子!
  张静夕在笑,暗想道,小贼,如今谁也保不了你了!
  张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一挥手,便要让殷山痛下杀手。将赵公子打成这样,是活不了了,只有你死了,本官将来才好给三曹先生一个交代。
  殷山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如此天才,就要陨落在殷某手中,真是可惜。也罢,殷某便用尽全力,好让你走的壮烈一些,也不枉你从这世上走一遭!
  殷山猛地将气一沉,而后又深深提了一口气,一掌挥出,大地都似乎跟着震动起来,充满了厚重的气息。眨眼之间,巨大的掌印便来到赵靖眼前,就如山岳一般的沉重。
  在这一刻,赵靖似乎听到了众人倒抽冷气的声,张静夕的冷笑声,蔡严明气急败坏之声,殷山的叹息声,甘棠绝望的哭声……
  然后,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他似乎又回到了离山顶上,看到了那个被水淹没的小村庄,看到了那个御剑而来的仙人,看到了他一剑开山,又看到了他伸了伸懒腰。
  紫檀剑匣在发光,钢刀在发光,赵靖的眼睛也在发光。
  当紫檀剑匣内的无穷剑气疯狂汇于赵靖体内之时,当那个巨大掌印就要落下之时,当所有人都以为赵靖就要死去之时,赵靖伸了个懒腰,然后斩出了一刀。
  虽是用刀,斩出的却是剑气与剑意,是孟仲宣的洒脱之意,是赵靖的畅快之意。
  孟仲宣一剑开山,赵靖便是一刀开山。
  所以,那个巨大的掌印在这一刀面前轰然消散,而赵靖,只不过是吐了一口鲜血。
  现场一片哗然,常不易一脸的不可思议,张静夕呆立当场,殷山更是勃然变色,失声惊呼道:“不可能!”
  这简直违背了常理,一个人再强,怎么可能跨境战斗,那小子,怎么可能斩出让他都心悸的一刀,还只吐了一口鲜血?
  张经一皱眉,就要让殷山再次出手,就听蔡严明道:“住手!张大人,此人是谁,为何要置赵公子于死地,快让他住手!”
  张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脏一阵狂跳,不可置信的问道:“蔡大人,你说的赵公子,究竟是何人?”
  “当然是那位持刀少年,难道还能有人假扮不成!”
  张经的心脏似乎跳漏了一拍,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又想起了甘棠之前跪在他面前的哭诉,不过,他当时只当是甘棠为了救人,随意编造出的谎话,并未将之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甘棠说的竟是真话,那人,真是赵靖!
  张经颤抖着大喝道:“殷山,住手!”
  看着赵靖一身的凄惨,张经根本不敢想象当三曹先生知晓这一切之后,会是如何的雷霆震怒,届时,莫说这顶官帽子,就是身家性命也……
  张经不敢再想下去,此刻的他,心中对第一次对张静夕产生了恨意,孽障,你闯大祸了!
  蔡严明与张经慌忙急火的来到赵靖身前,让医师检查,发现赵靖并无大碍之后,心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而这个时候,张静夕也赶了过来,一张口就道:“父亲,为何让殷山住手,这个小贼,他打伤了赵公子,快杀了他,杀了他……”
  张经忍无可忍,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张静夕脸上,恨声道:“孽障,孽障呀!大祸临头尚不自知,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也是老子平日里让你骄纵惯了,让你学的如你娘一般愚蠢,家门不幸!”
  鲜血随着张静夕的嘴角流了下来,她先是不知所措的看着陌生的父亲,当她听到父亲提起娘亲的时候,张静夕就如同发了疯一般,歇斯底里的道:“不许你提娘亲,不许!不许!”
  张经顿时怒发冲冠,脸上杀意横生,双眼通红,双手高高扬起,怒喝道:“把她给我拖下去,拖下去,关起来!”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想着那个早已逝去多年的女子,似乎想到了当年她脸上喋血的笑容,以及最后恶毒的诅咒:“张维民,我希望你绝子绝孙!”
  贱货,即便死后也让我家宅不宁!
  张经气愤难消,却听蔡严明道:“张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晌之后,他才挤出一丝笑容道:“让肃卿见笑了。此事是这样的……”
  听完张经的诉说后,蔡严明心中也是惊大于怒,竟被他一语成箴,真有人冒充赵公子?
  蔡严明眼神不善的看着常不易,似乎要将之……痛打一顿,岂料,还有人先他一步。
  张静夕挣脱了下人的束缚,跑到常不易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痴痴的望着他,说道:“你真不是赵靖?”
  常不易只是笑。
  张静夕便又发疯了,“你为什么不是赵靖,你怎么可以不是赵靖?”张静夕张牙舞爪,撕咬着常不易,很快,常不易的脸便被她抓破了。
  常不易也只是笑,最后甚至笑出了声,哈哈大笑,仰天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张静夕突然又安静下来,抚摸着常不易脸上的伤痕,问道:“疼么?对不起,但是,你骗了我。你知道吗,如果你是赵靖的话,我就可以为娘亲报仇了。”说到这里,张静夕靠在常不易的怀里,也是一脸泪痕。
  张经叹息一声,对下人说道:“带大小姐下去,好生看管!”
  下人急忙低头称是。
  张静夕冷笑一声,便随着下人走了,路过赵靖身旁时,她说了一句话:“像甘棠一样,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我也有过啊!”
  我也有过啊!可在十岁那年,娘亲死了,她也死了。
  在中都那座不算太大的园子里,她曾跟着娘亲一起摘花,一起堆雪人,一起撒谷粒、捉麻雀……
  那时候,爹爹和娘亲还没吵架,还是京城里人人羡慕的一对鸳鸯儿,她有时会跑去爹爹的书房,打翻了砚台,弄脏了桌椅,撕烂了典籍,爹爹也只会笑着说她小淘气……
  可后来,爹爹和娘亲的争执也越来越多,那样的时光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某一日,他看着怒不可遏的爹爹大骂娘亲蠢货,还用剑捅进了娘亲的肚子,娘亲流了好多血啊,然后爹爹就哭着想用双手堵住,然后,爹爹也是一身的血。
  娘亲说,张维民,我希望你绝子绝孙!
  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自己死呢,娘亲不喜欢自己了吗?
  然后,娘亲睡着了。
  她摘了好多花,放在娘亲身边。
  因为娘亲最喜欢花了。
  娘亲说:花谢了之后,要把花埋在花树下,来年才会开出更鲜艳的话。
  那我把花放在娘亲身边,娘亲会不会很快醒来呢?
  娘亲好久没有陪我玩了。
  她问爹爹,爹爹也只是哭。
  然后她将爹爹抱在怀里,道:夕儿给爹爹吹吹,爹爹不疼,不疼……
  娘亲做女工被针扎了之后,她给娘亲吹吹,娘亲便说不疼了。
  可爹爹为什么还哭?
  爹爹为什么要把娘亲放在木箱里,还要埋起来?
  她哭着说不行,娘亲喘不过气了,娘亲怕脏……
  于是,爹爹说娘亲死了。
  什么是死了?
  就是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娘亲不要夕儿了吗?
  夕儿还有爹爹。
  可夕儿还想要娘亲,爹爹,我们去找娘亲好不好?
  爹爹不说话了。
  于是从那天之后,她开始喊他父亲了,因为他最喜欢她喊爹爹。
  即便是父亲对她越来越好,她也只是喊父亲。
  她说,只要他找回娘亲,她就喊他爹爹。
  可后来,爹爹还是一把火烧了那个园子。
  她知道,所有的回忆都应该伴随着那把火消失了。
  娘亲不会再回来了,爹爹也不会再回来了。
  夕儿,也应该长大了。
  为什么父亲这么爱娘亲,还会杀了娘亲呢?
  她问过父亲,可是父亲不说。
  父亲说他也是身不由己。
  我要报仇!可仇人是谁?
  是父亲吗?不,应该是那个让父亲发疯的人,那个人,父亲也惹不起。
  …………
  张静夕走过张经身旁的时候,又说了一句:“爹爹,我想娘亲了!”
  张经顿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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