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船上

　　这是一艘南都直达洛城的大船，清晨出发，于沧浪河上逆水行舟，三日即到。
　　大船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设有九桅、张十二帆，如此宝船唯有在这天下最长的沧浪河内或是陆地之外的所谓四海才能横行自如，而不至搁浅。
　　大船通体黝黑，主体全部由名贵的铁心木构成，坚硬堪比铁石。大船共有两层，下层是普通船舱只需一枚银币便可上船，获得一个狭窄的席位。而上层则是贵宾船舱一个人需要缴纳一枚金币才可上船。
　　帝国的货币体系简单明了，只有三类钱币，分别是铜币，银币，金币。一枚金币可兑换十枚银币，而一枚银币可兑换百枚铜币。而普通人家两枚银币便能很舒服的过上一年。
　　所以，这大船的票价着实是不便宜，尤其是上层的价格，贵的很离谱。当然，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大船上层的服务之好凡是享受过的没有说差的，每一个房间都有专属的俏婢体贴服侍，这些俏婢都是经过精心教育的，雅色俱全，对客人的要求几乎全部满足，即使客人看上了俏婢，只要肯掏金币，带走也是可以的。除却有人专门服侍外，还会提供珍馐美食和上好佳酿。据说就有人专门为了享受大船上层的服务而在洛城和南都两地来回跑。
　　如此大船，自然不是寻常商人能够建造，据说其背后的主人便是青帝一族掌控的青远商会。青远商会生意做得很大，像这趟航线也不过是其中的很小的一个。它每三年举办一次的拍卖会才是大角，在里面想要买的东西几乎都能买得到，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白忘忧和叶寒薇此时便在这艘大船之上。他们骑快马花了三天的功夫从白帝城赶到了南都，然后在南都出发，准备坐船前往洛城。
　　此时，今日趟的大船已经开动，白忘忧和叶寒薇并没有待在房间内，而是在船板上提供休息的地方坐着。
　　坐在这里可以看尽沧浪河的风光，颇有几分登高望远的味道。
　　桌上早有侍女送来瓜果点心和几种美酒，一旁还有位身材高挑的碧眼美婢随时伺候。
　　大船行驶的很稳重，平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出异常，就像在陆地上一样。
　　“公子，这素心果产自神农谷，有着固本培元、增添妍色的功效，极为珍贵，每一位客人也只提供一枚。”美婢指着桌上一种青白色的果子细声说道，声音婉转像黄鹂鸟。
　　“寒薇你尝尝。”白忘忧捡起那枚大拇指大小的果子递到了叶寒薇嘴边，笑道。
　　一旁碧眼美婢见状面色依旧笑意盈盈，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晦气之色。这位看着出手很阔绰的公子是个好男人啊，那就没什么便宜可占了。
　　叶寒薇一愣，轻启朱唇将那枚果子吞下，脸色微微泛红。
　　那素心果一入口，只感一阵清凉如水，被咬碎后肉汁香甜似沾了蜜糖，入肚后，一股舒爽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确实有用。”叶寒薇点点头道。
　　“那这里还有一枚你也吃了吧。”白忘忧指着桌上的另一枚素心果说道。
　　“不不，我吃一个就够了……”叶寒薇连忙拒绝。
　　“这果子还不错，但是对我已经没用了，我吃了也是浪费，还不如吃一粒葡萄。”白忘忧拾起一颗晶莹如玉的绿葡萄扔到了嘴里，说道。
　　吹牛！这素心果的效用，即便是对一般的宗师都是有的，看你年纪轻轻最多也就是个一流高手，甚至可能只是个二流高手，竟敢瞎掰这素心果对你无用，倒是个会哄女人的。
　　美婢忍不住腹诽道。
　　什么，这女人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这眼神，是要杀了我吗？美婢突然后背一冷。
　　叶寒薇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个碧眼美婢对白忘忧的蔑视，心中不禁生出了杀意。
　　美婢脸上想要挤出个微笑，却发现脸都有些僵硬了，身子如赤裸在寒风中，冰凉彻骨。
　　“小薇，你先下去吧。”一个白皙的手掌拍在了美婢的肩头，令她摆脱了那恐怖的处境。
　　只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从美婢身后走了出来。
　　“柔姨，我先下去了。”美婢脸色泛白，给这妇人鞠了一躬，连忙跑远了。
　　“这位公子和小姐，我代那不懂事的丫头给两位道歉。”妇人仪态优美，手中提着一个白色壶瓶。
　　“无碍！”白忘忧拍了拍叶寒薇的手，不在意的说道。
　　“这一壶是我自酿的果酒，还算有些价值，便送给两位当作赔罪吧。”妇人态度放的颇低，把那白色酒壶放在了桌上。
　　“我叫施柔娘，二位在船上若还有什么事情可来找我。”妇人笑道，“一会我会再给两位派一位侍女过来。”
　　“夫人客气了。”白忘忧点了点头道。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施柔娘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这位大娘不是一般人啊。”白忘忧看着离去的施柔娘不禁说道。
　　“噗嗤！”叶寒薇听了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道：“这妇人我看了都有些心动，到了公子嘴里怎么就成了大娘？”
　　“虽然保养得很好，风情也很动人，但这年纪和我娘亲也差不多了，不叫大娘，还能叫大姐？”白忘忧装作傻子一样认真说道。
　　看到叶寒薇笑的乐不可支，白忘忧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子眼瞎。”粗哑的嗓音响起，一个穿着破烂道袍，背着一柄木剑的老道士走了过来，大大咧咧的座在了白忘忧他们桌上。
　　这道士身形微胖，一双小眼睛，活像个大街上讨饭的乞丐。但自他出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便向着白忘忧和叶寒薇袭来。
　　白忘忧皱皱眉，旋即恢复，然而叶寒薇却是脸色大变，如临大敌，呼吸都有些急促，却连握住身旁三尺青锋的勇气都没了。
　　白忘忧面上平淡，心中却是掀起了好大风浪。这道士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强的修行之人了，给予他的感觉简直是个深渊一般。
　　袖中的妖龙跃跃欲试，发出兴奋的剑鸣，被白忘忧强行压下。
　　“来一杯？”白忘忧拿起施柔娘留下的那一壶美酒，到了一杯，道。
　　道士眼睛盯着那杯酒，舔了舔舌头，迫不及待的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道士接过那一杯通体发黄如琥珀色的美酒，小口品了一下，一脸享受的模样，而那压迫感也随之消失殆尽。
　　“寒薇，你累了，先去屋里休息吧。”白忘忧对叶寒薇说道。
　　叶寒薇有些迟疑，但也很清楚，在这个恐怖的老道士面前自己也帮不上白忘忧的忙，说不准还会成为累赘，一咬牙便退了下去。
　　“柔娘年轻时艳冠天下，被誉为帝国十大美人，你说你小子是不是眼瞎？”老道士闭着眼睛回味着那一口美酒，开口说道。
　　这是惹上了施柔娘的裙下之臣？白忘忧心中不禁一阵苦笑，道：“这确实是小子的错！”
　　老道士是敌是友分不出来，若只是因为施柔娘而怪罪上门，到个歉也无所谓。
　　“小子也是去洛城参加珞珈传人的水陆法会的？”老道士睁开一只眼睛斜看着白忘忧问道。
　　“正是”白忘忧笑着点了点头。
　　再有几日珞珈传人将会在洛城举办水陆法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如今前往洛城之人十有八九便是为此而去。
　　所谓珞珈传人即为当代的珞珈山首席弟子。珞珈山乃世外清修心的净之地，行事作风甚是低调，却隐隐为江湖门派之首。
　　珞珈山每十年便会有一位首席弟子行走天下，择一地方举办一次水陆法会，上一次水陆法会是在霸城，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而这一代的珞珈传人选择了在洛城举办水陆法会。
　　白忘忧当然不是去参加什么水陆法会的，但这老道士来历不明，白忘忧也不必跟其说什么真话。
　　“嘿嘿，要说这珞珈传人，还是二十年前的鹿陵容最为绝色，十年前的那个孙妙真也就一般好看。不知道这次的燕嫦歌咋样，是一代不如一代呢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道士突然画风大转，有些猥琐的说道。
　　白忘忧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老道士，嘴角一阵牵扯。
　　这老家伙就是个老色鬼呀。
　　“小子你觉得呢？别狡辩，我知道我们是同道中人！”老道士碰了一下白忘忧的胳膊，很熟练的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施柔娘送的这酒的确不错，只闻这酒香便觉唇口生津，白忘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然再等一会，怕是都要给这老道士喝完了。
　　便在这时，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款款而来，女子一身婢女服饰，想来就是施柔娘说的再派个侍女过来服侍的了。
　　女子无声走来，微微施礼，便乖巧的站在了一旁侍立，很安静，像个修仙似的无悲无喜样子。
　　“嗯？”老道士又喝了半杯酒，没等来白忘忧回话，不禁瞪了一眼。
　　“听人说，这燕嫦歌清尘脱俗，宛若谪仙，想来是个绝色美人吧！”白忘忧对这老道士有些无奈，只得敷衍道。
　　女子听白忘忧在点评燕嫦歌，面上终是有些一丝的变化，但也转瞬即逝，倒是个能压得住自己本性的。
　　“小子心动了？”老道士又是一阵猥琐，道“别妄想了，且不说你都有那小媳妇了，要知道珞珈传人都是终身不嫁的，珞珈山的心法极重心性的修炼，让她们个个都成了绝情绝欲的石女！”
　　最后一句，老道士语气颇有几分苦涩味道。
　　白忘忧有些快受不了这老家伙了，忍不住冷笑一声，道：“一亲芳泽即可，对于这些珞珈传人，享受的是亵渎她们的快感，还想要和她们厮守终身不成？”
　　“低俗！”老道士眉头一簇，旋即绽开，大笑：“不过我喜欢！”
　　“英雄所见略同！”老道士朝着白忘忧竖起了大拇指。
　　“小子，有缘再见。”老道士喝掉最后一杯佳酿，摇摇晃晃的便离开了。
　　白忘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将杯中施柔娘送来仅存的佳酿灌入喉中，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这果子酒不知如何酿造，又是用了什么果子，确实口感一流，为白忘忧生平所喝果子酒之最。
　　“将这里收拾一下吧，那枚素心果送你了！”白忘忧起身对着身旁侍女吩咐道，然后转身离开。。
　　叶寒薇应该在屋里很担心。
　　侍女等到白忘忧走后，眉头微微蹙起，旋即松开，刚开始要动手收拾，先前的碧眼美婢跑了过来，笑道：“这些我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