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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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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煤矿工人。尤其是当印有他照片的光荣榜挂在交接班室的墙上时,他心里不由得想:这下坏事了,本来只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表现,平日里滥竽充数得了。没想到这档口,一张纸就把自己带进了工友们的视野中央。自己的这般水平,结局不是被别人打小报告,光环打碎一地,就是累的要死,墙上的黑白照片直接拿回家去。
  “小哥不错呀,老草灰都夸你了,你没看到那些副队长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然后他们还时不时盯着你看呢”
  “滚,我可不是苍蝇,我只是被这位高学历人才拿在手里的板砖。呸,呸,呸,好像我不是我自己了”
  “你看吧,你要听我的不就好了,做自己,然后才能简单的面对人际关系,最坏不过就是别人对你爱恨分明,你也乐的清楚明白”
  这位挖苦魏晴,又不忘及时给他分析教育的黑框眼镜男,便是他的同期工友,王凯旋。不同于《盗墓笔记》《鬼吹灯》中的王胖子,这位小胖子虽然言语轻挑,行事却踏实稳重。
  他口中的老草灰就是他们掘进三队的队长。在说起这位队长,可算是一位狠人。
  老草灰其实不老,年龄不过30,刚好而立,事业有成。同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但是这副眼镜下面的眼睛透着距离感,与凯旋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的。再加上他平素里就是西装革履,在这座煤矿企业的基层单位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让人望而生畏,真的像一位现代国企煤矿的领导,学识权威,情感漠视,奢华而又看上去内敛。
  这外号来源是因为他是河南人,家处山西晋城搭壤的河南山村地区,位于太行山脉底部,人口多,耕地少。同样山多,耕地少的晋城人,有煤。
  河南人上山来谋生多以贴小工,砌墙抹灰为主,依然留守故土的居民用不起煤炭,还和古时一般,用柴火做饭,一屋子的草木灰。晋城人会歧视他们为“草灰”。而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叫晋城人为“煤灰”。
  当然了时过境迁,虽然这种叫法还被人们偶尔念叨出来,不过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歧视含义,只是一种称谓、代号而已。但是对这位草灰而言,人们表达的可能或是嫉妒,或是不甘,或是压抑,或是抵触…
  新时代煤矿提倡科技创新,最大限度完成机械化生产,从少人则安到无人则安转变。三年前老草灰还是一位寒门学子,可能因为家里烧不起煤炭吧,本科毕业后当即报了本院校机械自动化,煤矿方向的研究生。像这种学历的人,放在其他城市,可能找一份心仪的一份工作依旧很难,甚至应聘我们晋煤集团地面岗位也会费不少劲。
  但是机会来了,晋煤集团下属煤矿招煤矿方向的专科及以上学历的毕业生,从事井下作业。集团公司想借此提高井下煤矿工人的整体素质,从新装备新技术到新人才新方向的转变。老草灰正是这种被需要的人之一,因此应聘到下井的过程一帆风顺。
  矿领导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高估了现有煤矿工人的现有素质了。
  草灰常常会听不下去,但是他宁愿假装附和,然后自己想点其他事,也不愿意稀里糊涂被分到清煤组,而且还是清理运煤皮带非行人侧的煤。非行人侧空间小,煤矿领导不会路过,有煤也不会发现,以至于非行人侧跑偏煤越积越厚。为了保险起见,万一哪位领导心血来潮跑到非行人侧看一眼呢。偶尔还是会安排几个倒霉孩子去那里磨洋工。草灰便是其中一个,还是其中被单独要求实打实清煤的人。
  千米的皮带,千米的煤,草灰总是流很多汗,从上流到下,有时候汗流进眼里了,他下意识的和从前一样用手揉一下,结果就是整个一张脸,只有眼白是白的,牙齿是白的,如果他能“笑”出一口白牙的话。
  有一次,他带的水不够,连续清煤七个小时,口干舌燥,加上非常热,当一铁锹煤挥到飞速运转的皮带上时,他晕了一下,整个人也趴在了皮带上。所幸的是,他的身体没有被卷进滚筒和托辊里,被一起清煤的人闭锁了皮带。这是他进入煤矿,下井以来遇到的第一次危险。
  后来当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他也会偷偷坐在原地。反正衣服裤子都是湿的,身上也没有一处地方没有煤泥,索性,怎样坐的舒服怎样来。如果在地面的城市或者农村,大概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和乞丐才会这样做吧。或许草灰也在想,自己就是卑微的草灰,当穿上这身又黑又湿又臭的工作服时,自己已经放的很低很低了,低到几百米的地下,低到好久以前,像进化前的人类一样,随地大小便,随地想坐就坐,没有卫生可言。
  下班升井以后,草灰会在井口站一会儿。幸运的时候他会看到晚霞,然后踩着星光回去。不幸的时候,加班会到第二天凌晨,会看到早霞。那时候,他不知落了多少泪。后来有人听过他的心声,他说:“晚霞过后,星空很纯净,会让他浮躁的心沉静下来。黑色的矿井,就像一朵黑色的玫瑰,生在黑暗,心向光明,也许会有刺,但是它热烈而充满能量,让人充满以后能过好生活的勇气。早霞就不同了,天亮了,周围的人性和糟糕的环境都无处躲藏,黑色的玫瑰也会吸收所有色彩的光,而枯萎,现实总是赤裸裸,让我时常想放弃”
  确实,魏晴的掘进队组里曾经有许多本科毕业生,但是现在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只有草灰一人了。
  也许是草灰和“煤灰”有不解之缘,也许是草灰本生就有吃苦耐劳,永不逃避的精神,最终,集团公司红头文件下发,凡是当下在一线生产队组里有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在生产岗位满一年的,可以提升为本队技术员。
  草灰终究还是在复杂的工作环境中看到了真正的曙光。
  技术员岗位是他梦寐以求的,能够发挥自己价值的平台。但是挑战又来了,生产一线的岗位,从来就是危险和比清煤累几倍的岗位。他终究还是去申请了,他豁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年当中,他经历过冒顶,瓦斯突出,透水等各种依然灾害,但是他顽强而又幸运的活了下来。
  有一次瓦斯突出时,他从容不迫的把自救器佩戴好,按照平时学习的避灾路线和自救知识,成功升井。队组里的老煤矿工人,虽然每次下井都会佩戴自救器,但是会用的几乎没有。与他同行的一些老工人,在他帮助下也捡回来一条性命,但是那些死去的,已然是不幸运的。
  经过几次矿难,掘进三队人员剧减。掘进三队队长及半数副队长及技术员被免职,草灰破格直接提升为队长。
  草灰上台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当其冲的就是人员的调整。许多老工人被罢免,其中就包括他从矿难中救回来的老工人。他刚从一部分老工人心中树立起的威望,顿时变成了恐惧和让人厌恶。有人说这位年轻的队长没有人情味,小心眼。老工人也是对这个矿有过贡献的,哪能说辞就辞。况且,他们还得养家糊口呢!其实后来人们才明白,如果草灰只是记仇,小心眼,矿难时,尤其是瓦斯突出那次,他大可以为了保证自己最大限度的安全,而对别人不管不顾。
  草灰辞掉那些年龄大的工人,一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煤矿工作劳动强度大,危险性高,需要掌握的自保互保知识多,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二是因为他需要一批新人,重新学习,不受不良工人影响的新时代煤矿工人。真心想让自己的工人劳有所得,得到报酬、工作经验和上进心。
  又经过一年的煤矿建设,草灰队组规章制度的完善带动了队组的健康快速发展,年进尺七千多米。矿井总出煤量已然达到年产千万吨,加上煤质好,各个队组都效益特别好,分到的钱也多不少。。
  掘进三队后续引进了全世界最先进的连续采煤设备,连采机、梭车、破碎机、运输机和多悬臂锚杆机。
  也正是需要大量技术工人的时期,刘凯旋和魏晴等高校毕业生招工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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