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事后

　　第二天，整个江城轰动了，前不久才举行过二少爷的成年礼，这才多久就出了这等大事。
　　弑兄杀弟，手足相残，江城数十年来都没发生过如此大事了。
　　得到消息的四水剑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江家。
　　江家大厅内，两具冰冷的尸体安静的躺在连夜打造好的上好棺木内。
　　厅内仆人来去匆匆，忙着布置灵堂。
　　正前方，柳清烟一身素白，跪坐在地上，默默烧着纸钱。
　　江正矗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江正的三弟江耀正不停指挥众人发出通告，通知要好的势力前来吊丧。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位青年仆从连忙跑来，惊慌道。
　　“莫要惊扰了少爷，什么事惊慌？”江正低声呵斥了一声，若是平常他必要责怪一番，但现在已经没有了精力去关心这种事了。
　　“是！是！是四水剑宗的人来了！”仆人心慌，连忙说道。
　　唉，江正闻言，暗自叹息，心想终于来了，随即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必了，老夫已经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话音刚落，只见一位年约四十，身穿青蓝色长袍，下巴留有三尺胡须，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正是四水剑宗宗主——柳清河。
　　身旁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随行，身后跟着二三十号同样身穿青蓝色长袍的青年男子。
　　这些人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势。
　　数个呼吸间，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已经来到江正面前。
　　“兄长！嫂嫂！”柳清烟站起身来，眼神涣散，对着柳清河夫妇微微点头。
　　江正亦微微拱手，却未开口说话。
　　“白儿！”跟在柳清河身边的美妇看到棺木中的柳飞白，顿感魂飞天外，飞身扑到柳飞白身上，痛苦不已。
　　“姓江的，我儿惨死在你府上，这件事你不给个交代，我跟你没完。”美妇双眼通红，怒骂道。
　　柳清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哀痛，面色铁青，看着眼前的江正说道“杀害我儿的凶手呢，你抓到了吗？”
　　“没有，让他离开了。”江正语气平淡，好似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江正你什么意思？竟要如此包庇凶手，今天你必须给我儿的死一个交代。”柳清河怒不可遏，眼中杀机四起。
　　“那是我儿子，我能怎么办？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我把另外一个儿子也搭上！”
　　江正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江家堡众人都吓的缩手缩脚，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现在他的情绪就如同一个炸药包，只要稍微刺激，就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后果。
　　随后又放稳语气，轻声道“把人先带回去安葬吧，死者为大，莫要在这里争吵惊扰了他们。等到此事结束，你我情绪稳定之后，在单独面谈，如何？”
　　柳清河面色铁青，思考良久，最终缓缓道“好，看在两家昔日的情份，亦看在我那死去的儿子以及甥儿的情份，今天我先不跟你计较，等将我儿丧事办完以后，我会再次上门，到那时你若不给我一个完整的交代，赌上整个四水剑宗，我也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说完，走到柳飞白面前又柔声说道“夫人，带着白儿，我们回家吧!”
　　那妇人恨恨的瞪了一眼江正，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随后，柳清河身后四人上前，抬起棺木，跟在柳清河身后，原路返回。
　　此时，接到江家通知的各方人物也都一一前来吊丧。
　　江城东方，约百里之外，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一人一坟静静矗立，显得格外凄凉。
　　江浑静静的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堆起来的矮小坟墓，不由得失声痛哭。
　　什么都没有了，家族回不去了，碧儿死了，就连“江”这个姓氏也被剥夺了！
　　天大地大，江浑此时却觉得难有容身之处。
　　对于才十五岁的江浑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可事已至此，又能怨谁？又能怪谁？
　　“不，我还有武功，就算孑然一身，我也可以从头再来！我江浑一定要再武林中闯出一片天地，一片属于我的天地！”
　　江浑目光坚定，擦了擦眼泪，离开了。
　　入夜时分，一道人影来到孤坟前，来者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面容老成，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正是阿奴。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阿奴观望天色，随即右手一拍，彭拜掌力打击在地上，顿时将孤坟一分为二，露出里面棺木。
　　阿奴手中再次发力，凌空打开棺材，将里面之人摄取到手中，随即将其缓缓放在地上。此人正是碧儿。
　　阿奴也盘膝坐下，运转自身功力，为碧儿推功过血，助她醒来。
　　一时间天地犹如白昼，银光四射，阿奴这位同样在江家呆了近十年的仆人赫然是一位元气境的巅峰高手。
　　约一炷香后，阿奴收手，起身，站到一边，静静等候。
　　此时碧儿已然苏醒，正独自运功，调理身体。
　　仅以功力来看她的修为丝毫不在阿奴之下，还隐隐超越。
　　不过与阿奴不同，碧儿周身更显阴寒。
　　少许时间后，碧儿睁开眼睛，站起身，自言道“功力恢复到两成半，已经足可自保。阿奴我们回去吧。”
　　“陛下！”阿奴微微躬身，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奴，为何面有难色，你有何话说？”碧儿有些好奇，阿奴跟随她几百年，很少有现在的表情。
　　阿奴微微沉默，随即将昨晚之事全盘说出。
　　“你说什么?怎会如此？”碧儿失色，她从未考虑过这种结果。
　　她自出生起就高高在上。
　　在她眼里婢女，仆人都不过是主人的物品，是用来服侍取悦主人的的工具。
　　在她的想法里，婢女死了再换一个就是了，就算是为了报仇，那也是为了自身尊严与脸面，而非单纯为了婢女自己，毕竟下人永远都是下人罢了。
　　可未想到，江浑竟然为了她杀了柳飞白与江明，甚至被赶出江家。
　　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是我低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碧儿无奈，心中却有一丝别样的情绪，眼中亦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色彩。
　　随后又说道“江家的事因我而起，我不能就此撒手不管，阿奴你仍回去江家做仆，替我守护江家。江浑那边我自会处理。”
　　阿奴点头“遵命，只是不知要守护多久？”
　　“二十年大概差不多了，若是碰到天资不错的，就暗中传授他们一些武功，这件事虽说是我引起，但是江家本身也有问题。”
　　“那四水剑宗又该如何，江浑杀了柳飞白，他是柳清河独子，四水剑宗不会善罢甘休。”
　　碧儿闻言，精致的脸蛋浮现一缕杀机，但随即想到什么道“不必管他，跳梁小丑罢了，以他们的武功修为，正好给江浑做磨刀石。”
　　阿奴点点头，拜别碧儿，回返江家堡。
　　碧儿一人静静站在月色之下，心中浮现江浑俊俏的脸庞。
　　嘴里喃喃道“哥哥，对不起，是碧儿害了你。等到日后再相见，碧儿再来补偿你，那时你必然已经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吧，到时候我便让你做我麾下第四位王者。”
　　良久之后，碧儿纵身离开，不知所踪。
　　数日后，这场由江家堡引起的骚动逐渐稳定，明面上没有人再敢提起。
　　江耀的居所，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江耀，让江耀好生不自在，突来一阵恐惧。
　　“不知大哥今日突来到访有何要事，又为何这样看我？”江耀头皮发麻，感觉事情暴露了。
　　“是你告诉浑儿密室的入口？也是你唆使明儿干这种事的是不是？”江正语言生冷。
　　江耀看着威严如山的大哥，突然不再害怕，而是淡淡道“是的，又如何！”密室本只有家主知道，但他生在江家，对江家了如指掌，知道密室所在不足为奇，这也是江正直接上门询问的原因。
　　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正不解
　　“大哥，你知道原因的。早在当年我就看出浑儿龙非池中物，现今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是迟早的事，江家的组训该改改了。当年二哥出走，四弟早亡，现如今兄弟残杀，都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还要执迷不悟道什么时候？”
　　江耀神色无惧，他已经完全看开了，只要解除了这条祖训，任何惩罚他都接受。
　　江正无言，到头来还是错在祖训身上。
　　当初爷爷就是防止后世子孙为了争权夺利，自相残杀，所以才下了这道家规只为了保证长子正统之位。
　　可没想到因为这一条组训害了江家两代人，也真是讽刺。
　　“从今天起，卸下你的所有职务，罚你在禁地禁足三年。”
　　江正离开，只留下这一句话。
　　江耀闻言大喜，这并不算惩罚，而且罚他去禁地关禁闭表示可以让他可以学武了。
　　当然以他的年纪已经不适合练武了，但这表示组训取消了，他的两个孩子也可以练武了。
　　江家大厅，柳清河看着坐在首位的江正，一言不发，想看他如何答复。
　　片刻后，江正开口“我希望你能撤销对江浑的追杀令。”
　　“不可能！”柳清河言语坚决。
　　江正道：“你儿子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有今天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柳清河眉头一皱“那又如何，他仍是我儿子，现如今他死了，我若不为他报仇，四水剑宗颜面何存，我又岂为人父！”
　　“你那儿子本就不堪大任，你还年轻，再生一个就是了。只要你愿意撤销，我可以付出你想要的代价。”江正开出条件。
　　“什么补偿？”柳清烟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一直觊觎我江家破元玄罡，我可以做主，将第一重心法传授给你。”江正面无表情道。
　　功法是家族根基，可见江正下了多大决心。
　　“只有第一重心法，未免太少了些。”柳清烟心动，他是极少数知道江家的功法是绝品功法的，没想到江正竟然为了那个小子做到这种地步。
　　“别太贪心，光这第一重功法就足够你修炼几十年的。再说江浑功力已经不再我之下，你就算亲自出手也未必拿得下。”
　　“那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岂不让人看轻了我四水剑宗。”柳清河点点头答应了，心中因柳飞白的死而造成的悲愤也减轻不少，眉宇间也舒展开来。
　　江正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突感一阵疲惫。
　　从出事的那天晚上直到现在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那件事一直就像一块大石悬在他的心头，现如今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了，他也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浑儿，这是为父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望你日后好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