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鹤符

　　一场大风刮过，凛冽刺骨，顾心舟缩了缩脖子，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
　　肩上扛着一柄矿镐，往赤铜矿场而去。
　　那股凛冽的大风吹散了些许雾气，虽然很快又弥漫开来，恢复如初。
　　但他身后却隐约浮现出一座庞大而雄伟的城池的轮廓，孤立在群山峻岭之中。
　　那里是云隐城。
　　一座由修行者修建，位于人烟绝迹崇山峻岭之中的仙家古城。
　　城体由一块块超乎寻常的巨大石块垒成，哪怕历经了几千年岁月，城墙依然高耸入云，屹立不倒，无比坚固。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云隐城时，确实是震撼莫名。经过云隐城三年的生活见闻，现在已不以为奇。
　　他知道，对于那些掌握了神秘力量的修行者来说，这只是雕虫小技。
　　那个时候他就在心中呐喊。
　　“我顾心舟这一生，定要成为修行者！踏上云端！俯瞰大地！”
　　成为修行者，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从当初愤然离开家人、离开村子那天开始，这个信念就越来越坚定，从来不曾动摇。
　　在内心想象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他们那些那些神奇无比的手段，他内心就充满了火热与向往。
　　“今天先定个小目标，五千斤赤铜矿！”
　　握手成拳，手心里满是年轻人特有的东西。
　　——不知死活。
　　扛着矿镐，踏着坚定的步伐，朝气蓬勃的脸上犹存少年的稚气。
　　时则，晨光未现，白露未晞。
　　赤铜矿场距离云隐城并不算太远，翻过两座山后就是赤铜矿场所在的赤练山。
　　赤练山非常雄伟，山体绵延数千里之外，像一条蜈蚣。
　　山上植被稀少，从远处看整座山隐隐透着赤红之色，又像一条赤练，因盛产赤铜矿，故名赤练山。
　　赤铜矿场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像一个半圆环圈在赤练山上。
　　矿场上每隔百多米，就会在山体上开一个三米来高的矿洞，足有上百个多个矿洞。
　　每个矿洞都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通往赤练山内部。
　　这样布满矿洞的矿场并不只有一个。
　　事实上，赤练山目前存在过的矿场已达三百多个，不过除了目前这个矿场，其它那些都已废弃。
　　顾心舟从一位采矿三十多年的老前辈那里得知。
　　赤铜矿场差不多每十年就要换一个位置。
　　现在已经换了三百多个矿场，那就是三千多年的开采历史！
　　而现在赤铜矿场位置，则位于赤练山的中间部位。
　　如此估算的话，赤练山还能再继续开采几千年之久！
　　当顾心舟抵达矿场时，太阳的光芒还未驱散山间的雾气
　　如果昂首细看，被巍峨赤练山诸峰占据了大半天空的空中，云雾里隐隐透着红光！
　　收回眺望远空的目光，顾心舟扫视矿场，此时矿场还有比他来得更早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有的吃东西补充体力，有的喝水补充水分，也也有的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着休息……
　　每个人身边都有一把矿镐，只是新旧不一。
　　其实开设在山壁的矿洞并无阻拦之物，也没人看守，但在场的人却无一个人进去。
　　这几个人，或站或坐或走动，有时候还会偶尔望着远处的被山峰遮住大半天空的高空，怔怔出神。
　　收回目光，顾心舟也找了块干净平整石头坐了下来。
　　将肩头矿镐斜靠搁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掏出腰间随身携带的水囊，拔出塞子咕咚喝了一大口，接着长呼了一口气。
　　眼睛也跟着瞥了一眼众人刚才所看向的天空。
　　出城之前，他已经花了二两银子在李大娘的烙饼店买了两张烙饼吃入肚中，现在一点不饿。
　　李大娘的烙饼一向分量很足，哪怕经过刚才的跋涉，现在肚子仍有饱腹感，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矿场休息等待的那几个人，顾心舟大都熟悉，当然只是眼熟而已，并没有交集来往，他们都是每天早上提前赶到赤铜矿场的那几个人。
　　顾心舟作为其中一员，哪怕和其他几人之间没有多少交流，也渐渐熟悉起来。
　　陆陆续续人越来越多，越到后面人越多，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孤身一人。
　　这些人顾心舟基本都不认识，虽说有不少人他都觉得眼熟，但只是见过几次。
　　一些认识的就说着话，慢慢等待，宽敞冷清的矿场上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
　　“来了！”
　　这时，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然后闭口不言。
　　那人既没说什么来了，也没说从哪里来，声音也不算很大。
　　但在场的人却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一个方向——
　　来时的天空！
　　只见百米高空，一抹流光，划破重重云雾。
　　一只翅膀足有三四米大的白色仙鹤从划破的云雾中冲出，展翅而来，翅间流光溢彩。
　　鹤背盘坐着一人，衣宽袖大，在雾与风中，衣袂和扦着发簪的头发被风丝拂到了脑后，露出精致白皙的面容，如同画中人物，飘飘欲仙。
　　事实上，对于在远处驻首遥望的顾心舟等人的眼中，这确实就是神仙。
　　即是神仙手段！也是神仙风采！
　　“仙鹤符！”
　　人群中一人小声说道。
　　“是卫上仙！”
　　一个与顾心舟差不多大的青少年面色红润，有些激动。
　　“我王莽何时能成为如此神仙人物！”一虎背熊腰的大汉一脸向往之色。
　　顾心舟默不作声，只是在人群中紧紧盯着天空那只越来越近的仙鹤，有些着迷。
　　紧接着，云雾中又相继出现几道流光。
　　全部都是泛着流光的巨大仙鹤，每只鹤背上都有一个人，或骑或躺或站或坐，尽管姿态各异，皆风采过人。
　　“杜上仙到了！”
　　“孙上仙也到了！”
　　“刘上仙也是！”
　　“还有王上仙，全都上仙到齐了！”
　　“可以开工了！”
　　“嗯，终于等到了！”
　　“……”
　　人群有些喧闹。
　　此时矿场已有百余人，少者只有十四五岁，长者五十也不少。
　　此时全都站起身，等侯在原地，手中拿着一把矿镐。
　　只见五只仙鹤先后接近矿场，悬在矿场的正中央上方。
　　那里一直留着有一块空地，哪怕是刚才休息，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了那里。
　　卫上仙的仙鹤最先临地，当仙鹤离地还有三米时，盘坐鹤背的卫上仙突然起身，纵身轻轻一跳。
　　他身体仿若羽毛一般，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双脚站立在了地上，然后他一招手，只见天空中那只展翅悬停的巨大仙鹤，便化作了一道流光，落入他手中。
　　竟是一张比巴掌略小的纸符。
　　其他四上仙也都差不多，最终天空中的四只仙鹤全被化作流光收了起来。
　　而场上则多了五个气宇轩昂，神采飞扬的上仙，年纪都差不多，二十左右。
　　“卫道友对仙鹤符的操控当真炉火纯青，始终强我们一筹啊！”
　　王上仙，一个肥胖的年轻人，仙鹤上躺着的那个就是他，他也是最后到达的那个人。
　　“哪里，只是在下先行一步罢了！”卫上仙微微一笑，摇头否认，俊秀的脸上却有一丝得色。
　　“符箓操控，最是考验灵识，强半丝那也是做不了假的，卫道友就莫要谦虚了。”
　　刘上仙转了转眼睛，纠正着说道。
　　一旁站立的杜上仙面无表情，紧抿着嘴不说话，他是第二位到达的，他的仙鹤一直紧跟在卫上仙后面，但始终无法超越对方。
　　孙上仙见气氛不对，岔开了话题。
　　“好了，别延误赤铜矿开工，不然我们可担待不起！”
　　“东西都拿出来吧！”
　　只见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精致镂着金丝的布袋，然后将布袋往地上一倒。
　　只见空着凭空出现一摞摞堆叠成柱形的背篓，背篓掉在地上，渐渐堆成小山，除了背篓，还有无数支火把。
　　“你们过来取工具吧！”孙上仙示意不远处的矿工过来领取矿篓，在他面前，足足堆了几百只矿篓与火把。
　　另外四位上仙也各自找了块空地，倒出一地的矿篓与火把。
　　矿工们有序领取矿篓，无人争抢吵闹，此时矿工总数量已多达三百多人，领到矿篓与火把的矿工马上选择一个矿洞进去。
　　顾心舟在离他最近的王上仙处，随手取了一只矿篓背在背上，然后进入了七号矿洞。
　　三年来他一直在七号矿洞开采赤铜矿，对矿洞内复杂如迷宫一样的矿洞非常熟悉。
　　主矿洞很大，高宽不下于三米，从入口直到尽头，长达数十里，沿着主矿道一直走可以直达赤练山的山背。
　　矿洞内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插在壁上，光芒照亮了十几米长的矿洞，火把交叉出现，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第一次进入这里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顾心舟沿着主矿洞一直往前走，主矿洞内而每隔三只火把，会出现一个小洞口。
　　那是主矿洞的分支矿洞，分支矿洞也是交叉出现，每次出现分支矿洞时，洞口的上方都会插着一只火把。
　　顾心舟在心里默默计算，而且每次岔道出现时他都会仔细观察，留心一些细节，这样可以保证他不会迷失方向。
　　主矿洞内本就光线昏暗，不易辨物，而重复出现的火把与分支矿洞，将会极大干扰到人的判别能力。
　　在矿洞内，如何保证自己不会迷路，成了每一个矿工必须掌握的技能。
　　《矿洞生存法则·第三条》：采矿之前，务必熟悉矿洞环境……
　　为了记住自己的采矿位置，有的矿工以火把来作为计数单位，有的矿工以岔道来作为计数单位，也有的矿工只相信自己的步子……
　　顾心舟自然也有自己的办法，当心中念到某个数时，他停下了脚步。
　　“到了！”
　　只见他前方的右手边，两米高的石壁上插着一只哧哧燃烧着的火把。
　　火焰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下方黝黑的洞口。
　　洞口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