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王安城落 / 第六 陈古 part1

第六 陈古 part1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陈古站在哥哥的尸体面前,心绪是说不出的复杂。凌乱的房间里,哥哥的双眼正空洞无神地望着她。
  “这就是……他们说的那种死法吗?”她向站在身边的钱江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老板,”钱江身为陈古的保镖队长,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做何回答,只得支支吾吾地应付几句。他露出试探的神色,在陈古旁边说着:“老板,您还是不要走得离尸体太近,我怕……”
  “你怕什么!”陈古突然吼出来,声音很尖,打破了周围的寂静,“这是我哥哥!无论他以前干过什么事情,这是我哥哥!你能明白吗?”
  “是,是……”钱江哈下腰,连连点头说道。在他身后的一众保镖,身形高大威猛,却也要在陈古面前齐齐低下头去,恭敬地守在她身旁。
  此刻,陈古还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棕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现在已是深夜,这个时间对她来说,正是最有精神的时段。她把双手抱在胸前,紧紧皱着眉头。只见,她的发丝不比平日里那样严整,一丝不苟,反而是有些凌乱的。在这个不大的客厅里,她在哥哥尸体的周围,四处踱步,一刻不停,显得极为焦躁不安。
  在她眼前,哥哥陈盘的尸体以一种怖人的方式躺在客厅的正当中。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变成了一个完全绵软无力的状态,紧靠着一个茶几躺着。那个茶几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几个茶杯尽皆被打翻,茶水流淌得四处都是,甚至滴在了陈盘那枯瘦的手腕上。他的手以一种不可模仿的方式伸向高处,几根手指尽皆扭曲成诡异的样子。
  很显然,他在死亡之前经历过巨大的痛苦,挣扎地非常厉害。
  “我这苦命的哥哥啊……”陈古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又是恼怒,又是哀伤。种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在这间客厅里,几个陈家的年轻人正在四处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现场。头顶的灯是温暖的橘色,本应为这房间带来温暖,可这客厅里四处都是颓败的气息。电视柜看起来规整,实际上如果从那些小玻璃窗里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早已经满是灰尘,很久没有清理了。茶几旁的餐桌上,更是摆着些腐烂的水果,那香蕉都已经发黑,西红柿也早已皱了皮。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靠近阳台,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杂物尽皆堆在了地上。好像有些旧衣服,有废弃的吸尘器,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螺丝和钉子。摆在窗台上的花草,和客厅正中间的陈盘一样,都是枯萎的死尸。若从窗口向下望去,能看到朝亭街上正灯火通明。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陈古慢慢伸出手,转过头来,神情变得凶狠。她指着客厅里几个正在忙碌的年轻人,质问他们。
  他们显然被陈古那神情吓得不轻,纷纷摇头。没人敢去和陈古的眼神对视。
  “唉,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啊……”陈古说话很直白,也没去理会这些手下的感受,“两间卧室里的人呢?”陈古回头,声音大了一些。
  很快,负责搜查两间卧室的几个人纷纷跑了出来,很恭敬地站成一排,什么话也说不出。和那些在客厅里搜查的人一样,他们同样一无所获。这些人,可都是父亲指派给陈古,说要好好培养的陈氏后人。很显然,让这些陈家的年轻人来做搜查现场的这种工作,真是一个不靠谱的选择。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陈古心里暗想。
  “警察那边通报了吗?”陈古问道。
  “已经办妥了,很顺利。”钱江说到这个事情时,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可是陈古交给他的大事,将会是他的功劳。“我们联系了唐冉的人,完全没有问题。他到时候会安排人,把这里的事情……压下去。”
  “唐冉这个内线,一定不能出任何一点差池,”陈古严肃地叮嘱着钱江,这已经是对他工作最大的肯定了,“那是父亲布在警局里的一枚最重要的棋子,他要是出了问题……你知道会怎么样,对吧。”
  “是,是,您放心,”钱江连连点头,“现在警局都在忙封锁的事情,这种案情的小细节……他们管不上了。”
  陈古再一次回头,望向哥哥的尸体。这尸体真是枯瘦如柴,原本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现如今尽是极深的黑色皱纹。他的头发变成了相当脆弱的银丝,已经掉在地上了不少,只有稀松的一部分还留在头顶,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将它们吹散。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猛烈地突出眼眶,眼睛几乎全黑,看不到眼白,实在是死不瞑目。
  也是在亲眼目睹这具尸体的时候,陈古才明白如今事态之严重。
  “算了,你们都出去吧。”陈古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声音很轻,像一把冰冷的刀。
  “可是,老板,这尸体您……”钱江急忙说道。
  “出去!给我出去!”陈古也不回头,只是吼着,“在门口,等我!”
  在她周围,黑压压一片人,既有陈古正在培养的一众跟班,年轻人,还有十几个挺拔健壮的保镖。这些人满满当当地挤在这个两室一厅的屋子里,让陈古的感到无比的压抑与烦闷。
  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回答陈家的大小姐,或者说,陈家未来的掌门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单独和哥哥呆一会。”陈古摇了摇头,声音低下来,接连叹息了几声。仔细想来,这些年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也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独处了。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可惜两人已是天人相隔。
  “……好……您节哀……我们都在门口等您。”钱江吞吞吐吐地说道。
  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从门口走出去,脚步声乱糟糟地响了一阵。最后,只听轻轻地一声,那扇贴满了备忘录和贴纸的防盗门,终于被钱江关上。
  那一刻,陈古再也绷不住了。她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跪在了地上,身体蜷缩着,双手掩面痛哭。她哭得很厉害,但是她用双手把脸捂得很紧,没有哭出一点声音。热泪从指缝之间划出去,掉在地上,化作了几个转瞬即逝的圆点。
  她把哥哥的手抓起来,靠在额头上,试图再次感受到他的温暖。只是,那皮肤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哥哥啊……我苦命的哥哥啊……”
  在很多人看来,陈盘完全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不求上进,顽皮嬉闹,不务正业,难当大任。甚至他在婚姻上也满是问题,堂堂陈凡生之子,竟然因为家庭暴力的问题被告上了法庭,还坐了牢。
  当年,父亲实在气不过,干脆就和陈盘断绝了父子关系。也正因如此,陈盘沦为了一个四处游荡,无人知其行踪的落魄者。从富丽堂皇的高南大厦顶层,到后来流落于街头,这样的经历,讲给一百个人听,要有一百人个人说陈盘是自讨苦吃。
  可能,这世界上也只有陈古知道,哥哥表面上所有可恨之处,其背后也满是辛酸的可怜之处。
  泪眼之中,陈古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晚。那片辽阔无垠的黑暗,和王安城里每一个夜晚都一样。
  还记得,在她和哥哥都还是孩子时,他们常常坐在高南大厦最顶层的天台上。他们喜欢并肩坐着,就在大厦的边缘,厚厚的玻璃墙将他们和世界相隔。在这座城市的最高点,他们能看到,浩荡一座王安城,满目都是灯火与黑色交织的巨网。无数个橘黄或火红的光点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流动,好像永远不会停息。
  那时候,她会和哥哥说:“王安城好美啊。”在那些年,这便是他们对王安城的全部了解了。
  作为王安城堂堂正正的陈氏,他们兄妹二人的童年,远不像外人所认为的那样丰富、快乐。正相反,家族带给他们天大的压力,常常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陈凡生,他们的父亲,在日常的待人接物中总是那样慈祥,一直是带着笑的。常年从商的经历,让他身上那种饱经世事的感觉,是那样的强烈。他不世俗,却有超乎常人的稳重和精明。不论是他商业上的伙伴,还是为他效力的年轻人,无不是对他百般敬重的。
  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可能可以成为一个绝佳的师长,或是前辈。但是,当他作为一名父亲时,他给后代带来的影响,可能并不是合适的。
  用陈盘的话来说,“陈凡生就是我的阴影,我的梦魇。”这句话,陈古记得很清楚,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忘掉。
  说来也能理解,陈盘可是陈凡生的长子,是堂堂世家大族几乎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如果说陈凡生对儿子没有什么期望,没有什么要求,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连陈古都要承认,父亲给陈盘施加了太大的压力了。
  父亲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严父,至少在陈古看来,并不是这样。父亲是个聪明人,更是个老辣的聪明人。他对孩子的教育,和他对待商业的态度有些神似,那便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可能父亲总是一副慈祥的面孔,但他时不时说出的话,仿佛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甚至仅仅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他们兄妹二人感到极度的紧张。
  这种感觉,实在是一种极为怪异的状态。父亲从来没有大发雷霆过,更不用说用什么常用的教育方法惩罚孩子。只是说,父亲每次都能正正地戳中孩子最脆弱的地方,施以他们极大的压迫感。
  他可能是认为,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像这样持续性的施压是有利于成长的。能一直催促两个孩子努力奋进,永远保持一种警惕感,固然是一种好事。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撑过这漫长的成长期。可能有的孩子,本身就是脆弱的,像个飘在空中刚刚吹起,正在四处悠闲飘动的泡泡。有些孩子需要鼓励,需要一点一点呵护。而这些道理,父亲从来都不懂。
  相比来说,陈古的个性远比陈盘要豁达,平常也能把很多事情在心里自我消解,不会委屈地憋在心里。别看陈盘总是能四处惹事生非,好像一天到晚都能有用不尽的心气。可是,也只有陈古知道,陈盘只不过是个很容易受伤的男孩。
  “你就不想去王安城里看看吗?”那时候,陈盘兴奋地问着她,“你看这个城市,四处都是光,一定是很好玩的!”
  “可是……爸爸不让我们出去玩,”陈古回答到,“我们只能待在高南大厦里面。”
  “妹妹……”陈盘想了想,眼神有些失落。他把额头贴在玻璃墙上,双手也靠在上面。他的呼吸引出了水汽,一片模糊地停留在玻璃上。他说道:“妹妹……父亲说的,便对吗?”
  父亲说的,便对吗?
  这问题问出来,陈古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答案。
热门推荐
夜的命名术 吹神 夜的命名术 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