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融入

　　什么可以把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利益？目标？喜好？
　　是苦难。其实能把一群人聚在一起的，从来都是苦难。五千多年前，面对生活的艰难，一个个家庭互相合作，成为了最早的部落，形成了部族，最后到国家，延续至今。
　　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李九州可能只见过大家在一起赚钱，现代的苦难是没有钞票的穷苦。在现代只要有钱，基本上不会出现苦难。
　　其实一个个公司，就像一个个部落，只是他们面对的苦难不是死亡，而是破产。人类早就忘了饥饿和死亡的恐惧，吃饱穿暖之后，无穷的欲望让人迷离。
　　对于李九州来说穿越这件事是不能接受的。
　　早先还以为得救了，能活着这事儿让他还苟延残喘了几天。
　　现在他只想死，只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死。毕竟人只要活着，背负的就太多。
　　和老汉一起在篝火旁烤兔子的李九州，现在背负的更多，不仅仅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他的心中还在牵挂自己的家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发疯的妈妈肯定会倾家荡产地去找吧，父母的晚年没有儿子守候已经是凄惨，要是再没了养老的资费...
　　老汉算是个苦精灵，只要别人心中又苦味儿，他就能知晓。不过他也不会开解人，看着李九州现在颓然的样子，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在边上烤兔子，不时地招呼李九州赶紧吃。
　　今儿的月亮很亮，牙的形状已经出来了，洁白又反蓝的月亮配合着尖角，照应着这地上的两个家伙，凄惨充满了山沟。
　　一个是被命诅咒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该下地府，去油锅炸，被剥皮炮烙，十八层酷刑一条龙地走一遭。
　　一个是被不知什么玩意儿，安排到这个地方，未来的生活，过去的家人，分崩离析之下竟也只能是做个无力的怅然之人。
　　老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后生，你是什么地方来的？”
　　李九州正想解释，却发现没什么好解释的，老汉和他说了现在是明朝，随口一说：“几百年后吧。”
　　老汉忽然来了精神：“那你个憨娃着急你的父母干什么？！他们还没出生呢！”
　　李九州听着老汉的话，忽然灵光一现，没错儿啊！现在自己的父母根本没有出生，那是几百年之后的事儿...可如果自己来了这里，改变了时空...父母是不是就没有了自己这个孩子？如果父母没有自己这个孩子，那自己...？
　　李九州又有些烦闷，这破玩意儿绕来绕去的道理，他怎么能懂？时间不时间的都是狗屁！他又不能回去看看到底能怎么变化。
　　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如果父母现在没有自己，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的父母有一个全新的孩子，他们也就不难受了吧？希望如此罢...
　　“孤魂野鬼啊...”李九州的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
　　只是老汉打了个哈欠：“来了山沟，就不是了。”
　　看李九州还没明白，老汉就把自己之前的考虑给李九州从头到尾说了个遍。
　　看着李九州一副卧槽我TM中计了的表情，老汉很是得意洋洋。
　　“后生，你若是从大同来，从北边儿来，从其他地方来都，老汉我都怕你跑，怕你泄露了这地方。可你说你从几百年后来，虽然老汉不明白你是咋来的，可这下老汉就放心了！久你他娘这个怂求样子，老汉看你是回不去了。回不去就这呆着，以后啊，这儿就是你的家了！怎么样？”老汉慷慨地讲道。
　　李九州心中的苦涩和被老汉安排的惊慌一汇合反而倒是没有那么颓废了。毕竟现在他是孤魂野鬼一个，老汉本心留他进山村倒插门，可他不想在山沟过一辈子苦日子。
　　老汉的命运是被诅咒的，小时候他死爹妈，大点儿了，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就进了官军，听他说手下的兄弟也死了不少，而且这可就惨了去了，毕竟在有些杀才手里屠宰羊和屠宰人的区别只有一个--羊需要自己养大。
　　北边儿的鞑子军中，有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才，也有的是终日以折磨人为乐的杀才，其实相比这一点，大明朝还凑活，毕竟刽子手还知道自己干的活儿不干净。
　　因为野蛮，所以毫无畏惧。
　　李九州盘算老汉的老婆也不知道被谁弄走，被谁弄死了罢。开始听老汉讲的时候除了震惊还有些可怜老汉的遭遇，现在他不可怜了。
　　老汉遭遇的这些事情，他李九州也不是没可能遇得上。他也给老汉说了一些后世怎么对待死囚的办法，还说因为后世文明，都选择给他们用药安乐死。
　　“呵呵，安乐死？老汉可不信有谁能死的安乐。只要是能让人死，就都是毒药，只要是毒药，都痛不欲生！”老汉叼着兔子骨头，抱着腿一晃一晃地说道。
　　“那除了安乐死，你们还用刀杀人吗？罪大恶极的人，怎么斩首示众啊？”老汉好似对杀人这事儿很上心。
　　李九州这会儿回过劲儿来，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哦，我们不当众处刑。我们有专门的人，就是部队里的军人，心肠硬些的，去枪毙罪犯。一般好像一个人一辈子也就经历这么一回...”
　　老汉惊讶地眼都圆了：“他娘的，死这事情，谁他娘的都是一辈子经历一回！你们还能死两次不成？”
　　李九州发现自己没有解释明白，在后世有些话说的太详细就是废话，可老汉根本没有任何对于后世的认识，所以得掰碎了讲。
　　“是枪毙死囚的好人，一辈子就枪毙一个人。而且这些好人也戴着面罩，死刑犯也戴着头套，互相不看见。啪，一枪打死，就走了。这样没有心理负担，毕竟是杀人，就算是坏人，心里也会不舒服。”李九州解释道，因为害怕说不明白，李九州还连说带比划，做了一个持枪的动作，甚至形象地模仿了声音。
　　“哈！你们这些白净的软蛋，已经怂到了一辈子只敢杀一次人的地步了？还不是用刀亲自杀？怪不得看着你这么怂！我朝洪武大帝的时候！那杀鞑子是毫不手软啊！带我的那个千户，他家祖上就是因为杀鞑子多、杀得好，朝廷赏他们家世代吃饱穿暖！不敢杀怎么能行！要多多的杀才是！多杀！”老汉说着手上掌刀手起刀落，像是给李九州比划着怎么杀才对一般。
　　如同新中国之前是屈辱的近代，明朝之前也有一段屈辱的岁月。所以，可以这么理解，朱元璋在明朝百姓心中的地位，和伟人在后世百姓心中的地位一样。
　　考虑到明朝尊卑长幼秩序严格，所以朱元璋在明朝基本接近于神。
　　大明朝谁要是敢说一句洪武大帝的坏话，那是标准的送人头操作，他的邻居会赶紧砍下他的脑袋，然后厌恶地拖着脑袋去官府领赏。哦，前提是这人侮辱洪武大帝的事儿有据可查。
　　李九州正想反驳后世军队也是刀山火海里过来的，可不是什么软蛋的时候。
　　老汉又对他说的这个枪起了兴趣，急急忙忙问李九州枪是个啥玩意儿，看他比划的样子有点儿像火铳啊。
　　李九州的眼睛忽然也亮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