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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浩然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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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寒风不知怎的,总是胡乱拍打在窗外。客栈中,有位少年郎打点行李。其实也没啥大物件,就是穷道士春节时添置的一袭白衫。
  几锭银子,想来是穷道士棺材本喽,少年郎很是省着用。将干瘪包袱整饰利落,翻手系于肩后,掩盖在那盒长匣上。
  挎剑,抬脚,出门,而后转身拉拢屋门。
  楼梯口有位孩童蹲坐许久,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扭头挤出一个笑脸。
  柳晨生缓步上前,弓身,将大手盖在他脑袋上。温声说道,“为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事后再来寻你。”
  阿三嘴角勾起的弧度愈来愈大,他咧嘴一笑,“嗯。”
  阿三身旁搁置一柄短刀,正是林泽余身前佩刀。
  柳晨生自怀中掏出少些细软,交付与阿三,面色和煦道,“师父临走前,也没啥值钱物件,更没有武功秘籍,说来,我这个师父算是很寒酸了。”
  阿三只是展开手心,捧过那些细软,而后笑意粲然,却仍不说话。
  结账这些时日住店的铜子,推门而出。两扇木门闭的紧,生怕外头风雪寻隙而入。
  长街两侧有孩童持香火点炮仗,火舌燃起时,远远抛开,且以小手捂住耳朵。
  俗话说:爆竹声中一岁除。
  欢闹中得掩埋多少悲哀啊,秋水共长天一色,爆竹与普天同庆。
  为寻洗剑池,绥州一遭终归是免不了。短短半载光阴,多半是要打发在路途上。
  望策马奔腾有感:长路漫漫,唯剑作伴。
  柳晨生时隔一月有余,再度踏上那拱石桥。桥下溪水涓涓,桥上垂柳凋零。溪面再无鸳鸯戏水,柳梢再无莺燕梳眉。
  直道是:物是人非。
  当朝有田园诗人作文章,大致是对“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表态自己的看法。
  他提笔挥毫,一篇大好文章跃然纸上。字迹虽不是颜筋柳骨,却也很是工整。齐齐写到:花有重开日,开时并非旧时花。人无再少年,少时莫非是沧桑?
  田园派诗人最讲究随心所欲,最是摈弃对仗工整,承上启下的诗词曲赋。当得自成一派。
  天地间,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的确有重开时日。可惜的是,花不是彼时花,连香气都各色各样。
  世间每人却是不同的,自荒唐走至沧桑,万千小径,千人千面。
  远处有位提酒壶中年人,他摇摇晃晃,径直走向客栈方向。装饰却不是游人模样,恐是寻不痛快去的。
  冷不丁,柳晨生将剑横住他去路,笑问道,“阁下,可否借些酒水暖胃?”
  那汉子忙晃头,连同唾沫一同甩出。他口词不清说道,“不成。”说完,将酒壶揣在怀中,和护命似的。
  柳晨生将剑贴进几分,再次笑问,“在下只取少量酒水,可否?”
  汉子犹豫片刻,将酒壶递出,满脸不舍,憨厚说道,“可是可以,不过需要拿一样东西换。”
  柳晨生看着他扑红的脸,僵直的手,甚感有趣的问道,“需要何样东西?要铜子在下可是没有,若有的话,早换酒去喽。”
  汉子两手捏住柳晨生剑鞘,“我自然不要公子的铜子,这玩意儿固然诱人,可在下要的是一样,人人都有的东西。”
  柳晨生抖手,将剑鞘抽离,这汉子劲道十分大,握的紧。
  “在下口渴酒水已久,可否快些说与我听,倘若在下有,那自然不吝啬。”
  少年郎拍着胸脯,当真是一副饥渴态势。
  汉子嘿嘿一笑,“在下也不拐弯抹角,就想借公子性命一用。”
  柳晨生蹙眉,佯装不悦道,“足下若是取我性命,那在下岂不是无福消受这酒水,不妥不妥。”
  咻!咻!咻!
  接连三道破空声响起,划破寒风凛冽的僵局。柳晨生依靠于石桥上,身侧了无一人,跟前是那位讨酒汉子。身后是一面冷水,跟前人不见动作,莫非是江底射来?
  柳晨生轻笑,“这么冻人的天,埋藏于冷水江东,甚是为难阁下,且不如出来一叙,好看看英雄模样。”
  少年郎将收紧的掌心摊开,有几根细小物件呈现。原来是几根银针,侵染的紫色物料,想必是些奇毒。
  柳晨生手腕一抖,屈指将银针一一弹出,且先不论准头如何,声势却不能落下风。且弹指间又笑。
  “我道是甚的英雄好汉,原来是位女红好极的绣花娘子,若是长相姣好,还望出面一聚,江里委实阴冷。”
  银针没入江面,半晌都没动静。
  汉子笑容一僵,瞧准柳晨生转身空隙,一拳轰出。拳意无双,杀意腾腾。想来世间出拳如此暴戾的人,并不多见。
  少年郎未转头,只是将剑鞘斜撩起,径直点向汉子袭来的拳意。一阵铿锵声,如同兵戈交接。
  柳晨生翻身取下系在汉子腰间的酒壶,拧开木塞,往壶眼儿里一瞧,好家伙,一壶满当当的百花酿。
  少年郎将剑鞘收回几寸,道了声谢。仰头猛灌。
  江面有咕噜咕噜的气泡声,随一阵烟雾升腾,又有银针破空来。前后手段如出一撤,连力道都八九不离十,想来是位善于伏击的高人。
  柳晨生将酒壶抛出,“来干来干。”酒壶落于手中,另一只手有多出几根银针。
  少年郎转身对汉子一笑,“这银针能否当酒钱?说不准阁下还能换到一位女工极好的娘子哩。”
  汉子脸一沉,着实是笑不出。
  柳晨生将酒水喝尽,身形摇晃起来,却又不似醉酒的态势。
  桥头有位女子行来,冷笑道,“三步散泡的酒,滋味可还好?”
  柳晨生将很是困倦的眼皮上下睁开,醉醺醺笑道,“好酒,来干来干。”
  说罢,剑出鞘,剑式如笔走龙蛇,大袖挽清风。
  一圈圈剑芒扫开,将石桥劈作两半。少年郎脚尖点地,飘飘然跃至垂柳树梢,横剑轻笑。
  “大名鼎鼎的鸳鸯来寻一位八岁孩童的仇?不嫌弃丢人?”
  一男一女咬牙,眼前这位用剑公子,想来是抗衡不过。
  女子冷笑,“林泽余斩有我兄弟,如今他死了,我们寻仇,也是天经地义。”
  好一个鸳鸯侠客,专挑小的捏。
  柳晨生轻笑,“且卖我一个面子,五年后你等来寻仇,我自然不阻拦。”
  汉子问道,“如若不然?”
  柳晨生剑已举过头顶,衣袂飘然。正色说道,“那我便出手斩灭二位,以绝后患。”
  剑意浩然。悠悠百里。
  绰号鸳鸯侠客的男女允诺,远远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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