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谁又偷偷喂的牛?

　　“昭昭，你是不是又偷偷的喂牛了，这么多的麦麸，你个败家玩意！”。
　　一位慈祥的老奶奶此刻挺直了摇杆，佯装发怒的用着一双早已被岁月摧残了的双手指着自己的外孙破口大骂，脸上是一脸的怒不可遏，由于疾病不能锻炼的早已发福的肚子也在配合着这场演出而一颤一颤，试图让孙子明白此时的的自己早已怒发冲冠。
　　可是，眼神里早已藏不住的溺爱，却在不断地流露。
　　女儿24岁时生下得这个宝贝儿子，不知道何时早已成了包括妇人在内的全家人的掌心肉。
　　“牛饿了，我给牛喂了点小零食”，昭昭扬起了小脸蛋，很认真的对着这个自己心里最依赖的老人说道。
　　“你个坏怂，一天就知道发害！”，外婆骂骂咧咧的去做饭了，留下了一直在抚摸牛头的外孙子，牛摇了摇头，脖子山的铃铛清脆的响了起来。
　　在村里，牛是一个家里全部的希望，还有那一套匹配的耕犁。
　　昭昭的外公是一个和外婆有着相似身材的老人，只是眼神里多了更多的坚毅与智慧。每次看到婆孙俩的打闹，都会慈祥的笑，一言不发，不过脸上的笑容很久都不会消去，伴随着笑容的还有那因为常年耕作而早已变得扁平的脚掌来回的交叉变换着位置，“哞哞哞……”牛儿最喜欢的人就是外公。
　　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这个朴素的小山村早已炊烟袅袅，不是因为饿，是因为太阳还未升起，人们早已走在了去往田间的路上，有人有车也有牛。车里坐着人，牛拉着车，人扬起了牛鞭，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清脆的响声便响彻沟间的小路。牛车，是当地人最喜欢的交通工具，不快也不慢。
　　机械化无法普及的地方，牛是最好的交通工具，耕种主力，人们给了牛专门的房间——牛圈，给了牛专门的石槽——牛槽。
　　昭昭家的牛圈在刚进大门的地方，因为那里离储存干草的地方最近，外公的腿脚由于长年的劳作，早已患上了风湿病，他在尽力的伺候着家里的顶梁柱，他的牛。
　　村里的人吃的面粉是带去6公里外的地方磨得，每一次磨面粉都盛况空前，因为这是村里仅有的那辆拖拉机发动的契机，他承载着全村人一个月的口粮。回来时，下边拉着麦麸，上边拉着面粉，一个给人，一个给牛。
　　而负责跟车的则是轮流的，昭昭的外公每次都要去，因为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过高中的人。他，识字且会算账。
　　每次的磨面粉昭昭都会跟着去，并不是因为司机是他的老舅，更多的是外公喜欢孙子在耳边问东问西，那稚嫩的脸庞，老人喜欢。
　　外公家的小山村，两面被南北走向的大沟壑夹着，整个村子是类似于梯田的布置，一排又一排的房子，一层又一层的排列着。
　　这就注定了村子里的吃水是个问题，每家每户都有一口水窖，拖拉机不仅担负着磨面粉的重任，还有水。同样的六公里之外，一车水可以够一户人家吃两个月。一车水，5块，稍贵，人们可以因为一车水4块5买到而高兴一整天。
　　昭昭家也不例外。
　　昭昭是个乖巧的孩子，可惜他太小了，并不能知道大人的心酸，就像每次外公给他买很多好吃的，他就会觉得外公很有钱，却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舍得。
　　说到买好吃的，离家里最近的商店在离村子5公里外的镇子上，同样的牛车承载着外公外婆，当然还有他们最爱的小孙子，随着牛鞭响亮的甩起，牛儿仿佛已经知道了要去哪里，人坐着，牛走着，人不说话，牛也不叫，然后人就到了你想去的地方——集市。
　　外公依旧穿着自己那打满了补丁的裤子，屁股上的那块最大。但这并不影响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很高大。
　　外婆的腿脚不方便，每次赶集都会在后边嘟嘟囔囔骂半天，却每次都远远的跟着外公。
　　昭昭则是跟牛呆在一起，在集市入口处那颗熟悉的大树下照旧看着牛，一人一牛，昭昭喜欢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喜欢牛，更多是因为牛的沉默，他喜欢看牛的眼睛，他也喜欢沉默。
　　昭昭的父母在外打工，由于从小在外公家里长大，对于爷爷奶奶的感情有一种天生的陌生。他可以趴在外婆的背上，却永远不会牵着奶奶的手，他可以躺在外公怀里，却不愿和爷爷相处超过半小时。
　　舅舅家里有两个姐姐，对昭昭很好，昭昭最喜欢跟大姐一起玩耍，有些感情你就是说不清道不明。
　　而大伯家的姐姐和大伯母，是昭昭最不喜欢的两个人了，可能亲眼目睹妈妈被欺负而萌生出对对方一生的偏见是所有人的天性，小孩子也不能例外，而谁又知道那到底是偏见还是本就使然。
　　昭昭依旧记得大伯母披头散发的指着仅有5岁的自己破口大骂，难以忘记大伯和大伯母夫唱妇随，难以忘记大伯跟父亲借钱时的理所应当与颐指气使，依旧忘不了大伯母家的姐姐掐着自己脖子时的那种满满的敌意，更难以释怀的是爷爷奶奶的袖手旁观！
　　所以昭昭很喜欢呆在外公家，因为那个家里让这个五六岁的孩子感到很陌生。
　　每周放假，昭昭都会去外公家，而每周日外公都会送昭昭到村口却从来不进家门，以至于牛儿早已熟知了停下脚步的地方。
　　每周五是昭昭最开心的时候，而每周日是外公外婆最难受的日子，昭昭爱他的外公外婆，外公外婆也爱他们的外孙。。
　　每次在牛儿停下的地方，外公都会驻足远望，看着昭昭进了村子，才会幽幽的叹口气坐上车梁，牛儿默契的像个老伙计一样沉默着又走上了回家的路，外公的家，昭昭的家，沉默的家。
　　冬天的风格外的冷，外公在回家的路上紧了紧身子打了个冷颤，牛儿不冷，因为牛儿喜欢走这条路，喜欢昭昭，喜欢麦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