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万世安与万有福

　　万世安听了陈来文的安顿，就照他说的，在丫河口买了新鲜猪心，又按药方抓回药来，和万雪两人，如法炮制蒸煎，盯着万有福按时服用。不几日，万有福的哮喘病，果然轻松下来。看着大的有了好转，万世安就说，这陈来文还真有些法力。
　　万世安平日里热衷怪道，言语行为常常有些超出常人之举。他是学阴阳五行，占星推命，预测吉凶的怪人，也学过一些符咒化解之法，对大的这点病，他觉得稍稍施展一下法力，也该能让病人好转。他曾为大的请神驱过病，没见到效果，也曾画符念咒让大的喝了他的神水，病情依然不见好转，后来又到他爷万永顺手里就盖下的那座庙里，反复敦请石神显灵，拿来庙里的香灰做药让大的吃了，可万有福的病不仅没见好，而且越来越重了。要不是万雪拉着他去请陈来文，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啥时候呢。
　　万世安觉得自己之所以法力不够，是学艺不精，学艺不专所致。啥都想学，见啥学啥，能有个啥收获。他想起师傅姚瞎子在世的时候，对他常说的一句话，学艺之人，贵在专一。他现在学的这一切，没有一样十分精通，阴阳五行懂一些，但叫他跟着六响铃去做阴阳，他又不情愿。再说那画符念咒做法，多是与神鬼打交道，没有高深的道行恐怕不行，自己法力浅薄，看来干这一行也有点为难。剩下的，就是占星测命，预知未来，这是自己最感兴趣的，但要钻透这一行，又谈何容易。这里头复杂多变，高深莫测，不下苦功，难以掌握。当年师傅也是想让自己重点学习这个，但那时自己好高骛远，看到师傅只钻研了一个周易八卦，就弄瞎了眼睛，因此就想通过钻研一些古人留下的天书，像乾坤万年歌，孔明碑记，藏头诗，烧饼歌，透天玄机，黄蘖禅师诗等，知晓天下一切所不知道的事情，结果弄来弄去，还是弄了个啥也不知道。看来要想学习预测，就要从周易八卦学起，学会占卜吉凶，熟知卦辞，推算变爻，掌握其中的易理变数。还要研究占星预测之法，读透步天歌，掌握紫微，太微，天市三垣，以及二十八星宿的值日变化，学会九星测命和天干地支日时测命法，这样，就能针对不同的时间，地点，事情和人，测算出不同的结果。做到知天意，晓天命，执天机，预测才能准确。
　　万世安明白这些后，就开始专心钻研预测之术。一边熟读经卷书本，一边根据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来测算吉凶祸福，预知发展去向，参悟其中的奥妙。慢慢地，倒也掌握了一些窍门。他给自己今后的命运算了一卦，结果是，命途坎坷，一生要遭受两次劫难，以后会有所好转，老来平安。他给自己的妇人改花也算了一下，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没敢给改花说，她的命苦得一塌糊涂，五十一过命就没了。两个儿子，命相都很一般。老大万树穷命一个，一辈子没多大出息，老二万林更糟，犯牢狱之灾，中年以后命运会稍好一些，但也是守不住财。
　　算了这些，他忽然觉得心里难过。知道这些东西有啥用呢。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人来到世上，前头的路是黑的，人人都想知道后面的路咋走为好，可是一旦知道了，人活着就没有意思了。早早知晓了后来的路，天天惦记着不好的事情，人还能活出个好吗。自己没黑没明地钻研这些东西，到底能起啥作用，啥作用也起不了，倒给自己的心里，压上了一块挪不去的石头。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万世安心里丧气，一时半会难以缓过劲来，真想从此再也不碰这东西了，做个本本份份平平常常的人，糊里糊涂了此一生算了。
　　他来到大的的烂窑，看到万有福经过近一段时间的调理，气色好多了，气也不是那么太喘了。万雪拿了枕头塾在他身后，让他靠在栏杆上，这样就能看到门外的风景了。
　　万有福回到芦花湾这么长时间，虽说日子艰难些，但比起当叫花的年月，还是好过一些。落叶归根，他自是欢喜。现在年岁大了，身体每况愈下，随时都有一口气上不来的可能。大半辈子颠沛流离，把他年轻时候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都消磨光了。他现在就等着哪天一口气顺顺地咽下，葬在芦花湾的土地上，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在咽气之前，他还有些话，想给大侄子交待交待。见万世安来了，就从炕上的毛毡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来，对万世安说，这点钱，就留给你，这都是前些年我在外讨要时攒下的。不多，还能办点事。一个，我死了，给我置副棺材，简单一埋就行了。二一个，我这孙子万雪，就托付给你，他现在年龄不大，娶媳妇还得等几年，我来不及了，就请你给操心操心。万世安就收了那包，说，大的你放心，这事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操心。万有福叹口气说，我活了这么大年岁，没儿没女，到老了，还能依靠上你们，我万有福这辈子，没白活。说着，已经泪流不止。万世安安慰他说，大的你把心放宽，好好歇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尽管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担心大的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当天晚上，他禁不住为大的算了一卦，从卦象看，大的的命相危弱，呈异常凶险之势，恐怕熬不了几日。
　　果然，那天万有福看外面天气好，就让万雪搀扶着他到院子里晒一阵太阳，晒了一会儿，觉得热，就脱了棉袄寻虱子。谁想这一脱棉袄，就出了问题，当天夜里，就开始发烧不止，咳嗽哮喘得更加厉害。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万雪再一次找来陈来文，这时万有福已经不省人事。陈来文把了脉，就把万世安叫到一旁说，这病一着凉，就没治了，你就准备后事吧。
　　当天晚上，万有福就咽了气。万世安按大的交待，为他置办了棺材，万世祥也赶过来，兄弟俩一起看着把万有福给埋了，印了一刀纸，在坟跟前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