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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乱行者 / 李重阳

李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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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三月初三的还算和煦的阳光下,脚下是贫瘠的泥土,手里的锄头木柄已经在他经年累月的劳作下变得光滑,颇有甲长家太师椅扶手的风采。太师椅他是没有坐过的,他没资格,但是他相信那颜色以及触感应该跟这木柄差不了多少。
  “呸”的吐了一口浓痰在右手,双手搓了两搓,握紧锄头开始整理这一亩三分地,一亩三分地是实际意义上的一亩三分,一分不多,有可能少了一分,少了好几分也有可能,反正一切都是甲长说了算。
  家里是没有牛的,只能用手来锄,最要命的是锄头连块铁都没有。在他逐渐斑驳的记忆里爷爷跟他讲述过当年屁民还能用铁器的美好时代,现如今屁民不可私藏铁器,拥有者等同叛逆,谁家有种私藏一丁点铁制类的物品,官家就能让你全家无种,是真的无种。
  是屯里心灵手巧的典范,他用一种巧劲将一块坚硬的石块与木柄巧妙的衔接起来,充当了锄头,这样他就不需要去甲长家申请铁锄了。不是他不愿意,实在是那锄头申请的手续繁琐且十有八九到不到了他这种嘴拙身穷的人手中,即使幸运的得到了,也有可能是种不幸,且不幸的由头千奇百怪,变幻莫测。甲长会根据心情的变化来对不同的人泼洒阳光或者冰雹。阳光是万事大吉下次再申请;冰雹的种类繁多,有可能是锄铁少了几钱,锄柄弯了或者直了几分,后果是赔钱赔粮。
  甲长一直认为自己是讲道理的,以理服人,以唐人的理加上他元人的料调和出各种“理”的新配方,然后施加到这些人身上。他是讲道理的,至少在他看来。
  实在是记不住甲长的真实姓名,他随大流的叫他兔兔儿或者秃秃儿老爷。内心深处他认为“秃秃儿”更为贴切,他是识字的,虽然不多,但那也是他老爹李四四肚子里所有的存货,很巧的是“兔”跟”秃”都是存货里的一部分,甲长头上有据说是贵族专有的一块秃,他没见过其他贵族,也不知道真假,想到此,他不由感叹元人老爷还是很会取名字的,将身上的特点运用在名字上简直是血淋淋的生动。突然他又生出了一种感慨:“说不定他叫兔秃儿”,因为甲长有两片兔子式的大板牙。想到此他不由的为自己的聪慧自豪,沟沟坎坎的脸上飘过一丝笑意。
  “九佬,四娘要生了!”瘦弱不堪的五妹喘着粗气,一手扶腰,一手忙着擦拭额头的汗珠。
  “哦!”答道,随即将锄头甩上肩头,来不及穿鞋,带着满腿腥臭的泥泞艰难的迈向田头。
  这是他第九个孩子了,终于要来了,前面的八个最大的活到五岁半,是老大,叫李五六。五六在一个冬天的雪夜死了,死前的中午跟说他想喝米汤。那时候他很疼,浑身发冷,灵魂似乎被什么抽离驱壳,随寒风飘散,翌日他对着手足无措的四娘发了一上午呆,身边躺着已经硬化冰冷的儿子,样子恬静,不再跟过去一样吵吵闹闹,如同风雨渐息过程中的风铃,由欢腾摇摆到悄然无声。下午他用毛巾仔细的擦拭了老大的小身体,脑海里浮现各种若隐若现的片段,随即放声大哭,鼻涕眼泪横流。
  他将老大埋在了后山距离上山道一百步的一株高大松树下,这里能够看到自家的茅草屋,他希望儿子能够看到家,同时这里有树木花草,他觉得是一个靠山的好地方,能够让儿子吃饱饭,不再饿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么牵强的想法。埋好儿子后,他在儿子小小的坟堆周围堆了一圈石头,然后撒了几颗谷粒。他还是不希望儿子饿着,也不希望饿死的五六变成同样饥饿的野狗或者其他野物的食物。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睡不着,一方面是饿,另一方面他始终感觉五六在眼前萦绕,饥肠寡肚的对他面无表情的说“大,我饿”。刚开始几天他总能听到后山有狗在嚎叫,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嚎,他害怕它们发现了儿子的坟,继而刨出来分而食之,所以他每每听到有狗的响动就会向后山跑。过了一段时间后嚎叫声少了,他也很少上山了。
  十几年来,五六的坟边多了七个小土包,每个都被石块围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知道每个坟里面躺着是谁,五六、四七等等,后面慢慢的他忘了这一串串的数字具体属于哪个土堆。
  是谁无所谓了,都是他的孩子。
  “你老婆要生了?”躺在路边草丛抠脚丫子的王六一扫了一眼他,右手撑了下草地尝试坐起来,随即感觉浑身疼痛,于是放弃了挣扎,将脑袋最大限度的抬起来望向。
  “是吧!”答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点感情。
  “六哥在晒太阳?”
  “叫我一哥!”王六一纠正道,“算了,我这条件也不允许我不晒”,说话的同时眼睛将身体目所能及的的部位快速扫了一遍。
  “晒太阳好。”并没有放缓他的脚步也没有加速的迹象。
  “好!晒干点,过两天你们抬我就轻省点,埋的时候也不用挖太深,肉干,不特别臭”,王六一眼神开始落寞,“走慢点,我还没说完呢,你不要那么快!等等,你儿子死不了了,你老李家有香火了”。
  “好!”应道。他并没有将王六一的话放在心上,此时此刻貌似没有什么事情能在他心头荡漾起一丝波澜。生或者死的命题他没考虑过,一次次的丧子已经使他没有期待。有时候他想,难道生孩子就是他的使命,饥荒连年的岁月里,每当夜色降临,一望无际的漆黑伴随着四野说不上名的野兽有气无力的嚎叫倒是让饥肠辘辘的人们想找点什么事情做做。山间田野里消磨殆尽的激情化作无处发泄说不上名的情愫播撒到老婆身上,于是隔年一生,一生必子,每子必夭,想来寿命最长的却是五岁半夭折的五六。
  纷乱的思绪开始涌上心头,不觉间已经走到茅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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