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惧

　　轻声的誓言，离开的背影，大厅里的风族人多数已沉下墨染般深黑的脸色，如果是五年前的风洛，他一定会用肯定的语气和绝强的自信来说这种话，他们也相信他能够做到，可如今的风洛，不仅是他自己都没了自信，还没了一副清醒的脑子，以他现在的能力，凭什么拿回凤族绝学，怕不只是给风族丢脸丢得更为彻底。
　　风族目前的生死存亡只能靠风洛去解决，仅是一月的万族青会，又是一人参战，如果他再不求上进，挺进五百名都难如登天，更别说前一百了。
　　而在这个时候，他偏偏还要去招惹黄族，绝学身在别人祖地，怎么去拿，就算出了奇迹把凤族的绝学拿回了又怎样，又不能立马增强他的实力，更不能让他在万族青会上以一敌三斩入前百。果然，天要亡我风族啊……
　　风族众人脚步沉沉的离开了大厅，他们的脸色难看目光且恨，有些人更是脚步匆匆急于寻找风洛。他们知道，如今就算不是风族最黑暗的时刻也相差无几了，上下族人还无法着力相帮，如果前族长带不回救族的曙光，风族虽说不至于灭族，但是断了绝学的传承，失去了立足之本，风族终将落幕，再难重现昔日鼎盛的辉煌。此时身为族长的风洛万不能走偏方向，否则风族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风洛并没有走远，他在一片广场边的青石长凳上端坐，前方十来道年纪且幼的稚嫩身影在挥舞着拳脚，呼喝有声，练习着一个又一个不太熟悉的武学招式，随着他的到来，这群小家伙更加卖力的舞动起来，劲风甩得噼啪直响。
　　看着这番场景，风洛不免想到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往事，他想笑，但还没来得及动容便蹙起了眉，轻轻的抚上了胸口，平息了一下将要翻滚的气血，没人知道绝学的反噬是怎样的一种状况，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绝学的反噬，几乎无救。
　　在这一瞬的同时，风洛身旁浮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风千流那一身熟悉的白衣印入了风洛的眼中。
　　“我们去找个地方谈谈……”
　　还未等风洛答应，两人便消失了在原地，同时，一大群人赶到了这里，都是前来劝说风洛的，追赶不及。
　　……
　　松岭之巅，林深蔽日，出现在此地的风千流拂袖一挥，几棵巨大的参天古木顿时催折，倾倒下来，无形的气劲惊退了无数的鸟兽，巨硕的木干腾出一块空阔的区域，两人站在了上面。
　　“千流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命了吗？”风千流紧眉问道，黄族已把消息放出，他实在想不出风洛怎么在别人祖地夺回绝学。
　　风洛摇摇头，道，“我只能这么做，或许会有一丝丝的机会。”
　　“机会？你哪会有机会，凤族的绝学你拿不走，根本不是谁能做到的，这是黄族的阴谋！”风千流急道，眼下的状况已经不是丢不丢风族颜面的问题了，如果风洛一心夺取绝学，能不能活命还是个问题。
　　“我知道，我要是把凤族的祖地打开，绝学就等于拱手让给黄族了，对吧。”风洛抬了抬头，然后把头转向了一旁，又道，“可您了解过凤族的绝学吗？”
　　风千流狠狠的皱了皱眉，道，“我不需要去了解，你知道绝学的诱惑世人对绝学的渴求有多大吗？就这么说把，现在消息已经放出，很快，整座星城，哪怕是排名一二的俞族和秦族都不可能坐得住，几乎星城所有的人都会选择插手，如果月城那边也收到了消息，势必赶来大批人马，这样的局势哪怕黄族得不到绝学，也不是我们这种状态的风族能够拿到的。”
　　“绝学，风族……”风洛的目光由细微到明显的颤动起来，随后似乎想扯开话题般道，“叔，您接触过绝学吗？”
　　听言，风千流微微的抬首，皱了一会眉头才道，“年轻的时候研习过，没有摸着门道，就放弃了。”说着换了下语气叹道，“论天资，我们那代的大多数人虽然已然拔尖，但何曾比得过你们这些小家伙，小小年纪就差点悟出绝学的一招半式，要我来看，绝学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世上，也不知道创出绝学的那些人倒是怎样的一种怪物。”
　　风洛的目光依然在轻颤，又抬起了自己的手心，低头看着，相比于昨天，有了明显的血色，不再是那么病态的泛黄，只有微微的抬头，问道，“那您了解我们族传的绝学吗？”
　　“这还用说，族兄，也就是你爹就完全掌握了我族绝学的上中两卷，这样的他就已跻身星城最顶尖的寥寥数人当中，如不是中坚力量薄弱了些，我族可在星城争锋。”
　　说到这里，风千流顿时意气风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世人都说绝学的极限都是一样，要我看来，我族的绝学可比其他宗族的绝学强大得多，不说别的，我族绝学的上卷和中卷就分别涉及了人和天的终极大秘，习得上卷便可同阶无敌，习得中卷便可同代无敌，至于下卷嘛，要是有人能够习成，势必举世无敌，有着绝学临世的绝顶高度。你在看别人的绝学，大多数只有学全才算起步，只有感悟越深威力才会越强。”
　　“可惜，我族虽有完整的绝学传承，可自有记载以来，代代传世，也从未有人能够完全习成下卷，甚是遗憾。”风千流终是摇头叹完，低头看向风洛，顿时脸色惊变。
　　只见风洛整个脸色瞬时乌青，嘴唇发白，全身更是抽搐发颤，而且气息不定，忽时气若游丝，瞬时又是澎湃如海，交替无序，不管如何，风洛的脸庞总是狰狞扭曲，冷汗如雨，正闷声忍受着极致的痛苦。
　　“数月一次的绝学反噬又发作了！”
　　风千流瞬间明眼，虽然这次有些提前，但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掌，瞬间提起纯净晶莹的灵力，正要渡入风洛体内时，却遭到了阻拦。
　　“别……，让……让我自己……来！”
　　风洛艰难的摆手，身体不支，一头栽倒滚在一旁，难以想象的剧痛，无法顾及起身，身子往前一冲，无意识的啃咬住了落叶上折落的沉木枯枝，身子蜷曲，乏力的挣扎，默声忍受着恐怖难以想象的痛苦。
　　血红与惨白的脸色交织，汹涌的汗水很快便打湿了他全部的衣衫，额头爆起大蚯蚓般鼓硕的青筋，渗出血丝的牙齿深深的嵌入了枯枝，在微弱的呜咽声中就要咬断了。
　　风千流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看得心疼，抬起的双手不断的放下，他能够看到，风洛的身体正鼓动着灼热的灵力，身下原本松软的黑土也被炙烤得坚硬定型。
　　随后，一声响脆的嘎嘣声，空中迸飞出两团燃烧的火焰，原来是被风洛咬断的那截枯枝穿过其周身的气浪之后直接燃烧起来。痛苦仍在继续，牙关紧咬的嘴唇边已溢出惨然的鲜血，好似要将牙齿都咬碎一般。
　　风千流于心不忍，丢出一块削整好的长条木块，无视气墙落在风洛的脑袋旁，好让他咬住借此减少些微的痛苦。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风洛的身体蒸腾而出，好像在消耗他的生命之源，虚弱得难以动弹，面目埋入大地，只有偶尔发出低沉的呜咽，身旁已抓出触目惊心的血痕，僵硬的指头深深的嵌入地面，血肉渐渐干枯，老皮附骨，恐怖的如同锁魂的利爪，如堕地狱！
　　风千流再也看不下去，猛地撇头。他想帮，却又不能帮，每一个这样年纪的青年都有一份属于他们自己的倔强，这不是坏事，只是看最后谁征服了谁。
　　天阳移转，不知是几瞬，还是许久，一旁汹涌的气浪开始停歇下来，一点点清凉的气息在四周的林地里流转聚集，这点微末的变化逃不过风千流的感应，还有，原本被烤干的大片黑土似乎被天降的甘霖再次润泽，远处的铺满的落叶似乎被凌厉的风霜侵蚀，一点点的消失在视野当中，露出的稚嫩的草种春芽。
　　“这种变化……是四季之息！”
　　风千流讶声出言，很明显，是有人从三魂之境突破到了四季之境。而此时的风洛，虽然蜷曲在坑中，但血肉渐长，体态渐丰，一点点的朝着原来的容貌恢复，虽然还是极为狼狈，但好在都平歇了下来，安然度过。
　　风千流惊的有些发愣，在绝学反噬的煎熬下，风洛这孩子居然还敢去突破境界，或者说是用境界的突破来抵抗绝学的反噬，但不管是哪种，稍有差错就可能直接陨命，这是该惊叹还是该后怕，好在有惊无险的挺了过来。
　　“你太胡闹了，我们时间还够，压根不用在绝学反噬时候去突破境界，要是稍有差池你的小命就没了。”在风洛重新整装形象之后，风千流才板着脸训斥道。
　　风洛抬起了头，仰起还未恢复正常气色的小脸，有些疲惫，也有些自嘲，道，“五年，修为未有寸进，我有什么理由来逃避我怯懦过的事实。”
　　“如果前方没有明路，那我就来燃烧自己的血骨，照亮前行，凤族……我一定要去！”
　　风千流一时无语，风洛凄然起身，再道，“我知道你们对我不解，但我只想说，命是我自己的，与其被上天安排，还不如我自己先去拼命，说不定我还不会死，就算我因此死了，撑不到万族青会，也不过是风族的千古罪人，我不怕再多这么一点点恶名，而是我希望能多干点什么，以至于别人谈及我时，嘴里能够留一点点的口德，让我父亲少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