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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白衣少年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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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二人再相见,已是一年之后。
  那一日,少年们正在营地里训练,遥遥远望见黑脸将军高头大马,带着一队生人往营地来。这在军营是为常态,并不会惹得少年们驻足观看,却有一眼尖的喊道:‘你们快看!是仙女姐姐!’
  原来,自一年前少年们目睹过黄衫少女姿容之后,惊为天人,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私下里,便唤她作‘仙女姐姐’。
  少年们正是十七八九,血气方刚的年纪,军营又是和尚庙,难得一见女子,更何况还是位襟飘带舞、天资绝色的仙女。一时间,众人皆为少女的光芒所慑,患了痴傻,像树桩一样静止在原地。
  ‘都看什么看!谁的皮又痒了?!’
  黑脸将军抽鞭要打,少年们方大梦初醒,脚下急着上功,心却还系在少女身上,如何能成?自然是出尽了洋相。
  站梅花桩的掉到了桩下;鸭步走的,后人撞在了前人背上,一个接一个全趴下了;枪林对冲的,失手刺破了对方的衣襟;还有在水缸边沿上扎马步的,纷纷如癞蛤蟆入水,扑通,扑通……气恼、羞臊得黑脸将军,变成了红脸将军。
  那少女虽面上不着痕迹,一双明眸却在悄悄寻找着白衣少年的踪迹。可营地那么大,人又那么多,他们一行人马不停蹄,只几个蹄子的功夫,便穿过练兵场,往后面的营房去了。
  原来,这少女竟是梼杌道上那宋使之女,小名唤作‘阿初’。其父受朝廷委任,前往西境延州、凉州等地,慰劳守军。她便随着父亲出来见见世面。
  黑脸将军今日兴致极高,举荐自己一位得力副使替他向宋使汇报工作。
  这位副使进门时,阿初眼前一亮,似有一股清凉的风掠过心头。一年不见,白衣少年的身形更为修长挺拔,眉目间也多了一份沉稳与坚毅,性情却依旧飞扬不羁,言谈举止风度翩翩、不拘形迹,与一般的武将不同,与一般的文臣也不同,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如何不同?
  阿初决定找个机会,会一会这位少年副使。
  这天夜里,亥时刚过,人们吃了朝廷御赐的美酒,呼呼睡去。阿初掩了房门,提一盏小灯,悄悄摸向少年住处。
  一路走来,营房内皆熄了灯,四周越是静悄悄的,越是听那鼾声如雷,阿初的胆子便越发大起来。可行至少年住所时,见里面灯火通明,阿初想着他二人不过一面之缘,并无其他交情,且年过一载,少年人是否还记得她也未可知啊……
  正踌躇间,突闻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转头就见一只足足有半人高的大黄狗从天而降,张开四蹄,朝她飞扑过来!阿初猝不及防,更承受不住那大狗童叟无欺的体重,人狗一起跌撞进少年房中。
  少年副使正伏案夜读,被这二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那大黄毫无悔过之意,仍奴颜媚骨地往少女怀里蹭,这情形是多么地似曾相识啊……
  ‘仙女姐姐?’少年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在议事厅时,就觉得此人眼熟,原来是她。
  ‘这大黄狗居然就是当年那只小毛球啊!没想到,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阿初亦醒悟过来,亲切地摸着大黄的脑袋。
  ‘长再大,也还是死性不改!’少年嫌弃地瞥它一眼,大黄却只顾谄媚,对少年视而不见。
  ‘这灵犬既然是你们养的,为何还要射杀它啊?’
  ‘射杀?以我们弓弩手的箭术,天上飞的,山里跑的,水里游的,我们要杀谁,谁能躲得过第一箭?你这样,从头到尾摸摸看。’少年抓起阿初的手腕,从大黄的头顶一直摸到背脊骨。
  阿初察觉到了异样,又从头至尾捏了一遍。
  ‘奇怪?大黄的身体明明很强壮,可头……为什么这么小?’
  ‘大黄是我们在一次围猎途中发现的,那时的它很小很瘦,饿昏在一处猎户设置的陷阱旁,应该是被它狩猎的主人给遗弃了。我们将它救回之后,它很自闭,吃的也很少,无论我们怎么逗它玩儿,它都爱答不理,总是很茫然地趴在地上,眼睛望着大门口出神。
  起初,我们以为它是想家了,不喜欢这里,就又把它送回到当初捡到它的地方,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它竟自己又找了回来,但却不是找回到这里,而是找到了旁边那个营地。
  都说狗的追踪能力特别强,况且,它跟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没道理才离开两天就记差了呀。后来,我们通过一位兽医才知道,大黄患有先天性大脑退化症,经常会失语,失认,而且病情会随着年纪的推移越来越严重,最后大脑萎缩而死。大黄的原主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遗弃它的吧。
  我们知道后,便开始有意识地训练大黄的身体反应和脑反应,希望能对它有所帮助。那日你看到的,便是我们训练的一种,还有钻火圈、过独木桥、跳梅花桩……大黄的脑退化虽然没有被治愈,但它这些年开朗多了,更愿意跟人接触,尤其是像仙女姐姐这样的美人。’
  阿初本来听得泪眼婆娑,被少年这么一逗,登时破涕而笑。
  ‘你啊你……我看大黄就是被你们给教坏的。’
  ‘谁教坏的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很羡慕姐姐你。’
  ‘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自然是羡慕你有一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父亲啊!可以教你读书识字,辨是非曲直,行天下大道,让你做一个有想法、会思考的人,而不是一把泾渭不分、任人驱使的刀。’
  阿初没想到,他一个武将,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心中更觉敬佩。
  ‘可你也不差啊,今日你在议事厅一番高谈,语惊四座,妙趣横生,连很多文臣都不能及呢,想必一定师承大家,就是不知是哪位先生的高足?’。
  ‘高足?’少年自嘲地笑了笑,‘哪有什么先生高足啊!只不过是我闲暇时,多翻了两页书纸罢了,也就是勉强拿来粉饰粉饰门面,一遇到仙女姐姐你这样的真人,我就原形毕露了。’
  ‘你啊,就会胡说八道。’少女莞尔一笑,‘父亲门生广布天下,最喜欢虔心向学的年轻人,你既有一颗向学的心,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见父亲。何况,你又这么聪明,父亲见了一定欢喜,定会收你为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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