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灵

　　漠梁城中心广场，地下暗河出口。
　　石头台阶一层层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之中。汗流浃背的赤膊军士们陆续将木箱搬出，堆在广场的中心。周围聚集着众多百姓。人们神色慌张，伴着孩子的哭闹，远处攻城的爆炸声不时传来，吓得人们紧缩一下脖子。
　　外围几名持矛的军士在人群中间驱赶出一条通道来，随即一个衣着华丽的壮汉手持法杖踏着通道走了出来。所到之处人们俯首行礼。
　　“国师万福。”
　　“国师万福”
　　……
　　国师在人群前走过，握着法杖的手臂肌肉虬扎，脸上轮廓如斧凿冰雕般坚硬，他昂首阔步，目光淡然，像是这危城之中一个冷眼的过客。身边一声孩子的啼哭打断了他的步伐，他转过身，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钻在母亲的怀里胆怯的哭泣，稚嫩的脸上满是恐惧。
　　国师俯下身来轻抚着孩子的头发，看着小家伙营养不良的脸，他的双眼出现了一点晶莹的闪烁。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向着广场中心走去，恢复了如冰雕般冷峻的表情。
　　几个军士拖过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胖子，他裸着上身，细腻的肥肉膘被绳子勒的有些发紫。胖子嘴里塞着团破布，呜呜囔囔的不知道骂些什么。
　　国师摆了下手，军士一把揪出了堵嘴的布。胖子剧烈咳嗽了几下，气急败坏的瞪着国师骂道：“可耻的叛徒！真神不会放过你的！大汗会处死你的族人，用他们的血肉喂食秃鹫，叛徒！”
　　国师冷笑着说：“叛徒？你看看眼前这些西夜国的百姓，他们都是大汗的牺牲品！只是为了得到让他垂涎的财富？还是权利？到底谁才是叛徒！”
　　胖子还要骂，却被一旁的军士捏开下巴，把布团塞了回去。
　　国师指着胖子对广场上的人们喊道：“你们的保护者、大汗的亲信、漠梁城的守护官——伟大的哈桑•狄默尔大人，在地下河道藏了一艘船。船上满是珠宝、酒肉、还有美艳的歌姬。在中原人杀进来的时候他便坐船离去。”
　　人群开始躁动，有人大喊：
　　“叛徒！烧死他！”
　　“用石头砸死他，可耻的叛徒。”
　　……
　　国师举起法杖，人群慢慢回复了平静。他继续说道：“今晚漠梁城没有投降、没有赦免、没有西夜人能活下去。”
　　人群寂静无声。
　　国师继续说道：“真神眷顾，下面还有些船，少部分人可以乘船离去。”
　　话音刚落，人群沸腾，吵嚷着朝地下暗河入口的石阶挤去。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连推带打，跑的飞快，刚到入口就被卫兵用弯刀砍翻在地。人群被镇住了，停止了拼抢。
　　国师叹了口气说道：“我希望是女人和孩子。”
　　人群片刻沉寂之后，渐渐充满悲伤的低语。有的女人苦苦哀求，自己选择留下来，多送一个自己的孩子出去。有的女人干脆把机会让给了别人的孩子，自己留下来陪伴丈夫接受命运。人们悲伤的诉说、叮嘱、祈祷，抓紧这夜最后的一点时间。
　　在最后一批孩子被送下去之后，卫兵们关闭了通往地下河道的入口，并摧毁一旁的塑像，用碎石彻底封住它。
　　“真神啊，救救你的信徒吧！”人群中有人说。
　　国师喊道：“真神已经降下神启，唯一的拯救就是复仇。”
　　卫兵用火把点燃了堆积如山的木箱。火焰蹿升越烧越大。跳动的火焰里隐约透着亡魂飞舞的呼啸。国师摆了下手，五花大绑的胖子被卫兵丢进了火里，挣扎了几下就被火焰吞没了。
　　一个精美的金属盒子送了过来，随着盒盖被掀开，刺眼的蓝色光芒照射出来，国师从里面拿出来一颗发光的蓝色头骨。强烈的光芒照的人们睁不开眼睛。
　　国师眯眼陶醉的欣赏着头骨，问：“工匠呢？”
　　卫兵回道：“砍成几段，在下面喂鱼了。”
　　国师说：“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用中原人的技艺完成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他把头骨挂在法杖上高举在人群前，像是一盏诡异的灯笼。
　　“我愿用一切作为代价，向您寻求复仇的力量，只为尝尽仇敌的鲜血！”国师紧闭双眼，但关不住的眼泪还是跑了出来，混杂着汗珠滴落下去。随着一阵蓝色强光的爆闪，冲击力在空气中传开，溅起的风沙吹得人们睁不开眼睛。国师的背后升起一团暗影，隐约可见那巨大而又狰狞的面目以及伸向人群的利爪。
　　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尖叫。只见杖头的蓝色头骨急速抖动，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剧烈震动起来，形成强大的气流，向头骨汇集而去。人群突然没有了声音，人们晃晃悠悠成片倒地，化作黑色的齑粉，随着汇聚的空气被吸入到头骨之中。
　　广场恢复了安静，只剩木箱燃烧以及远处城墙边的厮杀声。
　　法杖上的头骨，蓝光隐去变成了黑色，表面有躁动的黑气缠绕升腾。那是比这黑夜还要暗淡的颜色。
　　“黑暗之灵，复仇的时刻到了！”国师将法杖指向木箱燃烧的火焰，无数黑色的幽灵从头骨里涌出来，它们尖啸着在空中飞舞盘旋，最后融入了火焰。火堆深处不时有尖啸传出，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火焰变成了蓝色。
　　高耸的蓝色火堆将广场照成了幽深的冷色调，冰冷深沉犹如地狱的厅堂。
　　被烧黑的木箱开裂崩落，间隙之中有无数骷髅挣扎着钻了出来。白色的骨头泛着蓝光，缕缕黑气从骨头表面的花纹里弥漫而出。
　　卫兵们被这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他们惊恐的叫喊着转身逃跑。没跑几步就被骷髅围了起来，它们从背后抱住卫兵，瞬间燃起蓝色的火焰。卫兵们尖叫着痛苦扭曲蜷缩到了地上，化作一个燃烧的火球。
　　火焰退去，只留下淡淡的蓝色光芒，卫兵们从地上爬了起来，铁甲包裹下的皮肤烧焦脱落，露出骨头与肌肉，外露的血管里隐约可见的黑气涌动着。他们面目狰狞，幽黑的双眼中满是愤怒，狂躁的抖动身体，似乎体内具有难以压制的力量，手中的弯刀泛着蓝光，弥漫着黑气。。
　　“哈哈，竟能强化战士，真是有趣。”在蓝色火焰的映衬下，国师的脸显得狂热而又狰狞。骷髅们渐渐围了上来，国师伸开双臂，高高的昂起头来，闭上双眼，脸上带着微笑，这似乎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
　　国师的魁梧身躯湮灭在了的蓝色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