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剑天来

　　有人披头散发满面沧桑却双瞳精光乍现。
　　莫惊春缓缓走出山洞，用力吸了一口清凉且湿润的空气入口鼻心肺，略感甘甜。
　　又是一年春来，山花不可谓不烂漫，或攀于山岩，或倒挂枝梢，或盘于地面，或望风而乱。
　　那处衣冠冢上的草生得些许厚密，不知冢下之人睡的可还安息。
　　莫惊春踏空而下，最后立于水面。以潭水洗身，洗尽浮生纤尘，撩起优柔散发。
　　有山风来，白衣依然翩翩，少年已经仙气凌然。
　　他去探望另一位已经入睡的少年，带了一束山花，带了两行清泪，带了几句慰问，带了几句承诺。
　　“敬秋，士别三日，要让你刮目相看了。这一年我恍惚之间撞上大机缘，练就一身武功绝学。起初你故去那时，我迷茫无助，且连这山崖都登它不上，又怎能为你寻仇，现在却不然。多恨这一日来的太晚，如若早日我便有这一身功夫，你又怎会败在这英年之下。”
　　“……”
　　“此去我要屠戮天下匪，这或许是为了缅怀你而风发的些许正义吧。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还能回来……”
　　“愿你在天三冬暖，春不寒。”
　　这像是一场追悼，没有多么悲情感伤，这只是一场对话，为逝者颂别。
　　猿啼几声，在谷中回荡，那声音着实逆耳，如同哽咽悲泣，又如同为人送行。
　　莫惊春只一踮脚，瞬息间便出现在山脚，山腰，山上。
　　周遭景致很陌生，只有悬挂在两山之间的吊桥还尚有些熟悉感。
　　他站在桥头，观望另一侧，那边是渝州，是家的方向，想到家莫惊春心里便更不是滋味，自己年迈的母亲是否安好，一年未归家，不知她有没有挺着佝偻的身躯来景州找过自己。
　　元母又该如何，是否还如以往那般，向邻里八街炫耀她儿子的才学博识。或是一副担忧模样，心想儿子为何一去不还，连信都未回过一封，再者，今年殿试快要来临。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桥的那头，出现在莫惊春视线中，打断他的回想。
　　那人的脸被一顶宽大的蓑帽相遮掩，看不到喜怒哀乐，看不到年轻与否，那他又是怎么看到前路的呢？
　　不知是眼花还是怎的，只眨一眼，那顶蓑帽便出现在面前。
　　“兄台站在这儿，是进还是出？”
　　这声音略显喑哑，且有些冰冷，仿佛没有什么感情般从蓑帽下传来。
　　听着这如刀子般冷厉的话音，莫惊春回道：“我站在这边，便要进这边。”
　　蓑帽客压低帽檐，声音显得更低：“借过。”
　　没几步远，蓑帽客停下脚步道：“如若兄台想要进景州，跟在我身后最好，这一带山匪颇为猖狂。”
　　见他没有恶意，莫惊春未说什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正下午，太阳偏西，有树木嶙峋乱石遮掩，山道中早已阴暗下来。
　　莫惊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对前方喊道：“兄台贵姓？”
　　这话似有些让蓑帽客吃惊，只见他顿了顿脚步，似乎颇有云兴趣地丢下两个字：“一剑。”
　　当真有一剑飞来，自天而落，稳且准地落入他的手中。
　　这般超凡，定不是俗人，要么武功盖世举世无双，要么浪迹江湖隐隐于野。
　　莫惊春读遍江湖秘籍，还真未见过有何等功夫能让剑自己飞来，心中大感兴趣。
　　“小生莫道，一介书生，第一次见这么玄幻的功夫，着实让人拍手称奇。”
　　自幼时以来莫惊春很久没有对外以名相称，都以字向告。
　　这似乎是第一次。
　　高人有高人的傲骨，比如高冷，尽管莫惊春谈起一个又一个话题，问过一个又一个问题，对方只是以沉默回应他。
　　直到走出山道，一剑向身后说了句：“跟紧了。”
　　只简单一句，莫惊春向他紧靠了几步。
　　前方突来的风有些不自然，莫惊春自知有人在前方守着他们。
　　如今各种功夫加身，他早早便发现那些人，如果再精确些，他知道那里有七个人，再再精确些，右前方有个在故意丢朴刀的瘦猴。
　　莫惊春越过一剑的身侧向前方走去，在一处山石前坐下。
　　“一剑兄，走如此远的路有些许劳累，不如在这歇歇脚吧。”
　　一剑有些意外，甚至觉得有趣的紧，便走过去坐在莫惊春身侧。
　　“哎呀，这怎的有把刀？看样子还是刚丢不久的。”莫惊春假装害怕道。
　　一剑见莫惊春这番模样，摇头轻笑。
　　还是一如既往地路子，瘦猴突然出现，向两人微笑说道：“两位兄弟，我的朴刀丢了，能否还我？”
　　莫惊春起身，提着朴刀走了过去，走的不快，但两三步便来到瘦猴身前，将朴刀递过去。
　　一剑就坐在那，静静的看着。
　　瘦猴伸手去拿刀，而后手腕反转，朴刀很自然地架在莫惊春的脖子上。
　　有风拂开灌木一角，光洒在莫惊春脸庞，虽只是一瞬，但也足以看清他生得什么模样。
　　瘦猴拿刀的手稍微颤动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这张脸自己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好久不见，你又瘦了些。”
　　这是莫惊春对瘦猴说的话。
　　这算是一句慰问？还是嘲讽？
　　瘦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在脑海中百般思索，终于想起来，一年前的某个夜晚，曾有两个书生坠入山崖……。
　　“他妈的！见鬼了！兄弟们！都他妈别藏了，出来！”
　　瘦猴喊罢，右手还不忘使劲往下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