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饥 中

　　第二天一大早，王成便召集起了刘凡，袁啸，陈宇，缪峰，还有季鸽，开起了动员大会。“时隔三年啊，咱们老员工终于又团聚了呀！作为绿源公司的总管，我由衷地欢迎你们回家！”
　　“现在的国际局势我相信大家都清楚，除了刘凡哈，一天到晚把自己锁在那个封闭的小山村里，估计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在全球性的饥荒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年，世界人口也已经大大下降，本公司也遭受重创，不过通过及时的裁员和申请的政府补助才挺到现在。”王成故作痛心状，季鸽频频点头，就差厌烦泪花了。马屁精，矫情！刘凡在心中嘲讽道。
　　“我们绿源公司，创立之初就以造福全人类为目标，着力于发展绿色产业，将生物科技与人类生活有机结合。而现在，就在一年前，我们秘密收到了来自政府的一大订单，提供给我们足够的资金、安保、实验品，让我们加急完成一个项目，也就是我接下来将为你们介绍的，绿人项目！”王成表情逐渐凝重。好啊，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倒是一把好手！刘凡心里想，我管你什么项目！
　　“绿人项目，最终目的就是将植物的光合作用功能与人体相结合，使人不再受食物匮乏的限制，可以通过吸收阳光，无机物，水分生存下去。从而消除全球性的饥荒，造福全人类！”
　　“不过，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的一年里，这个项目毫无进展，政府甚至产生了另寻他家的想法。情急之下，我就想到了你们。可以说，想要完成这个项目，你们是不可或缺的！你们可曾都是公司创立初期科研方面的顶梁柱呐！我相信你们的能力。”看着王成假惺惺情真意切的样子，刘凡只觉得想吐。
　　“不过，相信你们的能力是一回事，相信你们的忠诚又是另一回事！”话锋一转，王成突然加重了语气。这个突然的转变，也着实让刘凡心里一颤。王成扫视一圈，看得他们心里发毛，尤其是刘凡。刘凡看他的眼神，仿佛想要将自己撕碎一般。不怕，文件可在我这里！他可不敢对我怎样！刘凡安慰自己说，说罢，也回瞪了一眼王成，但是王成似乎无动于衷。
　　王成接着说：“当年，就因为我们‘借用’了一下其他公司的资料，你们就大动干戈，闹罢工，说就算死也不会用这一笔‘不义之财’，结果不还是都跑路了吗？还拉拢那些公司反过来咬自己人一口，哈哈！到最后不还是和平解决了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现在那些公司也都已经被我们收购，问题自然也一劳永逸解决了。”
　　借用？说的好听！不过这只是当年的一个障眼法而已，和代码相比，这些真的算是微不足道了。刘凡心想。“摆平这些事也是着实花了我们公司一大笔精力和财力，不过这些损失都不算什么，真正的损失是没有看住你们，竟带着公司的宝贝偷偷跑了！所以这一次我会吸取教训，也希望你们好好配合才是。”王成环视一圈，除了季鸽和刘凡，其他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刘凡高高地将头抬起，直视着王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王成冷笑一声，将一份人员名册扔给季鸽，说道：“带他们去吧，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散会！”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和我来吧，天才们！顺便把自己的垃圾带上扔垃圾桶。咱们这儿可没有多余的清洁员了。”
　　按照人员名册的规定，季鸽带他们去了属于他们的实验室，将他们介绍给了实验室里的科学家们，并宣布由袁啸，陈宇，缪峰为首席科学家。至于刘凡的位置，季鸽提也没有提，刘凡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时间逐渐冲淡了刘凡的焦虑。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除了那三位首席偶尔和他打个招呼，季鸽对着他坏笑之外，谁都没有理过他，包括王成。每一次不管刘凡怎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都当他是透明人一样。慢慢的，刘凡也适应了，天天好吃好喝，活都不用干，烟酒什么也没有断过，真的是神仙般的日子，没有烦心事，一天到晚逍遥自在，好不快活。而且不管当天他将自己的房间搅得有多乱，第二天都会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就连最隐秘的角落都不会有灰。
　　渐渐的，刘凡察觉到了，他的房间是全公司上下最“新”的，不是那种高科技的新，而是家居环境的新。墙皮没有一丝丝裂缝或者刮痕，整个房间都被钢筋水泥土裹得严严实实，地板没有一处翘起或者起泡，虽是木质的，但是表面涂的蜡足以当成镜子使用。家具设置大体美观，但是高度都不超出头，什么地方一踮脚就一览无余，美其名曰方便打扫。话说回来，似乎刘凡的房间是配备清洁员最多的，有四个，像首席都只有一个，王成也只配备了两个，可怜的季鸽是一个也没有的。
　　相信是个正常人都会察觉到异样，但是刘凡可不管，毕竟文件揣在身边，也算是一个护身符，就赌王成不敢拿自己怎样。可是和刘凡的悠哉悠哉不同，王成虽然表面上对刘凡置之不理，但其实花的小心思还真不少。就像那些清洁员，这几个月里没有一天不被王成痛骂一顿，连一份文件也找不着，都是废物。清洁员们也很委屈，虽然她们都是特务出身，乔装成的清洁员，但是凭她们的实力不至于连一份文件也找不着。这几个月里无论是摸遍每一个角落，摩挲过刘凡衣服的每一寸针线，还是套刘凡的话，将从前的荒村掘地三尺，都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会不会是刘凡骗了我们？”她们怀疑道，“要不干脆试试严刑拷打或者吐真剂吧，不然越到后面变数越大！”
　　王成思索半晌，说道：“我一开始不让刘凡接触实验室，也不让其他人与他有过多接触，就是为了防止他把文件私交出去，你们也监督得很好。现在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必要再磨下去了。你们的那老一套办法没必要，这里是科研场所，既然是科研，就要用一些科研的办法。他过家家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你们把他押到实验室去，我等等就过来。季鸽，和我来一趟。咱们可以活动活动了！”
　　不多时，王成便来到了实验室，季鸽跟在后面，腋下还夹着一个文件夹。走进实验室，刘凡已经被捆在一张凳子上了，据说他被放倒之前正在向一名年轻的女科学家献殷勤，只不过可笑的是她对他毫无兴趣。
　　看到王成进来，刘凡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咋？养肥了，就要吃肉了？”刘凡打趣道，“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这只老狐狸的计，幸好我文件藏得紧！不然……”话还没说完，王成便径直疾走到刘凡面前，结结实实地给刘凡来了一拳。
　　这一拳可把刘凡打蒙了，刘凡舔了舔牙根，似乎有些松动，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王成按住差一点翻倒的椅子，从另一边又给了刘凡一击勾拳，打得刘凡连凳子一起倒在了地面上。“唔！”刘凡忍住没有惨叫。横倒在地上的刘凡突然看见一只脚朝自己的脸直冲过来，条件反射般地紧紧闭上了眼睛。“砰！喀拉喀拉！”随着脸部的一阵剧痛如海啸般袭来，刘凡忽地感觉自己的脖子猛地往后一弹，似乎都要折断一样。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感觉整个脖子，整个脑袋都火辣辣，昏沉沉。
　　“把他扶起来。”王成喘着气对她们说，顺手拿起实验桌上的纱布来给自己的手拭血，可是拳面一碰就疼，仔细一看，才发现迎面骨上已破了几个伤口。刚刚被拎起来的刘凡低歪着头，斜眼瞧了瞧王成，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嘲笑道：“看来你还是第一次打人呢？怎么，这么艰苦的年代你手居然还是这么嫩给，你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哈哈哈……唔！咳咳！”剧痛再一次传来，刘凡用眼角的余光似乎可以看到自己的歪曲的鼻梁，心中还是不免有一丝痛苦，便不再作声。
　　“呵！还挺精神！”王成冷笑一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接下来的活动你估计也没有什么问题了！”说罢，王成往后一招手，示意季鸽把文件夹拿过来。打开后取出一份已经审批通过的申请单，高高举了起来，宣布道：“由于实验现阶段已在小白鼠，以及猩猩等实验体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所以政府特批，允许进行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刘凡心中一惊，这根本不可能，还没有到那一步，一切都是谎言！在这几个月里，刘凡心里一清二楚，别说猩猩，就连小白鼠里都没有一个成活的。刘凡心中的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了，知道自己估计凶多吉少。“虽然不知道你耍得什么把戏，但是这件事休想如你所愿！我要举报你们，将你们公之于众！”
　　“啧啧啧，又不听话了吧？我当初怎么说的来着？你们要‘好好配合才是’，你知道现在的公司里，坏孩子将会受到什么惩罚吗？嗯？”王成一步一步踱到刘凡面前，弯下腰，用纱布轻轻擦过刘凡的上嘴唇，刘凡本来想甩过头拒绝，但是他发现他的脖子早已僵住，动弹不得。
　　王成将纱布往后一抛，将嘴贴近刘凡的耳朵，轻声说道：“这几个月里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就算是头猪也得知道报恩了吧？接下来的日子可得委屈你了，实验经费有限，实验对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说罢，王成拍了拍刘凡的肩，再一次向季鸽招了招手，拿出文件夹里的另一份有着刘凡“签字画押”的免责书，后退几步，举起来再一次宣布道：“经过董事会以及刘凡本人同意，刘凡愿意成为‘绿人项目’的实验对象，并且一切发生的问题，都将由刘凡本人承担！”
　　不！那一切都是假的！那一切全是假的！刘凡现在简直欲哭无泪。众人一片惊呼，包括那三位首席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季鸽在那儿嘿嘿冷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可是，老总，现在时机是不是还不太成熟啊，这样做风险太大了！”袁啸劝道，虽然刘凡并不觉得这是在为他考虑。
　　王成瞪了他一眼，制止了他，紧接着深吸一口气，鼓动大家说：“不管时机是否成熟，现在形势都已经迫在眉睫，每天外面在饿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时不待我，我们必须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才能有资本与死神赛跑！救回更多的生命！我的朋友们！这是历史的重担，亦是未来的重担！我相信你们！你们将是这个艰苦年代的功臣，虽然免不了社会的非议，世人的冷嘲热讽，但是我们终将不朽，我们终将与历史同在！我们的后代，你们的后代，也终将永远铭记我们这一群人！所以努力吧，各位！我期待着你们的好消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人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好埋下头开始准备接下来将会用到的实验器材。陈宇想上来将刘凡带回去，却被一个她拦住。王成朝陈宇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再一次走到刘凡面前停下，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刘凡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在我的地盘，不管你是想还是不想，你都得听我的！哈哈！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更喜欢别人把我想要的东西主动送到我的面前。一句话，我等你！加油哦，年轻人！”
　　“开始吧，他是你们的了。”王成收回手，对躲在一边的三位首席说。他们才慌慌张张招呼其他科学家给刘凡松了绑，叫来医生处理伤口，并将他抬到一张实验床上，让刘凡可以躺下来。。
　　王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季鸽抢先一步为他打开了门，按好了电梯，四个她紧随其后。刘凡躺在实验床上，身边更是围了一群又一群人，和他说话，为他开门。但是，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让刘凡觉得孤独，也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让刘凡觉得痛苦。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天花板上一盏又一盏灯亮着惨白的光飘过他的头顶，他有一瞬间又觉得十分恍惚。他为他深深地感到难过，又忽的为他们深深地哀叹一声：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