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得了一本书

　　大约过了一天一夜，或者三天三夜，郭羊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这种清凉的感觉太好了。
　　郭羊害怕，这会是一场梦。
　　他一动，这场梦就会醒来。
　　一个九岁的孩子，陡然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整个人都感觉恍恍惚惚的，有些不真实。
　　躺了一个多时辰，郭羊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奇迹般的痊愈了，身体内部更是充满了那种凉丝丝的舒畅。
　　尤其诡异的，是他的身体表面有大量的黑色污渍，似乎是从皮肤里面渗出来的。
　　郭羊发现，自己原本黑瘦的身体显得很干净清爽，手臂等眼可见到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白里透红。
　　惊讶地观察了一会自己的身体，郭羊有些犹豫地从地上拿起那个小瓶子，凝神细观。只见这瓶子三寸左右，似玉非玉，黑黝黝的，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瓶子入手冰凉，比普通瓶子略重些，瓶身上有九道微微凸起的纹路，显得古朴而玄奥。
　　郭羊将瓶子把玩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将其放入怀中。
　　他转眼去看那骨架，经过这一番折腾，被自己手脚乱挥，整具骨架早就成了一堆。
　　郭羊慢慢爬起来，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本书。这书刚开始是和小瓶子在一起的。
　　郭羊一个放羊娃，第一次手里拿了本书，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须知，他唯一见过的书，是在吴管家的房子里，一个架子上摆了些瓶瓶罐罐和很少的几本书。据说吴老爷有很多书，但郭羊从来没有进过吴家庄后院，所以根本就没见过。
　　他将书拿在手里，小心地翻了几页，发现这本书的材质很特别，似帛似布，入手甚为光滑。郭羊暗暗纳罕，这本书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竟一点都没损坏。
　　郭羊不识字，那些弯弯曲曲的笔画看起来繁复无比，直让他头昏脑涨。
　　书的后面九页，却不是文字，而是图案，画着九个道人。这些道人身上密密麻麻有三四百个黑点，有的略大，有的略小，被二十四根细线连接起来，看起来非常诡异。
　　郭羊认真地翻看了一遍，发现每一幅图案上，那些连缀黑点的线条各不相同，而且还标了方向箭头。在其中的一幅图中，郭羊赫然发现，有一条细线的箭头走向，跟自己小腹处那团气流流转过的路径一模一样。
　　这一发现，令郭羊大感兴趣，便将这幅图案更加仔细地看了好几遍。
　　图中的道士是双腿盘坐的，左右手相搭，置于小腹处，双目微合，面带淡然之色。那根细线从小腹处开始，经过脊背二三十个小黑点一路向上，抵达头顶。细线进入头顶脑海处，旋转了九圈，又顺着鼻子下行，洞穿上颚进入口腔。又顺着舌尖，在口中化为一团液体后，顺胸前正中直接进入小腹。
　　郭羊一个点一个点地将图案记熟，学着图中道士的样子，双腿盘坐，双目微合。
　　良久，郭羊慢慢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不行，没有气息流转的迹象。而且，小腹处的那团气息，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根本就不听郭羊的指挥。
　　枯坐了一会儿，郭羊站了起来，顺手将那本书藏入怀中。他要在这洞里探查一番，得想办法逃出去。虽然吞服了两枚药丸，经过了这么几天，尚未感觉到饥渴，但提前想办法总是没错。
　　郭羊将七八丈大小的山洞仔细探查了一遍，不禁有些泄气。除了那具骨架，此洞别无他物。而且，糟糕的是，郭羊也没找见出去的路。
　　仰脸向自己掉进来的那个洞口张望了一会，郭羊确信，自己爬不出去。太高了，三丈多高的距离，对他来说难比登天。
　　郭羊想了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笨办法。
　　他开始在洞口附近挖土石，一边挖，一边垫在脚下，使劲踏实。他挖了一会儿，指头开始疼得受不了了。郭羊环顾了一下周围，径直走到那堆枯骨前面，口中念叨着请求亡者原谅，捡起一根腿骨，开始挖了起来。
　　还别说，在郭羊的笨办法下，他挖了一天一夜后，还真让自己爬出了那个深洞。
　　一出洞，郭羊站在小山坳里，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心情大畅。如果不是害怕被人发现，他都想大吼几声。
　　一个九岁的放羊娃，短短数日，其所经历之事，恍若梦境。如果不是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发现很疼，郭羊甚至都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出了山洞，身体的伤也痊愈了，郭羊开始盘算自己的出路了。
　　回吴家庄？那是绝对不能也不敢的。一想起吴管家那张冷漠的脸，郭羊的脊背就发冷。那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逃了。
　　但逃向哪里呢？郭羊略微想了想就决定了——只要远离吴家庄就行。
　　郭羊小心翼翼地从小山坳里爬上来，发现周围没什么人迹，便沿着一条荒凉的小路，往苍茫的群山深处逃去。
　　一路上，郭羊害怕吴管家派人来追，过几座山，就换一个方向，尽量不让自己留下任何踪迹。
　　沿途有不少干枯了的野草，上面有不少尚未落尽的草籽。郭羊便随手将这些草籽都捋了，装进干粮袋里，饿了，便摸出半把，胡乱嚼了吞下。
　　最大的问题还是水。郭羊在一条好不容易碰见的小溪旁，饱饱地喝了一肚子清水。他惬意地摸了摸肚皮，苦笑道：“肚子哥啊肚子哥，最近委屈你啦。”
　　他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瓶子，想装一瓶水，以方便口渴的时候喝。不料，任他想了各种办法，那瓶子里竟然一滴水都装不进去，似乎那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清水阻隔在瓶口外一两分的距离。
　　郭羊气得不行，甚至将瓶子整个淹在水里，将指头伸进瓶口也不行。水就在距离瓶口一两分之处，却灌不到瓶子里。
　　郭羊没办法，恨不得将瓶子直接扔掉。不过，他将瓶子拿在手里犹豫了好半天，这才叹了口气，重新放入怀中。
　　郭羊是个弃儿，从小就在羊圈里，所接触的事物，不是羊粪就是羊毛羊绒，再要么就是山上的草。像这么一个小瓶子，虽然看着不起眼，也不能盛水，但毕竟是郭羊亲手拿过的第一件“宝贝”。
　　更何况，从这瓶子里倒出过两枚通体雪白的药丸，让他身上的伤全好了，其本身应该就不是一件俗物。
　　郭羊搞不清楚小瓶子，但他毫不犹豫地相信，这小瓶子是个宝贝。。
　　既然盛不了水，郭羊此后的逃亡路线就得改变一下了。他在心里，实际上是将自己当一只羊来放牧的。那么，作为一只羊，最重要的无非是食物和水这两样东西了。食物可以一路捋草籽，水源就没办法了。
　　郭羊想清楚这一点后，很快就选定了一条逃亡路线：沿着一条背离吴家庄方向的小河，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