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兴魏策 / 007心寄今世

007心寄今世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欢言得所契,美酒聊共挥。逐渐融入了氛围后,众人逐渐都忘却方才的短暂冲突,乐颠颠得相互推杯问盏,甚至开始醉醺醺得胡吹大气起来。一方面是高昂、高季式拍着胸脯保证,但凡今后来到冀州的地界上(后者连忙纠正说不对,应该是整个河北数州),只要报出他们的名字来,当地的百姓肯定会笑脸相迎、热情款待。另一方面的卫仪和田端不甘示弱得一唱一和,吹嘘自己在京城的人脉广阔,只要报出他俩的名讳来,任何的酒肆店铺都能倒履相迎、打个七折。
  方才还打得头破血流的敌手,在顷刻之间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转变实在是让人看得头晕目眩。大抵是因为身上的军人习气、游侠作风,犹如关羽路遇张飞,孙策逢战太史慈,不打不相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重视信义尊严的同类人,就算对待事物的观点不尽相同,可行事就讲究个快意恩仇、尤重然诺。
  这一切呈现在阳祯的面前,倒是让深受“一杠到底、死不认错”的现代文化熏染的他颇难理解,只能坐在席位间勉强堆笑陪着。按照当代简单明快的社交方式,一言不合就可以拉黑屏蔽了事,哪顾得上仔细确认什么谁对谁错?甚至说不计前嫌再加好友?身上的,让他虽身在席间却格格不入。
  与阳祯类似,高乾自矜身份、有礼有度,高霁月小口轻抿、不甚融入,倒也是不如其他其人的诚心饮乐。就这般迁延到了黄昏时分,听到永宁大寺的钟声缓缓敲响,众人才互相道别归宿,意犹未尽得散了宴席。坊间各有门禁,绕过了几条街市后,阳祯和两个伙伴也分道扬镳了。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朝持樗蒲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踏上归途的阳祯,心心念念得想着的,唯有韦应物的怀旧名作《逢杨开府》。千年事就是个大循环,类似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在历史上重演,汉唐羽林郎过着优哉游哉的纨绔生活,本朝自然也不会例外。没有什么所谓的民族之别,没有什么虚伪的禁军荣誉,古今中外的人性始终如一。
  只是这般的盛世繁华之后,国运仿佛是走向了峰顶,向上是仰望着高悬的苍天,向下则是脚踩着无尽的深渊,随时都有着坠落的危险。阳祯看着沿街的繁华,那些沉浸于当下生活的市井小民,那些鲜衣怒马的公卿勋贵,他深知在后世的历史记载中,这一切在十年内就会沦为灰烬。
  “我只有两只手,又没有广厦千万间,焉能顾得上他人死活?”阳祯默默得想着,仿佛是在解释给自己听,以求心安理得。那河阴酷烈的尸山血海,那邙山脚下的断壁残垣,让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不愿再待在这个穷途末路的时空。带着浑身的疲倦和醉意,他抬头看到了陌生的家园,那矮小简朴的土屋庭院。
  “阿叔,阿叔!”正蹲在马棚前玩耍的侄儿阳珪,见状立刻伸出泥手迎了上来。
  “嘿嘿,你好。阿爷回来没有啊?”阳祯连忙挤出一丝亲切的笑容,但有意无意间拂去了侄儿的脏手,倒转捏着其背部问道。昨夜他和这个七岁孩童见过面,但心底里始终没有什么血缘的亲近感。
  “大郎君自从早上去了军营后,至今还没有回来。”柳牵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从门边小屋子里钻了出来。纵然生在贫寒之家,可她毕竟在优渥的环境滋养下多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良家女子的温婉。仅光从外表来看,那手臂的纤细和白皙,都远远胜于这军户之家的儿童。
  “这样啊,那你们都吃过饭了没?”阳祯含笑点了点头,这回的笑容真诚和蔼许多。从他降临来此世的第一时间起,这个清丽柔和的古典女子,便赢得了他最大程度的善意。放在前生,他哪来的这种际遇。
  “二郎回来了?都等着你开饭呢!”听到前门的动静,嫂子刘氏也大踏步迎了出来,仍然是那副略带不耐烦的神情:“你阿兄刚派人来传过消息了,说是军中正有要事要处理,今日所有人夜宿于营中,不归家了。”
  阳祯随便应了一声,对此事也浑然不在意,跟着大家走入屋间就餐。当看到了桌上又是黍米饭时,他才怀念起方才百般嫌弃的胡饼,怎么着也难以下筷。于是乎凑合着吃了两口,他就借口说和伙伴们已经吃过,自顾自回房去了。
  关上房门,即便面对的是简陋的泥版床,可终归是片私密的空间。阳祯轻叹着起跃上床,两只手臂枕靠着墙壁,怀念起过去的美好生活来。就算在现代社会中再怎么穷困,那丰富的食物和娱乐,也让人过得舒心忘忧。相对来说,如今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古装戏这东西,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阳祯才仰着头惋叹一声,斜倚的身子滑到了被褥间。唯愿这都是梦境,一觉醒来还能回到水泥森林中,仍然享受拥有空调、手机、电脑的美好人生。
  期盼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发生。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阳祯忽然感觉到正被有力的双手拉拽着,猛然从打着电脑游戏的美梦中苏醒过来。此时却看到大家都在房内,刘氏正抓着自己的衣袖,柳牵云换上一件朴素的衣衫,小侄儿拿着珍爱的玩具木马。蓦然处于围观之下,让他怔怔然不知所措。
  “二郎,你得离开家一段时间。”刘氏神色平淡,简明扼要得说道:“眼下家里人口众多,实在是很难再养这么多张嘴了。男儿理应成家立业,你也不能一直在羽林军中混日子,最好还是多出去闯荡闯荡。我家有个亲戚在六镇为吏,你可以带上我的簪子为信物,去投奔混个前程吧!”
  “为,为什么?”阳祯听得目瞪口呆,大致听明白自己要被突然赶出家门了。
  “边地虽然苦寒了些,但是是立下军功的好地方,你也不能永远就在京城混日子吧?就算为了你阳家先祖的名声,也应当去历练历练,谋取个功名回来。”刘氏抚着小叔的背部,难得得温和了语气解释道。
  “这件事情,大哥知道吗?”思前想后,阳祯还是不能接受,苦笑着追问道。
  所谓六镇,阳祯自然明白是在哪。自从太武帝迁都平城,那里就是拱卫京都的门户,拱卫着国家的北方防线。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从西到东依次排列展开,屯集着大魏的武备精华。然而近年来,边防军人的地位逐渐降低,尤其是迁都洛阳后国人沉迷于繁华的市井,都把戍边看作是发配苦事。
  “你阿兄还在军中处理事务,这事情他是答应的。而且其实你也知道,咱们家虽然领着队正的军官俸禄,可大郎他总是花钱去帮扶军中弟兄,家里的余财实在是不多了。这次从张宅‘请’来这位柳姑娘,就是想着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却很难出得起门当户对的聘礼。暂时将她收入房中,当个奴婢或者妾室也是好的。你也算是成了家,更要有点出息才是。”刘氏理所当然得点了点头,又继续指指点点得说道。
  柳牵云听到这话,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含羞埋下黔首,而是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小郎君,反倒瞧得阳祯心虚不已。
  “难道我带上她同去?”阳祯有点压抑不住怦然的心跳,试探着问道。
  “不只是她。我们珪儿年纪虽小,可也得受受边地的风尘,才能长得结实强壮。你把他俩都带上!”刘氏灿然一笑,拉着儿子走近了跟前,摸着其小脑袋道:“珪儿,你今后跟着二叔去北方过,一定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知道了。”阳珪嘟囔着个小嘴巴,满脸的恋恋不舍。
  “不对,阿嫂,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听到这番话,阳祯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对于母亲来说,孩子的幸福快乐是最大的希望,刘氏绝不可能随意让才不到十岁的孩子,去受那份边地的苦寒。
  “哪有什么事!就是闲散的嘴巴太多,家里实在养不起罢了。快些,我已经给你们收拾好行囊,快些乘早出发吧!”刘氏闻言立马一脸严肃,斥责着催促道。
  “可是!”阳祯左顾右盼,期望从柳牵云那得到什么消息来,不过后者毫无反应。
  “二郎,难道你就想一辈子赖在家中,让我俩供养着吗?羞也不羞!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怕所谓的吃苦,不敢远行吗?”看到对方这态度,刘氏忍不住一甩胳膊,叉着水桶般的腰怒吼道。
  “我哪里会!”涉及到尊严问题,阳祯急得从床头跳了起来,争着辩解道。
  “那就走罢!”刘氏等的就是这个,硬拽着不好再推脱的阳祯,往屋外大步走去。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