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点浩然气

　　“这个玩笑可不怎么好笑。”
　　古云淡淡的声音响起，他望向洛涯，虽仍带着笑意，不过此时这笑容无疑森冷了许多，一丝威压也悄然笼罩了洛涯，这自然不是古云对自身的气息控制出了差错，他只是想提醒一下洛涯目前的处境。
　　一丝，仅仅只是这一丝威压，在接触到的那一刹那，洛涯整个人却是如同坠下了深渊一般，森冷的杀气，仙阶修行者的威压，灵魂里对死亡的恐惧...各种负面情绪不断地向他倾蚀而去，洛涯的心神都不禁狂烈地颤抖起来，相比于对身体的直接攻击，这种精神层面的震慑其实更容易使修行者崩溃。
　　这便是仙阶对下位者的绝对压制，哪怕古云目前还只能算作“半仙”。
　　“这可不是玩笑。”
　　洛涯展臂，凛影剑又出现在了他的手里，这一霎，他几欲动摇的心又重新坚定了起来，趁着剑入手带给自己一瞬间的清明，洛涯终于从那丝威压中挣脱，直视着古云的双眼，认真回道。
　　他的父亲曾告诉过洛涯，凛影剑的凛，是凛然不惧的凛。
　　“你找死。”
　　原本还十分玩味地注视着略显痛苦的洛涯，望着他随着那柄黑剑的出现而一振的精气神，在确定洛涯是认真的之后，此刻古云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地收敛起来，他的瞳孔微缩，望向洛涯的眼神逐渐涌现出一丝丝有如猎人被猎物挑衅般的暴怒，随着这个“死”字落下，比先前恐怖数十倍的威压瞬间便席卷洛涯。
　　的确是找死的行为，十一阶与十二阶之间的差距是修行界公认的天堑，那是即便是靠着仙阶的灵器也无法填补的鸿沟，面对着修行达到十二阶的古云，他这样正面的挑衅，其结果除了白白送命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而且在在场所有人看来，在古云对整个局面有绝对主导权的情况下，他所提出的条件，别说是为难，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优待了，因为就算是他有心想放洛涯回族，他也完全可以提出留下洛涯的凛影剑之类的条件。而至于那来自音域的黑袍人，毕竟那是血族与音域两个宗族之间的矛盾，没有人会觉得与洛涯有任何关系。所以说，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出的选择，更遑论是修行达到十一阶的修行者。
　　因此，场间的所有人都没想明白洛涯的用意，甚至包括黑袍人自己，他们思索了一阵，也只能将洛涯这个行为定义为，找死。
　　其实洛涯自己也不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不想就这么放弃掉这个黑袍人，或许是因为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或许单纯的只是他自己的直觉，总而言之，今天他不想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的话，岂不又和那时一样了...”洛涯在心里喃喃道。
　　这种感觉洛涯曾经体验过，所以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他实在是很讨厌这种感觉，很讨厌那时的自己，很讨厌自己那时做出的那样的选择。
　　相比于后来长此往复的后悔自责，他宁可选择在现在拼尽自己的全力，哪怕他的敌人，是高高在上的“仙”。
　　只是，仙与人之间的那道天堑，到底要怎样才能去越过？
　　“早知道修行上就少偷点懒了...”洛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诚然如敖兴所说，他修行的天赋非但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极好，在他人生早期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一直被“天才”这个称号所笼罩着，若是正常情况下，他这种程度的天赋在风族的培养下此时很可能已经破境成仙，至少也不会弱于古云，只是，在某一天，洛涯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修行的动力了。
　　他对于变强并不渴望，甚至可以说是不感兴趣，而且在他眼里，那些高阶的修行者，最后都成为了无趣而没有什么感情的“大人物”，考虑的都只是所谓的宗族大事，洛涯的父亲便是最好的例子，那样的话，对于洛涯而言，他宁可放弃修行。因此，性格里本就有着一丝散漫的洛涯，修行的时候便偷起了懒来，久而久之，他便成为了各族口口相传的典型反面案例。
　　所以，以他现在的境界，就算是面对着只是获得了仙格的修行者，他也几乎没有半点机会。
　　再度被古云的气息所笼罩，这一次古云可没再想保留了，仙阶修行者恐怖的压迫力毫无保留地降临至了洛涯身上，即便是凛影剑在手，洛涯的身形还是在被不断地压低，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再度对其内心席卷而来。
　　“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风族天才有何手段呢，连我的气息都承受不住，原来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小屁孩么。”
　　因为觉得先前洛涯的行为触犯了自己威严的缘故，古云还是决定给洛涯一点教训，望着犹自挣扎着的洛涯，他很好奇洛涯是否还留有什么底牌，虽然他很自信，无论洛涯如何拼命，最终的结果也顶多是让自己认真一点罢了。
　　“叮”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到极致于是刺耳到极致的声音却是陡然响起，在场者的视线原本皆是汇聚于洛涯身上，在辨明了声音来源后，便又顿时纷纷望向了洛涯不远处的...黑袍人。
　　虽然自己也不太搞得清楚状况，也不太明白洛涯的目的，不过黑袍人很清楚地确定了洛涯是要救他的意思，他原本已经彻底绝望的心终于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于是也不再坐以待毙，那道脆响便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仙阶灵器所蕴涵的灵力也借之释放，再凭借着音域独有的法门，原本还在硬扛着威压的洛涯陡然觉得身形一轻，周遭的压力顿时化为乌有。
　　洛涯向黑袍人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犹豫，趁着这一瞬，右手将凛影剑举了起来，而后左手竟是突然一掌重重地击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点浩然气...”
　　在洛涯胸腔内的那个位置，有着一点呈现出乳白色的气体。
　　这几个字挣扎着从洛涯嘴里蹦出，因为此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那一掌落下之后，不断有细细的血线自其七窍内流出，其双眼也布满了血丝，令他的面容看上去极其可怖，他的胸膛彻底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如同瘪了一般，而他不断颤抖的身子，更说明了此刻的洛涯正遭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
　　然而，随着一丝微小到肉眼不可察的白气的出现，洛涯手里的那柄黑剑竟是悄然间出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白色纹路...
　　“真疯了么...”
　　古云望着这一幕，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他已经明白了洛涯想做什么，正是知道这一点，他才觉得洛涯是不是疯了。
　　他已经看出来，洛涯正在逼出自己体内的浩然气，应该是想要彻底唤醒洛涯手里的凛影剑，进而施展风族名扬天下的凛影剑诀。但是，天下的人都很清楚的一点是，凛影剑诀是十二阶的玄术。
　　如同时间不可逆转一般，低阶修行者无法使用比其境界更高阶的玄术也是修行界类似于法则一般的存在，也就是说，即便洛涯养出了浩然气，没有达到十二阶的他，想要施展这等阶的玄术，必将召来反噬，最好的结果也是徒然令自己的经脉断裂，而经脉断裂的情况若是严重的话，即便是依靠着高阶术法治愈，也很容易留下后遗症为他以后的修行带来巨大的隐患。
　　所以，洛涯这一手，看似是在拼命，然而在清楚其中底细的古云眼里看来，其实只是在自寻死路罢了。
　　所以古云可没有想要阻止洛涯的想法，自己不用出手便可令一名风族极有潜力的苗子自断经脉，对他来说显然是乐意看见的事情，事后就算是风族也没法拿这事找他的麻烦。
　　于是，古云便只是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那凛影剑周围逐渐暴动起来的天地元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在那剑气汇聚成型之前，洛涯便一定会遭到反噬重创。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某一刻，随着凛影剑上的白色纹路愈发地清晰，洛涯不断颤抖的身形突然一凝，而后其气息便彻底紊乱了起来，凛影剑周遭所凝聚的元气也陡然涣散了不少，而洛涯自身竟是似乎连浮空都无法再坚持住，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以为只要拼命便能成功么，风族怎么会培养出这么天真的小子。”望着这一幕，古云不屑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