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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溪县,大庾岭。
闪电在天际嘶鸣着划破乌云,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在死寂了片刻的焦土之上。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肢断体狰狞而可怖,惨烈沉重的气氛让人几乎窒息。
一个一身金甲的青年跪倒在尸山血海之中,金甲上刀伤剑痕密布,血迹斑斑。
金甲青年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沉默不语,对不远处的厮杀也丝毫不在乎。
他的前面躺着一具残破的尸体,从破碎的盔甲上可以看出是位大将军。
外围大约三米处,十二个金色盔甲的军士,持盾举剑团团护卫着里面的一尸一人。
每名军士皆面露悲伤,眼睛红润,紧咬牙关强忍泪水。
里面躺着的是他们最为崇敬的大将军。
天风帝国护国大公鹿候渊鹿公爵,也是此次来苍溪县平叛的大将军。
却因为误中敌人埋伏加之援兵迟迟未到,不幸战死。
周围不远处敌我双方还在厮杀,十二个金甲军士恨不得冲过去加入战斗,为大将军报仇。
然而他们又不得不忍下冲动,里面跪地的是鹿公爵的独子,他们必须保证少爷的安全。
得到消息后的鹿晓岚带着护卫全速赶路,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抵达大军驻地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父亲已经亲率先锋军出战。
远处的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叛军被先锋军和援军共同剿杀,剩下的几百人也放下武器投降了……
一个满身血污的偏将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单膝跪下。
“禀告少将军,叛军大部已被我军剿灭,剩四百余人全部投降,请问少将军,如何处置投降叛军?”
鹿晓岚依旧跪地一动不动,目光呆呆的看着地上战死的父亲。
“少将军……”
偏将布满血污的脸上有些疲惫,目光之中也满是悲痛,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干涩的再次喊了一声。
少将军终于抬了抬眼皮,轻轻动了动嘴唇……
“杀!”
跪地的偏将秦云顿时大惊,连忙开口劝道:“少将军,请……请三思……”
杀降军!
那是违反军法军纪的!
虽然他也恨不得立刻把这些人全宰了为大将军报仇,但是……
对方已经放下武器投降了……
虽然他们都是暴乱份子,最后肯定也会被皇帝陛下下令处斩……但那要等禀明皇帝陛下之后,陛下下旨再行处决……
“我说……杀!”
鹿晓岚抬起了头,目光如剑,浓烈的杀意恨意交织缠绕。
这些叛军埋伏陷杀他最敬爱的父亲,如果放过他们,他枉为人子。
偏将秦云对上少将军的眼神,浑身一颤,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少将军心意已决,今天是一定要杀了这些叛军为公爵大人报仇。
“谨遵少将军令。”
秦云起身拱手行礼,他本来就想杀了这些人,既然少将军有令,他自然非常遵命。
片刻之后,看押战俘处响起了偏将秦云嘶哑却沉稳冷酷的声音。
“少将军令,所有叛军,就地处斩!”
“是!遵少将军令!杀!杀!杀!”
所有金甲军士齐声振臂大喊,喊声响彻整个山岭。
然后,两人一组把叛军俘虏拖了出来,按跪在地上,然后一旁的另一个军士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就要处斩。
正在一旁被军士护卫着,清点伤亡和战果的监军大人顿时就慌了。
“慢着!”
大吼一声,朝廷军部派来的监军大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册子,扭动着笨拙的身子跌跌撞撞跑到了秦云面前。
“不准动手,秦偏将,你这是干什么?谁让你杀俘虏的?”
秦云冷哼一声,非常鄙夷的看了监军大人一眼,冷声道:“少将军有令,叛军谋逆造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胆大妄为,残杀帝国军人,更是设计杀害帝国公爵大人,罪大当斩!”
这肥头大耳的家伙,刚才交战的时候躲得远远的,怕死的让军士层层保护着他缩在一旁。
现在战斗结束了就屁颠屁颠的跑出来清点战果,准备抢功!
秦云最看不惯这种贪生怕死又贪功的废物,恨不得一刀宰了这无耻的家伙……
“胡闹!叛军何时问斩自有陛下发落,哪里轮得到你们自作主张,况且,军法有令,不得随意斩杀俘虏,难道你们想违反军法吗?”
监军大人一皱眉头,大发官威,抬头瞄了一眼远处跪在地上悲痛的金甲青年,眼眸深处露出了一抹冷笑。
“监军大人,这些贼寇杀害了我们数万将士,包括我们的大将军,帝国的护国公爵大人……”
秦云左手扶着腰间的长剑,右手紧紧的捏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但是却被监军大人打断:
“哼!我知道这些叛军该千刀万剐,但是……这一切都要由陛下来判决……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叛军押回去……”
然而,周围的金甲军士却没有动,目光看向了偏将秦云,等候命令。
监军大人顿时脾气就上来了,这些大头兵居然敢不听他的命令……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押回去,你们敢不遵军令,是不是想受罚?”
监军大人目光不善的看着四周的金甲军士,威胁的意味很重。
然而这些金甲军士依旧一动不动,他们不是朝廷直属的帝国士兵,这些金甲军士都是护国公的私兵,他们只听从鹿家的命令。
“你们这是想造反吗?啊!”
监军大人有些恼羞成怒的,张口就是杀头的鹿须有罪名安在众人身上……
造反?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个狗官随口就扣这么大个帽子下来……找死是不是。
秦云目光之中杀意一闪而过,沉声道:“监军大人,这是少将军的命令……”
“我是监军,鹿大将军战死,现在这里我职级最大……我说了算……”
“哼!”
秦云冷哼一声,不理会监军大人,抬起来手,喊道:“准备……杀!”
一声令下,在监军大人惊呼之中,四百多颗人头落地。
“你……你……”
监军大人脸色苍白,颤抖着双手指着秦云,“秦云,你好大的胆子,我一定要上报陛下,治你们的罪!”
“哼!随你!”
秦云冷哼一声,越过监军大人,朝着少将军所在的地方走去。
身后的三千多金甲军士,也默默列队整军,朝着鹿大将军的遗体肃穆而立。
“秦云,鹿家小儿,你们等着……本官一定要去陛下那里告你们一状……鹿候渊死了,以后就没人罩着你们了,神气什么?
鹿家,帝国的八大公爵……呵呵……等着瞧好了……”
监军大人冷笑一声,颇为幸灾乐祸,迈步离开了战俘营……
秦云步伐沉重的走到了少将军跟前,看着地上的大将军遗体。
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战场上多少次被刀砍剑刺,甚至受了濒死的伤,秦云都没有流过一次泪。
现在,他却真的很想哭,不仅仅是为了战死的大将军。
还有两万六千多昔日一起训练、玩闹、战斗的同袍兄弟,和大将军一样,永远的躺在了战场上,起不来了。
周围的十二个贴身金甲护卫,还有更远些的三千多金甲军士,默默无声,低头悲思。
鹿公爵此次带兵平叛,带了三万自己最精锐的的金甲鹿家军,加之朝廷支援的五万常备军,合共八万人,来围剿一个区区四万人的郡县叛军。
本以为凭借鹿家军的超强战力以及两倍兵力优势,剿灭这支叛军轻而易举。
却没想到鹿公爵亲率先锋军三万出击迂回包抄叛军,却反遭叛军埋伏。
三万精锐如今只剩这区区三千人,而且大将军本人也战死了。
何其惨烈!
鹿家军又何尝如此惨败过,虽然最后叛军被全灭了,但是……
一场本该一边倒的战争,却如此的胶着和惨烈……
“秦云叔,鹿家军……伤亡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鹿晓岚站了起来,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心中的无限悲痛,似乎已被他深深隐藏。
他是鹿公爵的儿子,鹿家的继承人,也是鹿家军今后的统领。
公爵府上上下下包括领地里的无数依附于鹿家的家庭,需要他们鹿家去照顾和庇护。
他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他必须挡起这个责任。
一瞬间,他似乎就长大了!
他也必须长大!
“少爷,三万金甲,如今……只有三千了……”
秦云面色沉痛,眼眶红红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鹿晓岚神色一呆,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嘴角抽了抽,双拳死死捏着,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把揪住了秦云的领口,大声质问道:“只有三千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鹿家军何其精锐,这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鹿晓岚的声音有些干涩和嘶哑,目光在四处看着,到处都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金甲的是鹿家军,黑甲的是朝廷常备军。
放眼望去,金甲占了三分之二!!
秦云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冷冽和悲愤,看着周围躺在地上的兄弟同袍,心痛无比,嘶哑着说道:“少爷,我们大概是被人出卖了……而且,叛军之中突然出现的三个天阶高手……兄弟们,根本无法反击!”
“天阶高手,三个!”鹿晓岚紧咬着嘴唇,几乎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