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市

　　时值正午，赶回来的沐子季以与血惧五人，乌鹂双姬汇合，就在他回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听说是擎孤主动退兵的，即便如此骨刺剩余的两人和大皇子两位副将都是负伤败退，而反观血惧几人也是比之前增添了很多伤口，倒也不是过于严重。
　　几人来到一处小溪旁，坐地休整，妹妹舞洢湘将沐子季拉过来，轻轻的将其眼角处缠裹的长布解了下来，将自己的手帕沾湿一点一点擦拭着其眼角处已经干涸的血迹。
　　姐姐舞洢濛就坐在两人旁边静静的看着，看着小时候印象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孩此时变成了这种模样，心里一阵感触，突然有些心疼他。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历练，经历数次九死一生的场面，但好在这么多年下来身躯还算健全，只是今日，那碎裂却依旧藕断丝连的眼珠是多么不忍直视，其中还有着点点晶莹在闪烁，那是古蔺剑的碎片还残存在其眼珠内，世人皆知眼里容不得沙土，但从身体角度来说那些碎片在他的眼珠内随着他的动作而摩擦眼珠，这种折磨只要是想想便觉得极为难忍，但是看他依旧风轻云淡的表情，舞洢濛突然很佩服这位她自认为很熟悉的师兄。
　　“要是吴亮在就好了，也许可以及时给与沐兄医治。”陆唬走了过来，看到沐子季的眼珠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有点渗人。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沐子季回道。
　　陆唬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舞洢湘狠狠的瞪了一眼后便悻悻的抹了下鼻子转身回到了血惧几人盘坐的地方。
　　“你们怎么下山了？”沐子季自然是感知到了这一幕也没有深究，而是对着舞洢濛说道。
　　作为熟人，他自然知道正经事要问姐姐，问错人的话可能会对自己的耳朵造成很严重的损伤。
　　“师父仙逝了，按照她的遗嘱要我们寻找苍叶师叔，然后就被派来找你，幸好我们一路上没有停歇风雨兼程的赶来，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了呢。”舞洢濛上前两步对着沐子季说道。
　　沐子季干笑两声，他自然是听出了舞洢濛的意思，他以为过了两年自己在山上苦修已经能够打败他了，谁知道几回合下来就受了如此重创，也好，当作一个纪念激励自己。
　　“你这十几年就这么过来的？”舞洢濛双手抱胸用一种俯视的角度自上而下对着沐子季质问道。
　　“我说不是，你信吗？”沐子季一本正经的抿了抿嘴说道。
　　陆唬：？？？真的是活久见，沐子季竟然和那两个女的聊得很开心，之前不理我是因为我不是女人？还是我不够美丽？
　　“嗯？”舞洢濛挑了挑眉，音调都是提高了一些。
　　舞洢湘将沐子季的眼球周围擦拭干净转移了话题问道：“师兄，你这次下山历练的任务是什么呀？”
　　沐子季再次撕下一道长布裹在眼睛上，可怜洛雨芷精心制作的衣服，穿了才几日便已破破烂烂甚至还少去了一大块。
　　接着，沐子季将此次的任务大致的讲给了两人，中途陆唬送上来一些烤鱼被几人瓜分，酒足饭饱后众人踏上了归途。
　　没有了顾柔母女，几人此次皆是放开了速度，两日不到便已经到达了酆城，回到了三皇子府内，归途中并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发生。
　　回到府中，三皇子立即安排吴亮将沐子季眼中的碎片取出，同时也从陆唬口中得知了发生的情况，对方派实力极强，好在乌鹂双姬出现及时控制出了局势，这一场战斗如果不是沐子季受伤，那便是一场完胜。
　　良久吴亮带着沐子季进入了大堂，很可惜吴亮也没有办法医治好，也只能是保证眼珠的受损不会感染到周围的器官，沐子季对此表示无碍。
　　晚上，洛云冥下令府内大摆宴席为几位洗尘，一来是任务圆满完成，二是血惧几年来的首聚，三则是欢迎乌鹂双姬两位的加入。
　　酒过三巡，血惧的几人都是聊的开了，阵阵大笑声不绝于耳，倒是沐子季身边的两姐妹显得像小孩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看在沐子季也是不言不语的情况下，两人也就释怀了。
　　月明星稀，沐子季靠在门栏外不知思考着什么，身后的大堂内血惧几人还在喝着。
　　这一战他失去了双眼，也失去了古蔺剑，记忆中他是把剑柄放在了衣袍内的，等到他想起来再寻找的时候却没了剑柄的踪影，询问其他几人也都是得到没有在战场中看到剑柄的回答，一些剑身的碎片被几人带了回来，却也是残破不全失去了意义。
　　祁国一偏城内，这是一座华贵的城所，一院落中。
　　洛雨芷将古蔺剑柄藏在衣袍里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走到临近的一房门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顾柔正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知思考着什么，摇摆的烛火照射在其细腻的脸庞上，一缕青丝随风飘荡着，听到开门声急忙转过头来，看到是洛雨芷很自然的流露出一抹笑意站起身来拉住走过来的洛雨芷的手问道：“雨芷，怎么啦？”
　　洛雨芷任由顾柔将其拉入怀内，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娘，我想学铸剑术，你教我好不好。”
　　闻言顾柔怔了一下，迟疑的问道：“你说你想学铸剑术？”
　　洛雨芷小鸡啄米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的看着顾柔。
　　“女子学习铸剑术极为不易，我们没有男子般强壮的体魄，所以对铸剑的一个环节锻造来说我们便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而且铸剑之术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修成的，你当真要学？”顾柔轻轻摩挲着洛雨芷的长发说道。
　　洛雨芷眼睛一亮，自然知道了顾柔愿意教她铸剑术，急忙点头应道，就差跳到房顶上了。
　　顾柔满眼慈爱的看着兴奋的洛雨芷，她怎么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她对沐子季的那种关注让作为娘亲的她都嫉妒不已。
　　就在归来的路上，顾柔已经请那位大人寻求洛雨芷身上毒素的解药，却得到与吴亮一样的回答，当下便让她心如死灰，好在还有几年的时光，既然她愿意学那便随她吧。
　　顾柔想让她快快乐乐的度过这最后的时光，这可能是她给自己女儿最后的疼爱了吧。
　　洛国。
　　舞洢湘听闻酆城每晚都会有夜市便是拉着清醒的舞洢濛和沐子季跑了出来，任由其余的血惧几人继续喝着，倒是洛云冥百忙之中极为贴心的安排了两个侍女为三人带路。
　　“姐姐你看这个。”舞洢湘从身前的摊位上拿起一株墨黑色，雕刻着一只孔雀造型的发簪说道。
　　舞洢濛敷衍的点了点头，身后的沐子季更是连目光都没给。
　　舞洢濛却依旧自言自语的从摊位前拿起一个又一个的装饰品，啧啧称奇。
　　在山上这十几年两人只下山一次，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比较陌生，仅仅在这里便见到了很多新奇的事物，当然这也和舞洢湘活泼的性格脱不开。
　　漆黑的夜晚此时在各个摊位前众多灯笼照射下被硬生生强占了一些空间，街道上一些游客也是游玩着，观赏着，人数倒是不少，而这条街的入口和出口也各有着一批护卫，离得比较近倒也更容易应对一些突发事故。
　　舞洢濛无视正和摊主聊的无比开心的妹妹，捏着沐子季的衣角强行拉着他走向前面的一处摊位，两位侍女也就此分开，一位继续跟在舞洢湘身后，另一位则是跟着两人前行。
　　这处摊位并没有几人问津，与这吵闹的夜市仿佛格格不入，摊主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知先前经历了什么，头发乱乱糟糟的依靠在摊位的木车上，两眼空洞的盯着摊位上。
　　舞洢濛带着沐子季在摊位前停下，老人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对此舞洢濛直接无视，拿起一把红色木质剑鞘的长剑，观看了起来。
　　这处摊位上是舞洢濛逛遍半个夜市唯一看到的出售宝剑的摊位，沐子季的武器折断了，她一直记在心里。
　　片刻后，舞洢濛将剑重新放好，拿起了另一把长剑，掂量了掂量连剑都没出鞘便放了回去，从摊位上再次拿起一把黑色的长剑，这也是这里唯一一把没有剑鞘的。
　　沐子季就这样静静的感知着舞洢濛的动作，他自然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就在古蔺剑折了以后，他对佩剑的要求竟然有点迷茫，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
　　“这把怎么样？”舞洢濛转过身来将黑色长剑面对着沐子季说道。
　　沐子季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出声。
　　舞洢濛点了点头，将黑色长剑放回了摊位，这个摊位并不大，摊布上也只是摆放着寥寥七八柄长剑，其余的还有一些其他的短匕之类的，并不适合沐子季。
　　两人转身便欲离去，一柄长剑横在了舞洢濛的面前。
　　“小姑娘，看看这柄剑如何。”靠在摊位上的老头不知从什么地方再掏出一柄长剑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舞洢濛接过长剑，放眼观察了起来。
　　剑柄呈青绿色，入手处设计成螺纹样式，倒也算不上新奇，长剑出鞘舞洢濛一眼便是聚焦在剑身上那道痕迹上，在剑身正中央一个小坑破坏了整把剑的美感。
　　这个小坑并不是通透的而是像制作出来便是这样，这样的剑并不具备可以贩卖出售的条件，因为它根本算不上是一把成剑，只能是一把废剑。
　　舞洢濛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将长剑入鞘扔了回去，甚至都没有打算说话，便要迈开步子行去。
　　“这把剑不错，我要了。”
　　沐子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舞洢濛急忙转过头来想告诉他不要上当，但是当他看到沐子季拿起摊位上那把长剑的时候，惊愕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摊主那眯着的小眼睛也是猛的睁开，这...
　　沐子季将长剑拿在左手上，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侍女，侍女立马意会走上前来付了钱，再急忙追上走远的两人。
　　讲价？不存在的，有三皇子这样一个挣钱机器在，哪里用得着浪费时间讲价。
　　“师兄，你怎么会选择这把剑？”舞洢濛对着与她并肩而行的沐子季问道，脸上满是不解。
　　“你觉着这把剑不好？”沐子季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舞洢濛迟疑了一下有点不确定的说道：“不，不是啊。”
　　沐子季没有回话。
　　舞洢濛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被他拿在手里的黑色长剑，到现在她还有点懵。
　　没错，最后沐子季选择了那柄没有剑鞘的黑色长剑，不过虽然不解，舞洢濛却没有细究，只是感叹着他握着长剑的时候好像气质都变了呢。
　　“嗨，姐姐你们怎么不等我。”舞洢湘跳在舞洢濛背上嘻嘻哈哈的说道，手上比之前多出了两只玉镯，想来收获不少。
　　舞洢濛熟练的将其赶下去，对着没正行的妹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去买长剑了吗，也不带上我，我可会挑了，我看看。”看到沐子季手中的新长剑，舞洢湘将其夺了过来，把玩着说道。
　　“你刚才可是看那些饰品入了神，我们可没舍得打扰你。”姐姐舞洢濛看着翻来覆去把弄长剑的舞洢湘，调侃道。
　　她的长剑也不知什么时候抛到了侍女手里，舞洢濛将妹妹的长剑拿了回来，剑不能离手，这个妹妹太马虎了，虽然现在和三皇子处于同一战线，但心底里她还是不放心三皇子的人。
　　三人将另外半个夜市也转了一遍，在舞洢湘的兴趣耗尽之后才回到了三皇子府内。
　　舞洢濛叹了口气，他们出去了得有一个时辰还要多，那时候屋内的血惧几人已经近乎吃饱了，只是在喝酒，现在回来了发现他们还在喝，好吧，她们不喝酒不懂喝酒人的生活。
　　侍女带领两人来到了一处精心整理的房屋内，示意她们可以休息了，沐子季则是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
　　点燃了烛火，沐子季盘坐在床榻上将长剑抽出，仔细的用心观摩着，质地倒还算良好，重量也与之前的古蔺差不多，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舞洢濛才会询问沐子季的。
　　手中触摸着长剑，沐子季的心神却是回到了当初那一战的时候，迄今为止两人仅有的两次交锋，沐子季都是短短几个回合便不敌，且两次皆是负伤，沐子季自知两人的确是有差距，但结局却是这么悬殊，有那么一瞬间沐子季都是自闭了。。
　　这件事情就像一个魔咒萦绕在他的脑海。
　　当然失落过后便会再次燃起斗志，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无法被打败的，即便有也要强行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