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九次历练

　　“师父，唤子季前来何事？”沐子季身穿白色长袍，右手持剑，对着面前的背影行了一礼道。
　　苍叶转过身来，同样的白袍加身，只不过那张沟壑密布的脸仿佛已经洞悉了时间，上面满是岁月打磨的痕迹。
　　“这十六年来你下山历练过几次？”苍叶开口问道，脸上看不出悲喜。
　　沐子季再次行礼：“回师父，子季共下山八次，有一次未能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
　　苍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都已经八次了吗，真的是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苍叶的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沐子季听。
　　沐子季巍巍站立在原地没有妄自开口。
　　苍叶再次转过头走了缓缓走了两步：“洛国国主迟暮，想必不久便会抉择传召新的国主，你即刻下山帮助其中一位皇子成功夺得皇位。”
　　洛国？
　　沐子季脑海中回忆起关于这个国家的情况，只是帮助一位皇子夺得皇位，这听上去并不难办到，洛国的大皇子位高权重顺承皇位理所应当，师父这次的历练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就在沐子季冥思苦想的时候，苍叶再次开口。
　　“除了大皇子和十四皇子，你任选一位，当然你现在不用告诉我答案，我会在你的实际行动中看到的，准备好了就下山吧。”
　　沐子季迎上转过身的苍叶的目光，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后向后退了三步转过身大步离去。
　　果然，这次的历练没有那么简单，沐子季嘴角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趣。”
　　这是这九次历练里面唯一一次要他自己抉择的历练，其于几次都是苍叶将历练任务下达后他去执行便可，相比较而言，沐子季承认他更喜欢这次的历练。
　　沐子季低下头来瞥了一眼随着步伐摇摆的右手，虎口处一条半指长的疤刻在那里，触目惊心。
　　“我变强了，你呢？”
　　孤鹤镇。
　　这里隶属于叶国，是九个国家中最为强盛的国家，也是各方势力聚集的地方，杂乱却繁盛。
　　沐子季此行一途需越过半个叶国，横跨南国，路途极为遥远，好在沐子季并不急，稳步前进便好，而且在前往洛国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洛国各皇子的信息他倒是知道一些，他虽修行十六年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出历练，在山上修炼的时间也就堪堪六个年头，倒并不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乡野村夫。
　　不过对于这次的历练来说他知道的这些情况还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让他去判断到底要选择去帮助哪个皇子。
　　这是一座酒馆，里面人声鼎沸，时过中午便生意爆棚想来油水不少。
　　沐子季迈步进去，无视了店家小二的热情招待，径直走向墙角处一酒桌，此时那里已经有一个全身被黑袍包裹的男子。
　　沐子季坐在黑袍男子面前，厉目望去，黑袍男子的脸部也被黑布包裹看不出什么，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带我去找夜狼。”沐子季低声说道，右手放在酒桌上拇指将剑弹出剑鞘一寸的距离又收了回去。
　　黑袍男子瞳孔一缩，这把剑...
　　随后黑袍男子起身向外走去，沐子季则是继续端坐在酒桌上环视着周围的酒桌。
　　就在黑袍男子起身的一瞬，有着不下十道的目光投注过来，迎上沐子季的目光后便又畏畏缩缩的收了回去。
　　沐子季起身向着外面走去，直到失去沐子季的身影，那些将头低下的人目光又活络了起来，虽然沐子季只是将剑弹出来一瞬，但是一部分人都是将其认了出来。
　　随着黑袍男人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杀掉了七八个跟屁虫后，看着停下脚步的黑袍男子，沐子季知道目的地到了，他想找的人在里面。
　　这是一艘普普通通的渔船，两侧都是用着黑纱遮盖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里面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黑袍男子伸手示意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沐兄，请。”
　　就在沐子季凝望渔船之时，渔船上的人开口，沙哑的嗓音给人一种极为不舒适的感觉。
　　闻言，沐子季走下岸边，迈步到渔船上掀开了黑纱，坐在了黑袍男子的对面。
　　同样的黑袍，同样的黑布掩面，到处都透露着神秘。
　　“你们还是这么躲躲藏藏。”沐子季缓缓开口。
　　“哈哈哈，沐兄理解，我们做情报的实在是没有安全感，而且又没有沐兄这样的实力，自然是畏首畏尾的。”夜狼哈哈一笑，而后极为惬意的躺在了船塌中，右手撑着头对着沐子季说道。
　　沐子季没有回话。
　　夜狼仿佛知道会这样，打了个哈欠问道：“沐兄这次下山是去哪里历练？”
　　“洛国。”
　　“你那师父怎么舍得把你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历练？”夜狼惊讶的问道，声音都是提高了一些。
　　回应他的是，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
　　“别别别，沐兄请收回古蔺剑，我们聊些别的。”夜狼迅速坐起身来，双手将沐子季弹出一半的长剑插了回去。
　　“我要知道洛国所有皇子的信息。”沐子季并没有理会夜狼的动作，冷冷的说道。
　　“这个嘛，毕竟我人手有限，而且洛国路途遥远，而且上两次给您情报，您都还没有付钱而且...”
　　“嗯？”沐子季右手握紧长剑，拇指按在剑柄处，眼睛微眯盯着夜狼。
　　夜狼被打断连忙呵呵一笑，再次躺在了船塌上说道：“沐兄上来就问洛国皇子的事，虽然我的人大部分都在叶国，但是其他的八国倒是也有着一些人手。”
　　沐子季松开右手的长剑看着正式起来的夜狼点了点头：“继续。”
　　“洛国皇子共十七个，有十二个被册封王位镇守边疆，如今只有五位还在朝中...”
　　就这样沐子季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后直接起身离开了这里，没有理会那个从船上追出来吵闹着要付钱的人。
　　直到沐子季的身影消失，夜狼才返回渔船中，暗暗思索“他的历练任务到底是什么，竟然涉及到这么多皇子，已经一团乱麻的洛国随着他的到来又能乱到什么地步，真是让人期待。”
　　与此同时叶国各个隐秘场所内的幕后人皆是收到了消息，哪怕是距离颇远的边疆之地都已受到了情报，也不知他们用的何种传递方式可以将消息短时间内横跨一个国家。
　　古蔺剑沐子季再次下山，这次他又是所为何事？
　　匆匆两月的光景转瞬即逝，沐子季拉住缰绳身下的马匹也是停了下来，这匹马是沐子季居住驿站时随手牵的一匹，陪伴了他两月的时间。
　　眼前是一丛高耸的城墙，城前一道看不出深浅的小河孜孜流淌，那护城河后面的城牌上写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酆城。
　　这里便是洛国的国都，也是此行沐子季的最终目的地，历时两月抵达，距离不可谓不遥远，虽然沐子季一直是以着极为缓慢的速度行进。
　　城门口几队士兵轮番的巡视，守城的士兵也是站成了两排，细数下去有着五十人之多。
　　沐子季翻身下马，右手持剑左手拉着缰绳向前走去，马匹也随之而行。
　　在士兵的仔细查阅下，沐子季进入了城内，一眼望去宽阔的街道，比之牧云城宽了三倍不止，且全部由相同大小的石块铺垫而成，庄严气派。
　　两侧则是一些商铺，米粮店和当铺酒馆之类，极为繁华。
　　“先去找谁呢？”
　　沐子季将马匹牵到当地的驿站，走了出来仔细思考着。
　　皇宫外，与城门处身着同样制袍的护卫轮番巡视着，宫门处更是有着大批护卫聚集。
　　没有旨意，外人并不能进宫，这是铁令。
　　沐子季将衣服换成一席宽松的黑袍，衣袍偏大可以遮住头部，留下眼睛以下露在外面。
　　沐子季闲庭信步的游走在巡视的护卫身后，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护卫能发现身后的他。
　　一个跳跃翻过高耸的城墙，沐子季就近躲在一石亭后面，待得一队护卫走过才显现出身影急速顺着小路向宫内行去。
　　这里只是外宫，是一些官员或是侍女一类的人居住的地方，内宫还在更深处。
　　随着沐子季的深入，他发现护卫队越来越多，巡查越愈发密集，于是他只能被迫做梁上君子。
　　所幸每个宫殿与每个宫殿的房顶距离倒不是太远，混入内宫的难度倒是降低了不少。
　　“哈，嗨，哈...”一华服少年手举长剑或劈或砍或刺，极为熟络的练习着基本的持剑姿势，而且每更换一个动作都要大喊一声，颇为奇怪。
　　沐子季一个跳跃落在少年所在宫殿的屋顶上，静静的看着少年。
　　少年并未并未发现有人在其屋顶窥探于他，不过他没发现不代表没人发现。
　　一男子不知从何出现，剑指沐子季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闻言，舞剑少年停下了动作顺着男子的长剑所指的方向望去，同时将长剑背于身后。
　　两只附近的护卫小队也是急忙赶来，迅速包围了沐子季所在屋顶的宫殿。
　　“我来寻求一个答案。”沐子季不急不缓的开口，那冷静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在乎在他脚下到底有着多少护卫正虎视眈眈。
　　少年将沐子季请入宫殿中抬手示意：“请讲。”
　　良久，沐子季独自离去，绕过巡查的士兵，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男子将沐子季送走转身回到了少年的身边。
　　看着朱宁疑惑的表情，少年递给他一盏热茶：“如果接受了他，肯定会引起大皇子的关注，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并没有实力与其争锋。”
　　朱宁接过茶恭敬的站在一旁道：“那公子为何不让我将其拿下，这样一个危险人物...”
　　少年伸手打断了朱宁的话，颇为凝重的吐出一句：“无碍。”
　　梁上君子沐子季几个跳跃甩开一批护卫后，找到了一座宫殿跳了下去。
　　入夜，天色变得昏暗起来，院中纸窗上映出一道被蜡烛照射的人影。
　　感知一番确认没有人追上来后，沐子季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案桌上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竹卷，面带笑容看着进门来的沐子季。
　　而后少年站了起来，右手指着一把宽椅开口道：“沐兄请。”
　　沐子季惊愕了一下，顺势坐在了宽椅上：“你让我很惊讶。”
　　少年哈哈一笑，拂了拂衣袍一股书生气质展露:“云清见过沐兄，先前便是猜测，毕竟沐兄那把古蔺剑的凶气可不是一匹黑布所能遮掩的。”
　　的确，进宫之前沐子季不但把自己修饰了一番，也将古蔺剑用黑布包裹了起来，不过手法着拙略了一些竟被人一眼看了出来。
　　“七皇子洛云清，你让我很感兴趣。”沐子季开口道，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一些。
　　洛云清走到沐子季的身前，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早就听闻两月前沐兄出现在叶国，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见到古蔺剑主，实乃云清之幸，只是不知沐兄所来是为何事？”
　　洛云清吹捧一番将话题拉到了正点上。
　　对此沐子季自然不能落了下风。
　　“听闻七皇子饱读诗书机智多谋，子季的来历七皇子不妨猜上一猜。”沐子季将长剑抱于胸前，双眼饱含期待的看着洛云清。
　　洛云清缓缓开口：“沐兄即是找上了云清，想必也已经去过其他的皇子那边，或者计划要去但是还没有去。”
　　沐子季点点头，示意其继续。
　　“沐兄先前几次下山的历练皆是闻名于天下的大事，想必这次不远千里前来洛国也肯定一同之前，而反观洛国如今最为紧急的事便是在父皇那边，云清不敢再言。”洛云清看向沐子季没有再言语。
　　“的确，如今的洛国处在风口浪尖之处。”沐子季道。
　　洛云清坐姿优雅的坐在沐子季的对面：“沐兄莫不是想在这浑水中摸鱼？”
　　“各取所需罢了。”沐子季回道。
　　“一个位置的争夺便能左右一个国家的命运，途中更是有着无数的鲜血铺垫，是不是过于残酷？”洛云清一脸忧愁的问道。
　　“称王败寇，生于乱世又有几人会在乎过程，此中道理七皇子更应熟知，夜已深子季告退。”沐子季起身抱拳，在洛云清的注视中走了出去。
　　沐子季轻松的躲避着大批士兵的搜查，士兵的数量相比白天增加了一倍有余，皆是仔细的搜寻着内宫的各个地方。
　　沐子季花了半刻钟来到了一处宫殿，他确认了一下周围房屋的情况后迈步走向正屋的房门，就在他将双手放在房门上之时，屋内传出一道声音。
　　“沐兄请。”
　　闻言，沐子季停眼神翻转推开了房门。
　　入眼之处一长桌立于门前，上面几道菜肴摆放有致，两个酒坛摆放在旁边的侧桌上。
　　而长桌后面一道身影正兴致勃勃的盯着沐子季。
　　“沐兄请坐，想必近些时日定是舟车劳顿粗茶淡饭为伴，尝尝云冥专门吩咐下人制作的菜肴。”那道身影面带笑容开口道。
　　沐子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衣服华丽但是配上那尖嘴猴腮的面容颇为怪异，洛国三皇子洛云冥。
　　沐子季将头上的衣袍拉了下来露出完整的面容，拉开椅子坐下：“你知道我要来？”
　　不怪沐子季惊讶，要说洛云清可以凭借古蔺的样式认出自己这样尚还解释的通，而洛云冥竟然早早的备下了饭菜，出乎沐子季的意料。
　　“云冥等候沐兄已久。”洛云清露出一口白牙，回道。
　　“哦？不知三皇子如何得知？”沐子季问道，面容虽没有变化但是双眼里却充满了不解。
　　洛云冥拿起青铜樽，毫不在意的说道：“傍晚时我的人便发现了沐兄，令云冥惊讶的是沐兄竟然先找上的是老八。”
　　“哦？你知道我一定会来这？”沐子季眼睛微眯直直的盯着洛云冥。
　　他的人？
　　沐子季暗暗回想他在进入皇宫后一直小心翼翼，皆是感知过后没有察觉危险才会行动，没想到却一直被人监视着。
　　洛云冥起身拿起另一青铜樽倒满美酒放在沐子季身前道：“直觉而已，不知这次沐兄这次下山历练的内容又是什么？”
　　沐子季将剑放在桌上再将青铜樽推开，双手交叉胳膊拄在桌子上，看上去极为放松。
　　酒这东西沐子季从来不碰。
　　“七皇子洛云清已经猜出了子季的来意。”沐子季道。
　　“所以沐兄现在发现云冥这才与你幻想中合作对象最为贴切，豺狼与虎豹同行，既是示弱那必然是光脚不怕穿鞋，冥宁无瓦全。”洛云冥将右手放在眼前狠狠的握起，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沐子季暗暗点头再次给洛云冥加了几分，三个皇子中他并没有小看谁，他有自信可以帮助任何一个皇子去争夺皇位，只是那两位一个熟文一个习武对于皇位之争并无斗志，烂泥又怎么上墙。
　　相比而言三皇子洛云冥一人不傻，二来有着他都发觉不了的独特情报渠道，在沐子季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皇宫外侧将军府内。
　　此时洛国将军曹军惬意的靠在雕刻精致虎皮覆盖的石椅上睡眼惺忪的看着堂中跳舞的舞姬，在其台下还有一人端坐在石椅上右手握樽思量着什么。
　　忽然，一阵巨风拂过，引起帘布翻腾。
　　曹军挥了挥手，舞姬躬身退下。
　　一名男子从暗影中浮现，单膝跪地：“禀将军，副将军古蔺剑沐子季现在三皇子住处。”。
　　曹军慵懒的睁开了眼睛，拿起桌上的酒樽狂饮一口目光转向台下的那道身影。
　　“哦？看来有人是真的一意孤行要入这博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