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话说回来，小书生你也真是够惨的。新登场的几位人物，几乎都对你拳脚相向呢。虽然我是觉得你很面善，但为什么别人对你的脸就那么不快呢。
　　难道说是审美观的差异吗？”
　　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最回到石桌上的英，极为自然地开了一个新的话头。明明在上一章的时间皆是把我搂在怀里，现在却止口不提。这算是提起裤子不认人吗。
　　“还有，别把原因直接定为看我的脸不爽。再怎么审美差异也不会动手动脚，这个社会上没有那种赤裸裸的个人歧视。
　　况且我长得普普通通，哪里招惹到他们了。”
　　嗯？他们是指？
　　“欸？小书生你长得很普通吗？我倒是觉得你长得很有特色呢。
　　特别的不帅，不特别的帅，或者说帅得不特别。”
　　“明明是一样的几个字，翻来覆去后语义都变了呢。”
　　你到底是想说我帅还是不帅啊，英小姐。
　　“不过嘛，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直接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这也没办法啊，因为你实在是太弱了嘛简直比我这位少女还像是水做的呢。谁都可以给你砸个窟窿出来。”
　　“所说比喻的乱七八糟，意外地难以反驳。
　　我这么弱，还真是对不起啊。”
　　“啊啊，没关系没关系，这本书的主角又不是你。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在最终卷之前，根本没有需要你拔刀出力的必要。
　　金牌打手是我的代言词，本来就不是你的硬性指标。你还是乖乖在战斗时躲到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就好。
　　喂，别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呀，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英小姐的安慰，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难道我在最终卷之前一直是弱鸡吗，真想把一年后的自己从开头的善陀寺拉回来问个明白。但考虑到他正在进行生死大战，单论现状比我还凄惨，简直快被削成血人，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
　　“总之，小书生。”
　　英开始给出自己的结论。
　　“下次碰见那种着装风格稀奇古怪，行事风格捉摸不透，从气势上来说，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物的家伙，赶紧跑才是上策。
　　那不是你能应对得了的，别和他们扯上关系。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你知道了吗。”
　　我频频点头。
　　“是，娘娘教训的是。”
　　她瞥了我一眼。
　　“你这个太监倒是听话的很。”
　　“应该的，应该的。”
　　“谁在和你开玩笑啊，给我把态度放端正！”
　　扬起手来，朝我肚子上就是一拳。疼痛程度恰到好处，刚好处在痛到不能呼吸之下的级别。用这种方式让我住嘴，不得不说很有英本人的风格。
　　毕竟是金牌打手，大概她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身超越常理的破坏力了。
　　不过我的心中仍有巨大的困惑尚未解开，还需要英为我指点迷津。
　　“那个，娘娘，奴才有一事不明。”
　　“速速报上，无需多虑。”
　　不知为何，奴才与主子的游戏仍在继续。
　　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英，两天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我的头部会受伤，然后昏迷了整整两天？”
　　“不对哦，小书生，你受伤的部位可不只是头部。
　　不如说，当时你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没有受伤。
　　啊啊，一提到这个我就来气，真是难以想象为什么有人干得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英用右手捂着头，左手伸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脸颊。
　　就这么揉啊揉啊揉啊揉啊。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我倒不至于太过惊讶。但还是被猛地吓了一跳。
　　快住手，我又不是抱枕人偶，不许对我的脸动手动脚。
　　“哇唔额……总之……唔唔唔……那天到底……噜噜唔轼……发生了什么事啊……”
　　饱受摧残的我，现在想要吐出清晰的字节，是异常困难。
　　“嗯~~~我那天在森林里逛了一逛，就回来了，之后……”
　　“逛了一逛，你确定？”
　　我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面色格外不善。
　　“我怎么记得那天我可是在原地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某人的身影。在那里望眼欲穿目眦尽裂，心焦到几乎坐立不安地等着，甚至都开始为长期奋战而囤积起物资了呢。”
　　这是前情提要。
　　“这个啊……”
　　英灿灿地收回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冷汗都流了下来，一个劲地在我面前扭捏着，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姿态来。
　　“好吧，处理麻烦时我确实花了一点小功夫，多花了一点时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回来的时候，怎么也分辨不了方位，所以……就这样了。”
　　“那么大一处山崖，不是很明显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找不回来吧。这个地标显眼到没边了不是吗。”
　　“欸，是这样吗，原来如此啊……”
　　英更加局促不安，冷汗如雨般落下，眼神无比慌乱。
　　为已经发生过的事一直纠结，这样也不行。而且我也没有喜欢看别人窘迫的姿态的离奇欲望。这件事还是就此揭过为好。
　　“好吧，不提这件事了。”
　　“非常感谢你能绕我一命。”
　　长叹一口气的英小姐，继续开始说出接下来发生的事。
　　“总之，那天我回来了之后，就看见小书生你在那里不知干什么，一直忙忙碌碌个不停。出于个人兴趣，我就在那里看着你忙活了半个时辰……”
　　“我收回前言，这件事还远不能就此揭过！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在了啊！回来了就赶紧站出来啊！”
　　害得我白干了半个时辰的苦力。
　　“我看你热血沸腾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没好意思去打搅你嘛。”
　　英赶紧为自己伸冤。
　　“然后呢，我就看见，有个危险分子鬼鬼祟祟地从林子里出来。”
　　“危险分子？”
　　“嗯，对啊。是一个穿布衣的男的。不怀好意地悄悄靠近，连腰上的刀都拔出来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安定，我只好稍稍教训了他一下。控制着力道，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特意拿出手，比划着“小小”的少女，怎么看都是在推脱责任。
　　“小小的惩罚啊……”
　　我虚着眼看她，不由地回忆起那只被英三拳两脚干掉的黑熊精和被英一脚拦腰踢断的大树。以这两个参照物的下场来看，这个小小的惩罚，绝对不会像明面上那么微不足道。
　　“英，我想问问，那个家伙现在怎样了。”
　　“这个啊……”
　　讪讪的笑着，英开口道：
　　“他死了。”
　　果然。
　　“这哪里是小小的惩罚啊喂！都出人命了耶！”
　　那家伙，还有全尸吗，不会被打成肉泥了吧。
　　“别全赖在我身上啊，不是我杀死的啊，那个家伙。”
　　犯罪嫌疑人宇文英小姐，在被告席上手足无措的为自己辩护。
　　“我当时站在老远的一棵树上，一下子难以到达你身边。于是就抄起自己的刀丢了过去，本来是打算吓唬他一下，让他知难而退。再不济，趁他愣神的功夫，我也可以赶紧赶过来。”
　　“把刀丢了过来也叫小小的惩罚？他不会一个趔趄撞到刀口上去，一下子被钉死了吧。”
　　少女刀客的暴力指数再上一个台阶。
　　“怎么会呢。那样子场面也太血腥了，过审会很麻烦的。
　　别那么害怕，我是连刀鞘一起丢出去的，而且也有好好地瞄准，绝对不会打穿要害，这一点还请放心。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这种素养可真是令人胆战心惊，根本放心不下来好吗。
　　然后呢，那家伙被吓跑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呢……”
　　英抓了抓头发，看上去十分尴尬。
　　“那个布衣男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没被吓跑。而且啊，看见我丢出去的刀后，就不知发了什么疯，在那里又唱又跳的不知在叨咕些什么，更加起劲了。
　　这么个神志不清的家伙，还手持管制刀具，简直是个十足的危险分子。为什么当地官府没有把这种搅乱社会治安的暴徒严加看管呢。”
　　然后英小姐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
　　“所以，我当时就很及时地处理了这个社会隐患。”
　　她的用词令我格外不安，怎么想那个家伙都下场堪忧。姑且还是问一问那个倒霉蛋的结句如何。
　　“那个，请问，“处理掉”是指你把他给……”
　　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怎么了，小书生，你脖子不舒服吗。”
　　可惜少女没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总之，我狠狠地揍了那个手舞足蹈，想要持械伤人的家伙一顿。拳脚并用，让他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英把手握拳，双拳相击。我恍惚间听见了金属撞击的幻听，一下子打了个冷颤。英小姐的拳头真是可怕。
　　“怎么说呢，如果要我详细演示一遍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英起身，往空旷的院子中间走了几步，向着无人的空地摆出了架势。接着霎时发力，动作带起阵阵武风，打出了一套气势惊人的格斗招式。
　　细细思索了几秒后，我猛然发现，这和秋叶使出的招式简直一模一样。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那丫头用这吓唬我时，我觉得这招无端眼熟。原来是她从英这里偷师学去的招式。
　　表演完毕后，英似乎看上去格外轻松，气息不乱分毫。她回过身说道：
　　“怎么样，如果你想学个一招半式，以后拿出去耀武扬威的话，我不介意指点你几下哦。不算你学费，前提是你要尽心尽力。
　　这拿来强身健体是绝对够用的。正好可以锻炼一下你看不见的肌肉。”
　　“不不不，好意心领了。”
　　“欸，眨了眨眼睛就拒绝了！有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少女刀客不开心，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不服输地用拳脚在空中比比划划，英颇为失落地询问我的看法。
　　“喂，小书生，你是对什么不满意啊。这一套招式实用性很高的，致昏致残致死统统办得到，不经意间派得上大用场啊。”
　　“我的生活经历里，有什么样的大场面需要对别人进行人生伤害啊喂。我是和平主义者。”
　　“那就是觉得观赏性不强？
　　啊，不能吸引异性的目光对吧。没想到你这个人看上去老老实实，肚子里都是坏水。”
　　目光中充满了嫌弃的意味，少女微微后仰，拉远了生理与心理上的距离。
　　“啧，这就是男性吗。”
　　赤裸裸的性别歧视，起因是因为我。我给天下同胞丢脸了。
　　“这不是。顶多算个别案例。不许以偏概全。”
　　“切。那你为什么不肯学啊，难得我起了心思想收个弟子的说。
　　啊，难道说是这样吗，你认为我不是个好师傅，跟着学武没前途？
　　我才刚刚出师的实力，被你看出来了？”
　　“才出师就有这种实力，你的天赋也太强了吧！”
　　这是何门何派的隐士高徒，刚出山门就有了天下无双的气势。要不要考虑一下真的拜入师门呢。
　　“那个，英，还是算了吧。并不是你的原因，只不过是我觉得很麻烦而已。没什么大的兴趣。”
　　“是吗，真可惜啊……”
　　少女捻着一缕发丝，摇着头叹气。
　　嗯？奇怪，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又不是练武奇才，你也不是武道无人继业的白胡子老爷爷，咱不学也没什么吧。
　　“没能找到借口呢。”
　　“借口，什么借口？”
　　明黄色的眼眸望向我，英沉默了片刻。白净的脸蛋上柳叶眉微微跳动，细细抿着的嘴唇纹丝不动。她是在考虑怎么回答我吗。
　　然后，组织完毕语言，最后的答案来了。
　　“可以掩盖我真实内心，恶意刁难你的，借口哦。”
　　“你这人好阴险啊。”
　　“这个嘛，你不都已经拒绝了吗。哎呀，邪恶的计划落空了呢，真是可惜啊……”
　　把双手举过头顶，驾着动作拉伸脊背，少女打着趣。
　　但是，这种直白豪爽的回答，和刚刚的沉思有些不相符。刚刚总觉得她还有什么话没说完。有一种隐瞒了什么的感觉。
　　借口啊。是什么呢。
　　“好啦好啦，单说结局吧。那家伙不是什么厉害的武道高手，几下子就被我打昏不省人事了。可喜可贺，他不是什么意志坚定地狂徒，用不着我卸下他的一点零件。算是省了一点小麻烦吧。”
　　“这种情况叫小麻烦啊。你总有一天会犯下事儿，被官府抓进牢里的。”
　　“我自己不就是官府人员吗，官官相护好了。找几个大官，托托关系就能出来的吧。”
　　“英小姐！从你睡醒以后，前期布置下的完美形象就在不停崩坏，这样真的好吗！”
　　“你有意见吗。只要结果可以，其他的无所谓啦。”
　　“不敢苟同！”
　　“是吗。
　　不过嘛，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吧。”
　　英耸了耸肩，不可置否地摇了摇脑袋。
　　“总之，虽然我特意手下留情，但那家伙运气实在不好。或者该说人品不好，还是眼光太差呢。因为他还是死了。
　　被另一位不肯露面的家伙舍弃，坠落悬崖，粉身碎骨，什么也听不见了。”。
　　就是这样。
　　英摊开双掌，面色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