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震撼

　　“穿过密林，踏入荆棘园。”
　　当梦萝静静地说出这句话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长久地沉默之中，他们知道，这一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暗寂望向这片密林，轻声道：
　　“其实，这片密林也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树森林，可能只是红典级法术所造成的视觉更改效果，它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大，所以我们应该进去后没多久就能看到真正的荆棘园里的情况了。”
　　梦萝的脸上闪过忧虑的神色，开口回道：
　　“但是哥哥，我想你是知道的，外界已经多久没有听闻到过荆棘园内的消息了，自从那次事件之后。”
　　“而且……这可是‘荆棘园’啊，只要进去，就会是遍地荆棘，动辄就可能会被刺得浑身是伤。‘荆棘园’这个名字，也就是因为那次事件才有的名字，而这之前，这里确实只是普通的中立地带，但现在……”
　　听到这里，暗寂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现在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他指了指就在不远处立着的魔像，意思是，这家伙很明显就不会再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们才是真的小命不保了。
　　梦萝苦恼地嘟起了小嘴，不满地嘟囔道：“笨蛋哥哥，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让这大块头恢复原状的话，我们还可能没啥事呢……”
　　对于梦萝的这番话，暗寂只能回以一番苦笑，且不说魔像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缘故，暗寂完全有理由相信，光是以红典级法术的恐怖，就绝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安然无恙地离开，不然这个法术就不会被布置在这里了。·
　　“说是中立区域，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荆棘园，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暗寂望着这片密林，在心里默默地道：“只是希望我最害怕的事情不要发生才好……”
　　梦萝走到暗寂身旁，拉起了他的手，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面对即将要进入的这方未知地域，有些不安，小手都有些冰冷。
　　暗寂拍了拍她的头，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有我不是？”
　　小丫头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握着暗寂的手，抬头向着暗寂询问道：
　　“那哥哥，我们是现在就进去吗？”
　　“再等一下，让我先将东西整理一下，然后我们就进去。”
　　说着将包裹放到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将等会也许要用到的东西分类收好。
　　良久，暗寂终于整理好了包裹，他站起身来，将包裹系在腰间，转头对着不远处也正坐在地上发呆的梦萝喊道：
　　“喂！小梦萝，别发愣了，走啦，再不过来就丢下你在这了啊。”
　　小丫头“啊”地一声回过神来，白了一眼暗寂，小跑着来到了暗寂身旁，两人相视片刻，终于一齐抬脚走进了荆棘密林之中。
　　******
　　在不知距离两人多远的那片海滩上，堆积已久的尸体开始腐烂，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
　　渗入沙粒空隙间的血液已经干涸，逐渐凝结，将沙质的土地生生地结成了硬质的块状，放眼望去，尽是血色，显得阴森而恐怖。
　　整片海滩没有半分生息，只有一片死寂，若再经过长年的风化侵蚀，也许很多年之后，尸体化作枯骨，船骸化作朽木，沙地化作血漠，放眼望去，一片地狱之景，那将是何等壮观与恐怖的景致？
　　可惜的是，这番景色终将要无缘现世了。
　　“哎呀哎呀，我瞧瞧，这番景致可真是美得惊心动魄啊！你说是吧，爱洛薇尔？”
　　一道光门自血滩中浮现，黑色的门框上，雕刻着几近扭曲的花纹，细藤缠绕其上，阵阵幽光扩散而出，给这方血滩又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意境。
　　只见大门缓缓打开，轻浮的话语从中传出，一道人影从中迈步而出，踩在一个早已糜烂多时的尸体上，发出“噗”的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那人似乎是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转头朝着后方抱怨道：
　　“我说爱洛薇尔，你的传送怎么这么差劲，将我传送到这些烂肉堆上是怎么一回事，弄得我鞋子都脏了，你可要赔我啊，噫~噫~真恶心。。”
　　说着他还将鞋子使劲地甩了甩，想要将刚才不经意间黏上的血污甩掉，但血渍已经渗到鞋子里了，任凭他如何摆弄，都没办法弄掉，令得他不由得抱头仰天发出一声悲呼：
　　“天啊，这可是我的新鞋啊，爱洛薇尔，你你你……我跟你没完啊啊啊！！！”
　　“白菲泽，你的鞋子怎样关我什么事！？还有，如果你不想让我传送的话，你可以选择从圣塔那里直接以你那龟爬一样的速度走过来，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拦阻你分毫的。”
　　声音从人影身后的门中传来，说话间，只见两道倩影从门中走出，其中一位正是刚才说话的少女，爱洛薇尔。
　　她身着一身淡蓝色休闲装，银色的长发披散到身后，此刻她那雪白的俏脸上露出极其不耐的表情，一脸鄙视地望着不远处那名名叫白菲泽的白发少年，显然是对他刚才那番话语感到极其的不爽。
　　“薇尔姐姐，别生气，我们，不理他，不就，好了？”
　　爱洛薇尔身后传来一声语调极其平淡的话语，几乎没有一点起伏，甚至一句话里还有多处不自然的停顿，使人听起来极为怪异，但另外两人似早已习以为常了一般，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白发少年白菲泽不满地叫嚷道：
　　“我说冥瞳，你怎么也帮我一下，好歹我平时也总是帮你做苦力，你就不能替我说两句吗？”
　　说完他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目光望向爱洛薇尔身后站着的那名少女，此时早已是炎夏时节，隐约还能看到在空气中翻滚的热流扭曲了视线，但即便是在这种热到让人几乎无法喘气的情况下，这位少女仍是在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将她里里外外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挂着一条绒毛围巾，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棉帽。看到她的打扮，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是处在凛冬时节一样。
　　冥瞳的双眼淡漠地盯着白菲泽，语气生硬地回道：
　　“你的，鞋子，不重要。你，没有，帮过我，你，是在，给我，添乱。”
　　少女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平淡无比，似乎她不是在和一个人对话，而是在与一台机器对话一般。
　　白菲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觉跟少女进行争辩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将头撞向爱洛薇尔，想继续向她勒索一双新鞋时，只听得爱洛薇尔开口喝道：
　　“好了白菲泽，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又不是来逛街的，你要闹也等到任务结束后回去再闹行不行？”
　　被她这么一喝，白菲泽只好讪讪地笑了笑，终于开始认真地望向这片海滩，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方才的玩世不恭的样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口中发出“啧啧”的感叹：
　　“啧，真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这样的重担，我们这样的小虾米怎么能担负得起啊，这不是要玩死我们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苦笑，望着这片惨不忍睹的画面，三人都在这一刻保持了沉默。
　　“谁能想到，庭院那帮疯子真的能够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为了摧毁这艘船，甚至不惜动用对军魔核炮，看着样子，至少是用了七颗以上的大型魔核了吧？”
　　“光是这些魔核，我想就应该能发动十几次黑冥级法术了，而且还能让这些法术达到常驻的效果，真是奢侈啊……”
　　爱洛薇尔白了在那连声感叹的白菲泽一眼，开口嘲讽道：
　　“这么说，你是能在抬手间就将这艘船打成满地灰烬咯？那你可真是厉害啊，不如下次就让你一个人执行任务好了，毕竟你那么强，也不需要我们这些小喽啰护驾不是？”
　　白菲泽嘴角有些抽搐，心道这女人怎么总是和自己对着干，只好尴尬地咳嗽两声，对着此刻正沉默地看着两人胡闹地冥瞳说道：
　　“冥瞳，能帮忙看一下这里究竟有多少人死亡吗？”
　　冥瞳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闭上了眼睛，用手将帽沿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双眼，然后只见她周身泛起了无形的涟漪，然后迅速向着四周震荡开去，白菲泽与爱洛薇尔静立在一旁，没有去出声打扰。
　　良久之后，少女将帽子拉起，重新睁开了双眼，她望向两人，一字一顿地道：
　　“这里，总共，死了，3674人，其中，可能有，无辜受难者，1200人，左右。”
　　这一刻，白菲泽的表情显得有些淡漠，与冥瞳的淡漠不同，他的淡漠更像是一种无视生死的淡漠，无视别人的，也无视自己的。
　　爱洛薇尔轻叹一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放置于胸前，向着这片海滩上的人之一沉痛的哀悼，当她睁开眼时，只见眼前已经是火海一片，白菲泽的手中腾起一团烈火，将其投掷到各个尸体堆里。大火迅速扩散，很快便弥漫了将近三分之一个海滩，且仍是势头不减地继续扩散着。
　　爱洛薇尔与冥瞳对于白菲泽的做法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火化或许才是对这些人最好的祭奠，如此总要比他们暴尸荒野要强上许多。
　　大火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白菲泽在释放完这最低级的火球术后也就不再去理会，他转头望向冥瞳，开口询问道：
　　“这里具体死了多少人，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圣塔那边自然会有部门来处理这种事，我如今想要知道的是，那批人，都死了吗？”
　　他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冥瞳，等待冥瞳的回答，他知道，在来这里之前，冥瞳应该是将那份名单以及画像记得清清楚楚了，这一点，他不会有任何怀疑。
　　冥瞳久久没有说话，白菲泽也不急，就这么默默地等着，终于，冥瞳缓缓开口道：
　　“还少了，一个人。那个人，是……”
　　“梦萝·黛薇儿。”
　　白菲泽的瞳孔猛地一缩，旋即有些无力地吐了一口气，就好像内心中有什么情绪就要爆发一样，却被他生生地压了下来，他默然问道：
　　“除了她，还有吗……？”
　　“我没有，去了解，其他人的，画像，所以，不清楚。”
　　白菲泽点了点头，望向爱洛薇尔，苦笑道：
　　“最麻烦的事情来了，没想到，竟会是她不见了，那事情可就大条了，一个不好的话，很可能会引发不可想象的灾难啊……”
　　“而且更糟糕的是，以她的情况，身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唯一有可能的……”
　　他的目光延伸到了遥远处，那片密林的所在，悠悠开口道：
　　“她也许，走进了荆棘园。”
　　听到“荆棘园”三个字，另外二人都有些沉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竟没有一个人有所回应，白菲泽只好继续开口道：
　　“所以，我们究竟还要不要追进去呢？要知道，进去了，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那片被囚笼封困的地域。”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火已经开始减弱了，地面上尸体已经化为了一堆灰烬随风飞散，火势也失去了维持燃烧的来源，终于逐渐熄灭。
　　这时爱洛薇尔开口了：“追进去，我们没得选择，若是放任她不管，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她望向两人：“你们，要追进去吗？”
　　白菲泽与冥瞳二人缓缓点头，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议，毕竟这绝非小事，也由不得他们不去硬着头皮认真对待。
　　爱洛薇尔闻言，深吸一口气，右手伸出，一道黑色的门扉出现在三人身前，门缓缓打开，雾气笼罩，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她对着两人道：
　　“这扇门，仅仅只是单向的，进入那里，是不可能再依靠我的能力回来的了，而且进去以后，我的‘心言’还能不能动用还是个问题，毕竟，在圣塔里后天觉醒的‘心言’还是跟异族先天就独有的异能不一样的啊……”
　　她有些无奈地感叹道，听得另外二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白菲泽只好开口道：
　　“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也就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信念，跟异族没啥好比的。好啦，别说那么多了，进去吧，哎……命苦啊，为啥这种事就会摊到我身上啊……”
　　带着一阵埋怨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的迷雾中，大门缓缓关上，消失在原地。
　　*****
　　荆棘密林里，暗寂与梦萝两人正被自己所见深深地震撼着，他们有些怔忡地望着这片景致，只见这里面哪里像是什么树林，这些“树林”，根本就是一根根由纯粹魔力构筑的阵法支柱，其上勾勒出一条条魔力脉络，与其他支流相互沟通，维持着法术的运转。
　　两人相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抹深深的震撼，再此之前，他们真的无法想象位于魔法顶点的红典级法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但现在，他们就这么亲眼目睹了这样壮观的画面。
　　“传说，红典级法术可以长久地从魔网中借用力量，由魔网的力量维持自身法阵的运行，原本我想，作为魔力流通网络的魔网，其只是一种运输魔力的媒介罢了，又怎么可能会被运用于法术之中呢。”
　　暗寂苦笑一声，语气中还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现在我信了，人力真的无法维持这么庞大持久的魔力运输网络，这其中一定是借用了魔网的力量才能够达到的。”
　　梦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小丫头显然也很是震惊，面对暗寂的感叹也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还在发愣之际，后方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两人惊醒过来，齐齐向后方望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