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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老将军的脸变得越发沉重。他抬起双手反复揉搓着太阳穴，直至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车厢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让老将军呼吸的时候都有种胶着的感觉。
缓缓地侧转过眼光，他盯着眼圈已经红了的少年。
“哥哥……”
现下，他死死抱着头，正陷入悲伤情绪的沉思中。
老将军的心，一时之间变得更是沉痛，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伊奥牺牲后，悲伤过度的希尔直接晕倒在地，被手下从巴里亚峡谷抬回了王都。
两个儿子接连牺牲，让整个布兰德家族都笼上了难以驱散的阴霾。
“亚瑟，这事……”
老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满是泥污的年轻人，突然转了过来，翡翠色的瞳子和他的音调一样逼人的寒冷：“石中剑呢？”
回望这双凄寒到逼人的瞳子，老将军心底不由一颤：“也是怪了。伊奥这次行动并没有带石中剑。”
“也就说，石中剑还在大圣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亚瑟突然不说话了。
脸上的痞笑顿时收敛，亚瑟伸出手指蘸了酒杯中的酒，在皮质的座椅上画着什么。
很快，亚瑟抬起头盯着老将军：“有内奸。”
不知是被这个眼神惊到，还是因为亚瑟超强的洞察力，老将军只觉得脑海之中凭空有个惊雷炸响。
“你怎么猜出来的？”
“猜？我才没有瞎蒙的习惯。”亚瑟抬起手肘，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睛，定了定神才是说道，“兄长十九岁那年拔出石中剑，那把剑就再没离开他分毫……可是，去邻国接应王子殿下，这么大的行动却把石中剑放回大圣堂的破石头里？”
“说的是没错，可你能别把爱德华之石叫‘破石头’吗……”
不等老将军再说什么，亚瑟白净纤长的手指指向用酒绘制的线条：“还有，巴里亚峡谷位于邻国特兰纳和我国的交界，也就是说，我家兄长这次没带石中剑去邻国接王子，然后就在即将进入国内的时候遇上了突袭。有他妈这么巧合的事？”
他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逼人：“你得给我一句准话，殿下去邻国特兰纳的目的是什么，兄长在行动之前又见过什么人？”
老将军沉默，良久才是徐徐说着：“这两个问题，我都答不了。亚瑟，你父亲重病，家里的意思，是要你尽快返回王都。如果你能拔出石中剑的话……”
“呵呵，偏偏是这种时候，想到我这个私生子了？”
啪！
就听一声脆响，亚瑟手中的玻璃酒杯突然间崩裂！
少年的眼光突然从悲哀和痛苦，变得异常凶残和霸道，甚至让老将军瞬间产生了一种仰面向后，避开这个目光的冲动。
“家族，石中剑……说白了关我屁事！”亚瑟的情绪，仿佛在这瞬间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可他们胆敢对骑士团下手，对兄长下手，就他妈是跟我亚瑟不共戴天！”
回望金发的少年，老将军不由心念微颤：真想不到这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居然如此霸悍，还有这样明澈的洞察力！
或许，这个布兰德家族最后的希望，也能够让处于低迷的鹰骑军，涅槃重生！
老将军深深吸了一口充斥着浓重酒味的空气，不光是眼光和思绪，都开始变得越发清晰。
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已见初斑。
“亚瑟，一直以来，都是你父亲和家族小觑了你啊。”老将军伸出手捏了捏亚瑟还在微微颤抖的臂膀，“好了，不必再说了，现在跟我回王都去。”
“你让我现在回家去？”亚瑟斩钉截铁地说着，“事情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是回家的时候吗？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个害了兄长的内奸必然已逃离王都。我要去特兰纳找到害了他的真凶，然后把他带到兄长的墓前祭祀！每一刀，每一刀！”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这个铁血男儿口中迸射出来的。
从小到大，都是兄长护着他。他不管他闯了多少祸，不管父亲怎么责罚他，兄长都会挺身而出护着他。现在兄长被杀了，还是被人捅了四十多刀，又斩头悬尸暴尸荒野……
作为一个男人，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他恨，此刻心底，更是坚如磐石！
短暂的震惊后，老将军急道：“你不要命了！北陆的战事已是白热化的阶段，你要在这个时候跑去特兰纳调查？”
“老东西，关你屁事！”亚瑟的口气越发逼人，“回去告诉家里，别想勾勾手就让我乖乖回去——想都别想！”
言罢，抬手拉开门便一跃下车。动作之敏捷，压根不像一个已经喝了两瓶烈酒的人。
“可恶！”待他已跑出几步远了，震怒的老将军才低吼一声，“来人，把那个浑小子给我按住！”
一直守在礼车旁边的卫兵听到将军震怒的嘶喊，顿时立正敬礼把军靴磕得山响，然后朝着快步离开的金发少年就抓了过去！
“妈的！到底有完没完？”立刻就是一个闪避，两个卫兵扑个空，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他俩都是在老将军身边随侍多年的贴身护卫，而且都有骑士的封号，要抓不住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还混不混了？
两人一个对视，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凶狠。
“住手！”急急从礼车上一跃而的老将军才刚低吼一声，面前金发的少年却是冷笑着出手了！
两条瘦弱的胳膊倏然抓住一个护卫的衣领，看上去似乎没怎么用力，这个身高体型都远超过他的骑士就像布袋般飞起，转瞬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同伴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刚才顶头上司那一句“住手”，根本是对面前这臭小子说的。
居然这么厉害？
军团长的弟弟……显然不简单啊。骑士微微变了变脸色，不由退开了一步。
“老东西，就你身边，想拦着我的人还不多。”亚瑟冷笑着回身大跨步地离开——可那低垂的眼光，看起来却有些苦涩。
夜，浓沉。
“将军，是否追他回来？”骑士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低声发问。
老将军摇了摇头，转身上车。
“我看出来了，这小子是个混不吝啊……何必跟他耽误时间？一棍子打晕拖回王都多轻松愉快。”一直端坐在车厢前的车夫，突然幽幽开口了，“老狐狸你明明知道，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放过放过这个有可能拔出石中剑的臭小子。”
虽然他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有说话，但车里所有的谈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微微一怔，老将军猛抬起头将目光转了过去，对方如鹰的眼神让他不由淡淡一笑：“虽然都觉得这小子浑，可我却觉得，此子成就未来不在你我之下。亚瑟，或许才是鹰旗军真正的军团长！”抬起一只手揉搓着额角，老将军的脸上却意外的有些纠结。
车夫有些吃惊地转过脸看着老将军，半晌，他却是笑了起来：“别胡说了，什么军团长，我看，你把他放跑了，只是想保护这最后的血脉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老疯子。”老将军低笑一声，“不过，我说不光是这个理由，你信么？”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车夫的眼神越发冰冷，“不过话说回来……老狐狸，那些坑了伊奥的家伙已经上路了，浑小子可能有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