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阴霾

　　第五章：阴霾
　　轻轻按下发送键，朱宇依然觉得意犹未尽，直接是对着手机屏深情一吻这才踢开单车支架将一段走调的小曲播撒在了返程之路。毕竟，即便自己活得如狗一般操蛋，只要有憧憬就总会有快乐。
　　当一个小时后，朱宇再次回到小区，那则先期传递到手机的戒严令这才通过官方音频响彻整个城市。
　　“自翌日起，静安、普陀、徐汇……等区县，每日XX时起至XX时止，为宵禁时间，非经特许，一律断绝交通。市内各商店及公共娱乐场所，统于XX时前停止营业。
　　全市各地商店或流动摊贩，不得有抬高物价、闭门停业、囤积日用必需品、扰乱市场之事。严禁聚众集会及游行请愿等行动、严禁以文字标语或其他方法散布谣言、严禁……戒严期间，意图扰乱治安，有左列行为之一者，依法处以……”
　　浑厚的男声、严厉的措辞，落在朱宇耳中却似过眼云烟。从合上自家房门那一刻起，他眼中的世界就只有刚刚发抵手机来自大洋彼岸的回复。
　　“太奇怪了！我这里也是，整个N约市都宵禁了，据说明日晚间会有艾弗森总统的告全体美国人民书。不知出什么大事了。网络上说M国太空军务司……”女孩在对话框中很难得地洋洋洒洒了一大片。
　　世界两大超级大国同时进入紧急状态，虽然无法猜透背后的谜面，但以常人的思维也该明白最高层想要掩盖的窟窿到底有多大。
　　“天会塌吗？”可欣问。
　　朱宇安慰：“砸不到你头上的，难道忘了我个头比你高吗？”
　　“谢谢……我想说的是……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这个我知道，唐代顾夐嘛，还有吗？”
　　“你的情意充溢在我的心里，所以我无法估量自己享有的财富。”
　　“莎士比亚……头疼啊，你把我要对你说的都讲完了……”
　　谈吐中散发着迷人的文采—。因为有了男人婆的反衬，女孩的气质令朱宇欣赏到了骨髓。
　　于是，之后的一整个白天，他浑然忘我在你情我浓的电波交错中，直到某一刻，计时器定格在了B京时间下午三时；也就是M国西部时间晚二十三点。触屏几乎被磨烂的手机总算是再次回到了充电器的底座。
　　它的主人则漫步出小区开始四处寻找可以祭奠自己肠胃的廉价餐馆。当两个时辰后，其带着满足的笑容再次蜗居回自己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天色已然显现出了月神登临王座前所布下的混沌。
　　……
　　“八婆向您请安，主子是否接听。八婆向您请安，主子……”
　　门刚一打开朱宇便听到屋内循环不止的RAP，依然是阴魂不散的死党。手机自动投放在虚空中的全息界面则忠实记录着对方在过去两小时中的N次无用功。
　　虽然莫名于对方今日突如其来的大活跃，但心情不错的朱宇依然第一时间按下了接听键。
　　“啊呜——”
　　尚未来得及吭声，朱宇便被突然弹射在眼前的血盆大口吓到魂飞魄散。而完成了恶作剧的金怡再次将整张脸拉回到镜头之内，奸笑道：“这个开场白如何？一个下午拒接电话，本公主要吃掉你！”
　　哪怕已被培养出了免疫，差点抛飞手机的朱宇依然是气急败坏：“真心拜托您矜持内敛一点，女孩就该有个女孩的样子，哪一天你能有她十分之一强，我就阿弥陀佛了。”
　　“她？哦……我明白了，你在和那个吸血鬼聊微信？”金怡恍然。
　　“血吸鬼？”朱宇则是头痛。
　　朋友圈内知道可欣存在的也只有这位从高中死党到同事的男人婆。可令其感到无奈的是，金怡自始至终都将对方定位在了必须要批判打倒的敌人，理由是见不得自己被如此利用。
　　“第N次提醒你，请尊重我的女友。”虽说旁观者清，朱宇却始终至死不渝着自己的直觉，开口警告道。
　　“尊重？她值得我尊重吗？看你每天活得像狗一样，我就想问一句，若是她真爱你，当初怎么会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那是我自愿，另外你也懂爱？”朱宇嗤之以鼻。
　　“你……你去死！！”不知为何，画面中的女汉子被对方的无心之失搓揉成面条，眼眶竟然开始泛红。
　　某人惊慌失措，要知道眼泪对于死党而言就如同撒哈拉沙漠腹地涌出的清泉，想象着之后的灾难场景便连忙放下身段讨饶道：“公主殿下，还请放过草民吧，我犯贱，就愿意做那个挨打的黄盖，成吗？！”
　　“黄盖同志，本宫问你，如果挨了打也烧不了赤壁，你怎么办？”难得对方低头认错，金怡的脸色稍稍放晴。
　　“你的诅咒对我无效，不谈可欣了，咱们有事说事，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每次谈到那一个她就会引来一番唇枪舌剑，朱宇并不想因为某个话题坏了一天苦苦攒下的好心情。最终，他如愿以偿了，但代价却是被话筒内随之而来的沉默消磨去了耐心。
　　“说话啊？到底什么事？”不知过去许久，朱宇数着对方的呼吸都到了成百上千万，这才忍不住开腔问。
　　“看了一些网上的消息，我才明白，耐心若是失去时间作为给养便成了一种可耻的浪费……”这是金怡的回答，或许是因为措辞太久的缘故，让听者如坠云里雾里。
　　“太深奥了！”朱宇挠头：“能不能说人话？”
　　“我想知道如果不久就将是世界末日，你……你会……”
　　“会你个大头鬼！什么世界末日？神经犯了？或者说本来就有，你停药了？”
　　“朱宇！你去死！”电波彼端，积蓄许久的勇气被某‘兽’践踏而过，金怡大怒之下直接将手机砸得粉碎，留给对方一片刺眼的雪花白。
　　“这才对嘛！”
　　朱宇则长出了一口气。对方终于恢复到自己所熟悉的形态，否则真有拨打急救电话的冲动了。可就在几分钟后，当他好奇心作祟下打开网络浏览器时才发现，其实最需要120救助的居然是其本人。
　　……
　　从二十一日十二时开始，华夏网络上便陆陆续续出现了关于太阳系塞得娜环①远日点处出现异变的小道消息，爆料的是一些天文爱好者，虽然最初被网络监管竭力压制，可无奈网友们前赴后继，到最后已成燎原之势。
　　(注①：公历日2143年国际天文联合会IAU将小行星塞得娜近日点和远日点公差八百天文单位间的环状地带定义为塞得娜环。)
　　当B京时间二十三日晚十九点朱宇打开电脑时，展现在他面前的不仅是言之确确的推测，还有那一幅幅成像自天文望远镜的星图。
　　《神秘天体惊现太阳系！》。
　　《虫洞？传说中的时空隧道？》
　　《宇宙奇观或是神秘文明的问候？》
　　……
　　不得不赞叹那些天文爱好者的想象力，标题一个比一个噱头，文章所附照片的画质甚至可以披肩IAU的官方截图，不难看出楼主们为自己狂热爱好所付出的心血与财力。
　　朱宇不停翻页着，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张最新出炉的高分辨率星图，来自某位叫做‘生若尘埃’的网友。
　　在银河群星璀璨的大背景下，那一抹据称是空间塌陷形成的深黑显得如此触目惊心，令整片宇宙在观者眼中仿佛成一张被烟头灼穿的荧光纸……
　　至于这支巨人雪茄的直径有多大？依据右下角备注的比例，电脑自动换算为介于一百三十到一百四十万公里之间。
　　死盯着银屏中依然在急速扩张中的圆点，天体物理学科班出身的朱宇开始感到一丝不祥，来自于尚未交还给导师的专业常识。在时间轴被无限微观化的宇宙，没有亿万年沉淀，绝对无法形成如此庞大的行星级天体，而这位‘新邻居’的出现，大概率情况下是由于非自然因素所导致。
　　就在此时，一阵器皿破碎声划破了四周的死寂，随之而来的是G单元某醉鬼歇斯底里般的咆哮——“啊啊~为审判之门的打开而欢呼吧！肮脏的人类纪元结束了，来！再干上一瓶……”
　　于是，整个小区显得愈发的宁静，没有人咒骂也没有人发出耻笑，因为酒鬼的胡言乱语在他们眼中才是那抹深黑莫名形成的唯一解释。
　　“呜——”
　　或许是为了给这一份沉重再加上砝码，骤然响起的宵禁警报声响彻偌大的市区，随着忽高忽低的声浪起伏，朱宇同样有了一种干上一瓶将自己弄醉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