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雨

　　天有不测风云，刚气走了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傲娇萝莉，南边刚才看着很远的黑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头顶。
　　“锦淼啊！还不驱着老牛跑得快些，淋了雨当心染上风寒咯。”
　　“可不是嘛！怎的还慢慢悠悠的，莫不是舍不得这大好春雨不成？”
　　“哈哈哈哈……”
　　蜻蜓低飞，细雨微斜。
　　回村的乡间小路上，三三两两扛着锄头或是提着水桶的同村长辈们看见方淼骑着老牛走一步停三步，任凭细雨打湿衣襟的行为都是颇为不解，忍不住出言相劝。
　　“怎的衣襟也已半湿，还跑做甚？索性就淋个痛快，都说春雨贵如油，瑞雪兆丰年，我还在长个子哩！多淋些说不定能多长高些哩！”不管调侃的是谁，方淼都一概回应一个灿烂的笑容。
　　“哈哈哈，是极是极，长得高些壮些，也好能多抗些你娘的棍子哩！”
　　“对头，庄稼淋了雨明日就能见高哩！三水你可要多淋些，明日说不定就见高了哇！哈哈哈哈……”
　　方淼的童言无忌彻底的逗笑了同行的乡亲们，不过乐归乐，该赶路还是要赶的，今日虽是下了雨，却是一场细雨，庄稼正是缺水的时候，这可远远不够，方淼一个小屁孩自然是可以随意淋雨，可他们却是不敢的，这要是万一染上了风寒，明日家里的劳动力可就要少一个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乡间小路不知不觉已经稍显泥泞，路旁大河里早已热闹非凡，或许是因为河底缺乏氧气，成群结队的鱼儿们浮上水面，追逐着雨滴敲打出的波纹，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淡淡的泥土清香。
　　一心躲雨的行人们也最多只是抬头打声招呼就又匆匆低头离去，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除了那个和旁人相对而行，一腿的泥水正撑着花儿（1）踩地小路上泥水四溅直冲向自己的身影。
　　“三水，三水，我来啦！”
　　“堂兄，下着雨呢，你怎么来了？”来者正是自己那个便宜堂兄方锦森。
　　“我可是你堂兄，当然得来接你啦！嘿嘿，其实是叔母担心你，让我给你送伞来哩！”方锦森丝毫不顾自己一腿的泥水，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俨然一副我可是你哥的兄长做派。
　　说着，一把将自己撑着的伞塞在了刚从牛背上爬下来的方淼手里，便又转身径直的冲进了雨中。
　　“哎呀！三水我又回来啦，叔母只让我给你送伞，我忘了我自己也要撑伞啦！”
　　还不等方淼反应过来，方锦森便又折身跑了回来，一脸哭丧着诉说着自己忘记了带两把伞出门。
　　方淼不禁轻拍脑门，自己这个便宜堂哥，还真是傻得可爱！
　　“三水，你很喜欢下雨吗？”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大家都在跑，只有你还在慢悠悠的走，你要是不喜欢下雨的话，怎么会不跑呢？”
　　“那你喜欢下雨吗？”
　　“我当然喜欢啦！下雨天什么都不用做，阿爷阿娘还有阿翁阿婆大家都会在家里，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呀！”
　　“一家人在一起确实是很不错呢。”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嘿嘿。”
　　仅仅是因为下雨天无法劳作，一家人只得被困在屋子里，便让自己这个堂哥喜欢上下雨天了，还真的是很天真，很容易满足呢！
　　而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下雨天呢？
　　方淼不禁陷入回忆……
　　是因为自己出生那年的洪水？还是每年生日都准时到来的瓢泼大雨？
　　犹记得小时候，父母总是说自己出生时下着从来没见过的倾盆大雨，那年还罕见的发了特大的洪水，以后的日子里当自己孤身一人时，每年的生日总能准时到场的也只有窗外轰鸣的雷声和雨滴，仿佛是在祝贺自己又大了一岁。
　　所以从小方淼就对下雨天有一种特别的好感，少年中二时期总觉得自己是龙的化身，有掌控风雨的能力，每次一到下雨天，总是兴高采烈的朝天大吼试图掌控风雨，还别说，真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让他成功好多次。
　　直到多年以后方淼才意识到，每年如期而至的风雨只是因为自己的生日刚好撞上了江南的梅雨季节，而出生那年的洪水，那是一场灾难，并不是可以作为炫耀的经历。
　　时隔多年，自己真龙转世的身份之谜终于揭开，但方淼对下雨天的喜爱却已经成为了习惯，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喜欢而已，就像单纯的方锦森，只是因为下雨天平时忙碌的父母亲人都在身旁，一家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呆在一起，就已经很喜欢了。
　　至于自己，喜欢的也不过是那一份静谧而已，每逢大雨滂沱，街上人车渐无，只闻风声依旧，但听雨打芭蕉。
　　当你撑伞入雨中，入目所见恐是空无一人，可于街角檐下，那一扇扇窗后，何愁无人与你同赏风雨。
　　而你漫步雨中，在看风景的人眼中，亦莫不是一副绝美的景！
　　……
　　最终方淼还是没能撑上方锦森送来的那支油纸伞，理由是两人衣衫都已经半湿，干脆一起淋个痛快，那支油纸伞最后倒是便宜了皮毛防水并不需要的老牛。
　　“堂兄，衣服脏了回家怕是要被大伯母打屁股了。”
　　望着这个便宜堂哥自己淋的像个落汤鸡却还兴致勃勃地给老水牛撑着伞，也不管满裤脚的泥浆，笑的是那么灿烂，方淼忍不住就想要打击他一下。
　　“嘿嘿，不会的，我们去河里冲一下就好了，权当是被雨淋湿了，阿娘和叔母都不会发现的。”方锦森说着将油纸伞塞在了方淼手里，三步并两步一个纵身就跳进了大河里。“三水，河里好多鱼啊，还有螺蛳，哇！好大的王八啊！”
　　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孩子水性自然是不差的，方锦森玩的开心，方淼也不去管他，自顾自的上了牛背。
　　细雨渐密，方锦森也已上了岸，爬上了老牛背上与方淼前后并排坐下。
　　大河内，一道青影缓缓下沉，转眼已不见踪影。
　　“三木，我教你念首诗吧。”
　　“好啊！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还会念诗啊！”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听好了哦！”
　　“嗯嗯，你快念吧，我听着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莫，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
　　山风呼啸，终盖不住少年长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