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李小龙是谁家娃

　　孙少平和田润叶走后，田晓霞久久不能平定，好像还沉浸在孙少平讲的电影中，那个在虹口道场大杀四方的英雄，可是他的结局为什么这么悲壮呢，如果没牺牲多好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可笑，怎么还把电影当真事了。
　　在一旁吃饭的田福军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会怒一会笑的，就问妻子：“小伙子怎么了，今天有点不对劲？”
　　徐爱云笑着说：“谁知道哩，整天疯疯癫癫的哪像个女孩子。”
　　田晓霞看父亲在说她，就坐到父亲旁边，搂着父亲的胳膊问道：“爸爸，你知道李小龙吗？”
　　田福军想了想，说：“李小龙，谁家的娃？”
　　田晓霞被父亲这句话逗得差点岔气，捂着肚子说：“李小龙不是谁家娃，噢不对，他肯定是谁家的娃，你都把我搞闷了，李小龙是一位国际电影明星，很厉害的电影明星，听说全世界很多人都崇拜他，他的功夫很厉害，一个人能打十几个。”
　　田福军放下碗，刚才还以为女儿恋爱了，打听人家小伙子，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点了一根烟严肃地说：“是不是晓晨跟你来信说的，你写信告诉他，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整天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你也是，虽然现在的学校不好好上课，整天搞这搞那，但你不能放松学习，大学不招生只会是暂时的，就算不上大学难道就不需要学习了，所以你现在赶紧回书房读书去。”
　　田晓霞吐了一下舌头，说道：“我抗议，你这家长作风！”
　　田福军笑道：“我本来就是你的家长，肯定也是家长作风，抗议无效。”
　　徐爱云看着这一大一小斗嘴，只能笑着说道：“死女子，回你房间看书去，你爸开了一天的会也累了。”
　　田晓霞回自己房间以后，田福军洗完脚就躺到了炕上，平时他这个时间还要去房间看会书，徐爱云把碗筷收拾了以后也上了炕，把爱人的头扳到自己腿上，轻轻地给他揉着，过了好一会才问：“今天又和世宽吵架了？”
　　田福军鼻子里哼了一下，他不想和妻子谈这些，可又心里憋的慌，冯世宽要在全县搞赛诗、赛歌、赛唱的革命样板戏运动，竟然决定，要全县每个大队除过自己队搞这“三赛”外，还要抽十个男青年，十个女青年，十个老头和十个老婆集中到公社赛。公社赛完，每个公社再选拔四十个男青年，四十个女青年，四十个老头和四十个老婆到县上来赛。他在会上指出：虽说政治运动不能不搞，但这种搞法太过分了！影响农业学大寨不说，这么多老年人折腾下来，说不定还得抬埋两个人哩！而世宽却反驳他说，这样搞正是为了促进农业学大寨！并且还指责他得了“政治幼稚病”。
　　他作为县里领导，有时也不得不做一些他从心里就厌恶的事情，什么是痛苦？这就是痛苦！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了，就不能好好建设，非要这么折腾够了才能罢休吗，那谁能告诉他什么时候是个够？建国都二十多年了，人民还是赤贫如洗，每次下乡看到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村民，他的心就像用锥子扎，都这样了一些人还要不停地折腾，唉！国事艰难啊……。
　　田晓霞坐在桌前怎么也看不进去书，想着今天来她家的那个孙少平，这个人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一般的农村来的男同学要不围着她打转，要不局促得和她一说话脸就红，可这个如同叫化子一样打扮的孙少平，却给他一种不可轻视的感觉，这在同龄人她还没有遇到过。时而稳重的如同饱经沧桑的老人，时而跳脱的如同山上的猴子，这个人感觉就像一个矛盾的结合体，也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的‘气质’吧，不过他懂的真多，香港那边的事他都知道，连爸爸都不知道的李小龙，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还骗我说看的连环画，就算我没看过，我哥肯定看过，他没跟我过，肯定他也不知道，如果他只是看过一九七二年的《精武门》，又怎么会知道一九七三年李小龙去世呢，从他惋惜李小龙的逝世的表情看他应该是很欣赏这个人，欣赏一个人肯定要很了解这个人，了解这个人就需要一个持续的途径，一本连环画显然不能承载这个途径，他这个说法太苍白，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如果孙少平此时知道田晓霞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这是中国版的女柯南啊。
　　这两天孙少平一直在考虑以后的路怎么走，那天晚上润叶问他时他就已经开始考了，他很确定不会沿着原来主人公的老路走，以他的学习能力等国家开始统招考个大学不成问题，刚恢复高考的试题非常简单，据说比起后世的中考都有所不及，只要自己稍微复习一下就行，但这高中两年要怎么过就成了问题，学校虽然呆着没有什么意思，但还需要这个身份，要不以后怎么参加高考。
　　还有家里那么穷要怎么才能改变，经商暂时肯定不行，大环境不允许，偷偷搞风险太大，最好能在在校期间某求一份工作，现在的社会工作不好找，尤其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公家饭碗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唯一有可能帮到他的就是田福军，但要怎么接近却需要好好谋划一下，拜山头总需要个投名状，而这个投名状必须是一个他不能拒绝的大礼，准备好投名状还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出去，过几天就有一个机会，这个投名状现在就该准备了。
　　中午上完课孙少平就跟班主任请了假，说家里有事要回去，这个时期的学生请假都很方便，有的家里缺劳力的学生甚至半年都不来学校，学校家里都一样的劳动，还不如给家里挣点工分的实在，这种情况老师也不怎么管。
　　这个投名状大概的位置他知道，但也要找到确实的东西才行，这个路肯定不会少跑，孙少平就借了金波的自行车，绑上学校借来没还的撅头，带足水和干粮及一些火柴小刀什么的野外必备的东西，就向黑水河出发。
　　黑水河很小，或者只能称为小溪，宽的地方只有丈许，窄的地方不过一米，河水从西往东，据说都没有出原西县，可以说是原西县的境内河，孙少平看了看这黑水就往上游出发，他要先找到这条河的源头，河岸上有个羊肠小道，自行车骑得非常吃力，有的地方还要推一下或者扛一下。
　　这个地方很荒僻，可能因为这河水不能饮用，这里没有一个村庄。孙少平走了大概十几公里就顺利找到了这条黑水河的发源地。
　　这些水是从一座不知名的大山石缝中渗出来的，最后因为地势汇聚到了一起，就形成了黑水河。
　　孙少平把自行车放到一边，沿着大山走了不少路，也没找要找的东西。
　　他今天找的东西就是煤炭，这就是他的投名状，这个本来在一九八四年才能出世的大型煤矿，就要因为他需要一份工作而早产，孙少平都觉得太廉价了。
　　前世因为工作需要他学过一些煤炭方面知识，也来过这里，只是后世开发的都看不到这座山了。
　　孙少平可以肯定这座山里面全是“黑色的金子”，甚至他的脚下都是，可是脚下最浅的土层深度也不会低于四十米，他现在需要取样去说服田福军，否则人家怎么相信一个中学生的空口白话，更谈不上请勘探队了。
　　为什么就找不到点漏天的煤炭，但也没好沮丧的，如果那么好发现也就不会等到一九八四年了。
　　孙少平想了想，就找了个山体凹进去的地方，抡起撅头挖了起来。这活干起来不是一般的累，好在他不需要挖的面积多大，只要一条线往进掏就行。
　　掏了两米都不见一点黑颜色，天色却已经开始有点暗了，孙少平不打算再回学校，来回太耽搁时间了，附近也没有什么村庄，只好看能不能找个山洞猫一晚。
　　在一道秃岭后面还真让他找到一个，洞口不大，基本被野草掩住了多半个，要进去只能猫着腰。
　　孙少平先在洞里扔了几块石头又喊了几声，看没有什么动静，就拿起做好的火把钻了进去，洞子很深也很难行，看这情况应该是被水侵蚀出来的，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火焰的摇摆不定说明里面应该还有别的通风口。
　　孙少平钻了大概十来米，就不再往里钻，因为发现这岩壁上都是他找的东西，赶紧拿起撅头开始挖，挖了好几下只挖了一点点煤，硬度还可以。
　　完成采样工作孙少平也就打算回去了，下坡路比较省时间，天刚黑就进县城了，在路边找了个水龙头洗了把脸，就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干粮是些麻花，他不打算吃，明天回去的时候带给妹妹。
　　街道里的食堂还开着门，孙少平就走了进去，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吃过一顿正经饭。花了两毛钱要了一碗大肉面，味道一般，肉不多，量却很足，喝了一大碗热面汤顿时觉得浑身舒服，唯一不好就是没有蒜瓣，老陕吃面怎么能少了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