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格.阿道夫 下

　　位处南方的人类五大城之一，邦卡辛，人类农业重镇，供给输出所有大城百分之五十的农业相关产物。
　　阿道夫家为邦卡辛贵族之一，但先前因为领地遇上严重荒灾，农业欠收，导致无法上缴税收，无奈之下海格家除了长子与次子外的五人进入了骑士团，前往最前线换取功绩，借此申请贵族税收的暂缓。
　　其中以阿道夫表现最为优异，在战线的活跃让城主相当开心，也使海格家度过了一次危机。
　　如今无处可去的阿道夫，再次回到了家乡。
　　在一片荒原和杂草丛生的废墟中，阿道夫独自站在建筑前，眼前这栋建筑如果尚未荒废前，或许是当豪华气派的房子，但经过风吹雨淋，年久失修，如今早已残破不堪。
　　「哒—哒—哒—。」一排马车商旅正准备从阿道夫身后的道路经过，以前这里也是商旅必经道路之一。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附近发生了什么事吗？」阿道夫拦下了商人询问着。
　　「看你这身装扮，你是冒险者吧，这里变化相当多，所以可能跟你上次看到的不一样。」商人停下了马车回答着。
　　「阿…恩，是阿。」阿道夫回着。
　　「还记得以前这到处都还是人呢。喔，这栋是海格家的房子吧，现在都变成这样了阿，以前经过时一直都觉得很气派呢。海格家也是相当不错的领主，之前可是备受这附近的居民推崇呢，我也曾经受到过不少照顾。」商人开始回想着。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阿道夫问着。
　　「我想想，恩…...大约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有点久了细节我不太清楚，但那时这附近发生了一次相当严重的旱灾，所以那年没对居民征收税金，因此倒置海格家无法缴纳贵族税，迫于无奈下，将长子和次子以外的所有儿子，我记得是几个人来着。」商人说着。
　　「五个人。」阿道夫回答。
　　「对！对，就是五个儿子，全送到了骑士团里面，但过不久据说都战死在前线，唯一剩下的好像是……」商人说着。
　　「最小的儿子」阿道夫说着。
　　「就是那个，名子叫什么来着的，阿尔......翰，不对，阿里夫？好像也不太对。」商人思考着。
　　「阿道夫。」阿道夫回答着。
　　「好像就是这个名子，小兄弟你记得可真清楚啊！」商人说着。
　　「以前也稍微受过他们的关照。您继续说吧。」阿道夫说着。
　　「据说他在骑士团中表现相当优异，也因此让海格家地位上升了不少，但是某一天，这人却突然跑去诱拐了王城贝诺斯拉家的女儿，然后下落不明，让原本贝诺斯拉家族与北方库客家的联姻也因此延后，当时可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商人说道。
　　「在那之后呢？」阿道夫问着。
　　「在那之后，海格家受到各界贵族挞伐，圣裁院也对海格家做出经济上的惩处，但是据说贵族之间还是相当不满意这次的判决。然而惩处这次还是让刚脱离旱灾之苦的海格家，受到不少伤害。」商人说道。
　　「这样啊......」阿道夫说着。
　　「真是搞不懂海格家的小鬼在想些什么，你说是吧，小兄弟！」商人说道。
　　「是阿。」阿道夫虽然冷静的回答着，但商人所说的话，句句都刺进他心中。
　　「但要说会变成这样的主因，还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吧。」商人说道。
　　「发生什么事？」阿道夫说着。
　　「海格家虽然生活变得拮据，但还是努力经营着领地，居民也相当拥护海格家，然而那之后，遇上了难以根治的疾病。」商人摇了摇头说着。
　　「疾病？难道死了很多人吗？」阿道夫问着。
　　「这倒也不是，因为死的是作物。虽然现在看过去到处都是杂草丛生，但在那段时间，不管是什么作物还是野花野草的，只要是在海格家领地，全部都发黄枯萎无法长大。虽然请来了很多专家来调查，还是查不清原因。」商人说道。
　　「这对于重建中的海格家格外艰辛，没多久，领地居民也因生活过不下去，纷纷外流到其他地方，没有作物收入，又失去领地大部分的居民，难以负担的罚款和税务让海格家开始走向没落。真是多灾多难阿。」商人双手插在胸前无奈的说着。
　　「那海格家的人，都去哪了呢？」阿道夫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点。
　　「这件事说起来就更惨了。事隔没多久，在某天夜里，海格家遭到强盗入侵，所有人都在那一夜里被杀了，等到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腐烂了，后来村民将尸体都葬在房子后院里，但这件案子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到凶手。」商人感叹的说着。
　　「都……死了？」阿道夫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恩，都死了，据说死状都相当凄惨。可惜啊，海格家是个好领主，结局却是如此让人感叹。但如果一切要追根究柢的话，大概就是从他最小的儿子开始引起的吧，你说对吧。」商人说着。
　　「阿…恩…是阿。」阿道夫回答着。
　　「好啦，小兄弟！我还要赶城里的市集去，需要我送你一程吗？」商人问着。
　　「不劳烦了，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我接着还要去其他地方。」阿道夫对商人行了个礼。
　　「好吧，那你路上多小心点。」商人说着。
　　「你也是。」阿道夫说着。
　　阿道夫目送着商人离去后，走进自己最熟悉的家中，穿过中堂来到后院，在花园旁，有四座墓碑竖立着，上面分别刻着阿道夫父母和兄长的名子，他跪在墓碑前不断道歉，磕头，叫哭喊，整整跪了一天一夜，土壤都染上了阿道夫的血。
　　伤心欲绝的阿道夫，再次开始他的旅途，这次旅途的终点，也将是他生命的终点。
　　沿路上，阿道夫在内心不断地想着。
　　「只要能够在见上一面就行了。」
　　「只要能看到她还过得好好的就行了。」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就好了」
　　「只要能够在见到贝拉最后一面，就可以了。」
　　多日之后，阿道夫来到了北方库客家族的领地，这里正是贝拉之前嫁去的地方，库客家族向来都以骁勇善战、残暴剽悍著名，领地内更有着全城第二多的骑士驻扎，其中也有很多冒险家投身其中，对于前线战斗相当有贡献。
　　到达领地的阿道夫，四处寻找着贝拉，就这样过了几天，阿道夫步履蹒跚的离开库客家族的领地。
　　不管日夜，风吹雨打，阿道夫都不曾停下的脚步，仅是看着前方慢慢地走着，朝著他與貝拉的家。身体比出狱时消瘦了更多，见到阿道夫的异样，路上的旅人都纷纷闪了开。
　　最终阿道夫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缓缓的推开门，屋内摆设丝毫没有被破坏，只有厚重的灰尘堆积在上面，但桌子上却整齐地摆放数以百计的信封。
　　阿道夫丝毫没察觉异状，点了火，解开身上的大衣，把怀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摆放到了桌上，静静坐了下来。
　　阿道夫呆滞地凝视着桌子。
　　「贝拉……我们到家了。」沉默许久的阿道夫，对桌上的骷髅头开口说着。
　　这是他在库客家族寻找多日后，好不容易找到的，是贝拉唯一剩下的部分。
　　阿道夫回过神后，注意到桌上整齐摆放的信封，上面的收件人写着「致亲爱的阿道夫」。
　　阿道夫看着信件颤抖着手，迟迟犹豫不决着是否要打开信件，他心中交杂着害怕、恐惧、伤心、愤怒、喜悦，让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极限，如今这些信，也许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过了许久，阿道夫下定决心打开了信。
　　「对不起......」第一封。
　　「答答」
　　「对不起，对不起……」第二封。
　　「答答」「答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第三封。
　　「答答」「答答」「答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第四封。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第五封。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
　　阿道夫慢慢拆开了所有信件，每封信上，都被写满了无数的对不起，每张纸上都留下晕开的水痕，每拆开一封，阿道夫的手和身体就颤抖得更厉害，每拆开一封信，脸庞的泪珠就落下更多。
　　直到最后一封，这是贝拉给阿道夫的第五百二十封信。
　　「如果轮回，我想我会是个普通的小女孩，而你是普通的男孩。我会在你的身后看着你逞强、玩耍。而你会在我的身边逗我欢笑。没有了其他人束缚的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森林游玩，我们会在……直到永远。」
　　信封的下半段，被淡粉红的水珠浸湿，字迹慢慢地混入了其中，渐渐的，信上的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沉默的夜，阿道夫流光了所有的泪，泪成了血缓缓滴落在信上。
　　几天后的道格伦小镇。
　　阿道夫来到了广场上的水池边，坐了下来，看着天空飘荡的绯叶。
　　一对路人聊着天经过他身后。
　　「你听说了吗？转角那家店的事。」路人甲。
　　「你是说前天，整家人全被杀掉，还被分尸的那家人吗？哇阿！那时我经过往里头一探，里面情况可真是惨不忍睹啊。」路人乙。
　　「是阿，说是到现在，都还没找到那店长的头呢。」路人甲。
　　「但是我记得那店长人很好啊，这次到底是跟什么人结仇了才会搞成这样啊？」路人乙。
　　「不，我看这很难说，外表越正常的，反而容易在私下有问题，说不定他是走私犯之类的，铁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存在。」路人甲。
　　「少来了，这么会说，你怎么不去抓住犯人，找出个什么内幕来给我瞧瞧。」路人乙。
　　「我要是能抓住犯人，还需要跟你在这混工作吗。」路人甲。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离。
　　阿道夫坐在水池旁，依然抬头仰望着天空，这里的景色，是他记忆中，唯一没有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