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往里走，就是大山里。
　　大山里，地处大尧山腹地，是桂岭山脉的核心区。这里有山，有水，有山林。
　　这里的山民起的早，清晨，天刚蒙蒙亮，石村长就在寨道里走了一圈了。早上起来走寨道，这是石村长历来的习惯。
　　范根发也起的早，起床后就扛起鸟铳往寨外走。范根发是趁天色早上山去打鸡。早晨，万物刚刚苏醒，野鸡好打。
　　在寨道口，范根发跟石村长相遇，范根发想岔开寨道避开石村长，无奈石村长已经看见了他，范根发只好跟石村长打了一个招呼。
　　范根发枪法好，打鸡又有经验，石村长告诫范根发，打鸡要试着点，不要把山上的鸡打光了。范根发说他心里有数，把鸡打光了，要受到山神大王的惩罚。
　　在寨道里转了几圈，石村长回到了家里。这时，老伴已经打好了油茶。喝油茶，是山里人自古以来的习惯，大山里湿气重，喝油茶能祛湿寒。
　　石村长端起油茶，三口两口，喝得稀里呼噜。老伴劝石村长慢点喝，免得呛着。石村长不以为言，反而越喝越大口，越喝越快，声音越喝越响。老伴问石村长，大清早，跟油茶赌什么气。石村长不吱声，喝完油茶把碗重重地一放，然后经直走了出去。
　　石村长今天行为反常，是因为今天石村长要赶去乡里参加会议。这是一个见面会，县里派了一个大学生到大山里来当乡长，大学生乡长刚上任就要召开见面会，这在大山里还是第一次。刚上任就召开会议，石村长也不知道大学生乡长有什么话说，况且，石村长认为派一个大学生到大山里来当乡长根本就不靠谱。
　　走到岔路口，石村长看见石大爷坐在公路边看汽车。大山里修通了路，通上了公交班车，没事坐在公路边看汽车，也是大山里的一项乐事。
　　石大爷知道石村长是到乡里去开会，大山里来了一位大学生乡长家喻户晓，只是不知道大学生乡长到大山里来打的是什么鼓，敲的是什么锣。
　　石村长对此更有同感。大山里地薄土瘦，十担土也挤不出一滴油，大学生的知识能改变大山里这块贫瘠的土地？这个问号强烈的压在石村长心里。
　　开完会，石村长更是坐不住了。大学生乡长要改变大山里的经济模式，要废出大山里的传统产业。传统产业废出了，大山里靠什么生活？
　　回到家里，石村长抱着竹水烟筒不停地抽烟。见石村长开会回来不言语，老伴知道会议开得不好，当得知大山里要废出传统产业时，老伴也坐不住了。他们的儿子五根依靠传统产业办了一个收购点，在大山里也算是个土老板，传统产业废出了，五根这个炭老板也就到头了。更让石村长老伴担心的是，儿子五根当不成老板了，他跟阿凤的恋爱关系也就结束了。阿凤的父亲麻天云是个势利眼，他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没有了收购点的老板。
　　想到这里，石村长老伴将大学生乡长一通好骂。老伴也骂石村长，骂石村长木头脑袋没有用，开会不知道提意见。
　　石村长忍受着老伴的怒骂，没有回嘴。大山里要改变经济模式，废出传统产业，这是大学生乡长的决策。决策，是不容反驳，不能推翻的，提意见有什么用？
　　老板却不管这些，石村长开会不提意见，还把这么一个不好的消息带回来，她就是要生石村长的气。
　　石村长坐不住了，丢下烟筒走了出去。
　　走到寨子一宽敞处，看见锤子，丁老四，阿六三条光棍在放鸡打架，石村长不由怒火中烧，过去三两脚就把鸡踢飞了。
　　三光棍正在兴头上，斗鸡场突然被石村长恶作剧，很是不爽，也很惊讶。斗鸡本是大山里的娱乐生活，是人人都喜爱的，人人都支持的项目，他们不知道石村长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石村长还没有完，石村长强烈指责三光棍玩物丧志，没有为大山里的经济发展出主意，出力气。
　　三光棍更是迷惑了，还是阿六脑瓜子灵，知道石村长刚从乡里开会回来，便询问石村长开会带回来什么好消息，新来的大学生乡长有什么好的打算。丁老四更直接，提议大学生乡长带项目到大山里来办企业。
　　石村长一听更是火冒起来，石村长告诉三光棍，大山里到处是山，不适合三企业。
　　锤子嘟嘟囔囔的说，大山里办不了企业，下辈子还是穷。
　　听了锤子的话，石村长猛然想起大学生乡长交代会议精神要在山民当中进行传达。会议精神怎么传达，石村长犯起了难。废出了传统产业，就断绝了大山里的经济来源，大山里喝西北风去？可眼下他又怎么回答光棍们的提问？两难之中，石村长只好对三光棍说，大学生乡长有文化，有知识，会给大山里想办法的。说完便叫三光棍散了。
　　三光棍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走了，石村长却还在哪里愣着。他不知道三光棍是否明白了他传达的会议精神，也不知道会议精神怎么向大山里的山民传达。石村长知道，大山里的传统产业不能断，同时石村长也知道，乡里的决策不能违背，两个不能在石村长的脑海里转来转去难以平衡。开了这个见面会，让石村长感到，大山里这块土地上将另起风云。
　　离开了石村长，三光棍无精打采的在寨道里走着。大学生乡长能否为大山里的经济发展想办法，三光棍并不在意，三光棍只为石村长轰散了鸡打架让他们扫兴而感到惋惜。
　　今天是丁老四和阿六的鸡开打，由于石村长轰架，双方未决出胜负，因此，丁老四和阿六很不甘心。丁老四说，要不是石村长轰架，阿六那只大花鸡已经败下去了。阿六说，丁老四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石村长轰架，他的大红鸡早就得胜了。锤子说，丁老四的大红鸡和阿六的大花鸡其实水平差不多，改天，让这两只鸡再打一架，哪只鸡胜了，再跟他的大黑鸡打。丁老四和阿六都表示肯定还要打一架，要不然，他们的鸡都不知道谁的鸡是大王。锤子随即宣布三光棍到此解散，说他要到寡妇仁花哪里去打一转。丁老四和阿六各自离去，锤子则抱着他那只大黑鸡走向仁花木楼。
　　此时，仁花正坐在木楼的廊边上吃瓜子。磕吃瓜子，是仁花的闲时爱好，也是以此来打发平日的时光。
　　锤子走上仁花木楼，轻轻地走到仁花边，慢慢将鼻子凑到仁花嘴边，仁花顺嘴将一块瓜子壳吐在锤子脸上。锤子抹掉瓜子壳，一屁股坐在仁花身旁。仁花自顾磕吃瓜子，并没有理会锤子。锤子挨着仁花静静的坐着，锤子跟仁花说起鸡打架的事，仁花只是静静的听，对鸡打架似乎没有兴趣。大山里穷，很少有事情能提起他们的兴趣。锤子又提起石村长从乡里开会回来，说大学生乡长要用知识改造大山里。仁花猛然吐出嘴里的瓜子，瞪眼望着锤子。仁花问锤子，知识能当饭吃吗，谁能啃动大山里这块硬土地。仁花还跟锤子说，麻天云要把阿凤嫁到城里去，她也要嫁去城里。
　　锤子听说仁花也要嫁到城里去，立马就慌了神。仁花嫁到城里去了，寨子里能说话的那就只有丁老四，阿六他们三条光棍了。锤子急忙对仁花说，城里去不得。仁花听了觉得很奇怪，仁花反问锤子，城里去不得，那是芭茅岭和泥鳅坳去得，芭茅岭野猪多，泥鳅坳除了山鸡就是老鼠。
　　锤子紧紧的挨了挨仁花，贴着仁花的脸说，城里真的去不得，城里表面上好，其实，城里什么都不好，城里人现在什么都不敢吃，肉里有饲料，菜里有农药，就连平常喝的水，都有毒。
　　仁花说，这也有毒，那也有毒，城里那些大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
　　锤这里说，那些大肚子都是毒出来的，要是没有毒，城里人怎么会大肚子。
　　锤子接着说，城里那些大肚子急得不得了，有的甚至直接到医院里去剖肚子，割油。
　　锤子越说越凶，仁花越听月怕，仁花一把推开锤子，叫锤子别说了，说了老半天，没有一句好听的。
　　被仁花下了逐客令，锤子很尴尬，很不是滋味。本来，锤子和仁花有几年的交往，因为锤子家徒四壁，始终没有走到一起，此时，锤子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在仁花身边站立片刻，然后依依不舍的走下仁花木楼。麻天云要把女儿阿凤嫁到城里去，可是阿凤一点也不愿意，她不想离开五根，就算大山里要废出传统产业，五根当不成了炭老板，阿凤也不在乎。麻天云天天讲，时时讲，阿凤听不下去了，跑到收购点找五根去了。
　　收购点正在忙碌，五根对阿凤的到来感到很意外。阿凤告诉五根，她阿爸要把她嫁到城里去，天天对她磨牙，天天唠叨，她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她要到收购点来帮忙，到收购点来住。
　　阿凤要到收点来帮忙，八斤和土生很是欢迎，一来，收购点多了一个人说话，其二，八斤和土生想要阿凤帮忙煮饭。五根觉得阿凤在收购点住不太方便，只让阿凤在收购购点帮忙。
　　阿凤在收购点帮了一天忙，回家遭到麻天云一通怒骂。阿凤告诉麻天云，她就是要和五根好，就是不去城里。麻天云一听火了，他告诉阿凤，城里过的是好日子，不想去也要去。
　　阿凤知道她说不过父亲，想找机会避开，可是麻天云紧紧的跟着，阿凤不想去城里过好日子，麻天云有一大堆的话要说。麻天云告诉阿凤，人生一世，就是要过好日子。阿凤说，城里虽然好，但是，大山里照样活人。麻天云一听就气了，对阿凤吼道，就算大山里也能活人，活得好吗，大山里跟城里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人家城里人的日子，过起来都现代化了。
　　阿凤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冲着麻天云说，大山里就不用过日子了，再说，大山里以后也会好。
　　阿凤的回敬急的麻天云直跺脚，麻天云强忍着怒火和急躁，耐着性子对阿凤说，就是大山里以后也会好，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大山里要能好，还等到现在呀，你没看见，大山里的领导一拨一拨的换，大山里照样还是大山里，现在倒好，来了一个大学生当乡长，我看，这是大山里的定数，没救了。
　　阿凤说不过父亲，不想再跟麻天云理论下去，她告诉麻天云，就是在大山里喝泉水，吃杂粮，也不去城里。然后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麻天云要把女儿阿凤嫁到城里去，阿凤不愿去城里跟麻天云吵架，都在寨子里传播着。石村长老伴叫石村长去管一管，不料石村长告诉老伴麻天云的家里事他没办法管，况且，乡会议的决策弄得他现在还头疼。
　　老伴说，你再头疼，也得管管这个事，要是麻天云真的把阿凤嫁到城里去了，五根只有打光棍了，寨子里，年纪大的光棍是锤子，丁老四，阿六他们，年轻的，钱怕要轮到五根他们了。
　　石村长沉思，不言语。确实，根据乡会议的决策精神，大山里就要废除传统产业，进行经济转型了，这些大事石村长都还把握不过来，他哪有闲心去管麻天云的家里事。
　　自然，麻天云的家里事麻天云自己管，阿凤跑到房里关上了房门，麻天云索性拿把锁把房门锁了，吃喝拉撒，一并在房里解决。
　　麻天云觉得这样把阿凤关在房里很安全，只要阿凤不出去找五根，一切都好办，过两天，等城里的消息下来了，直接带阿凤进城去相亲。
　　于是，麻天云便不再理会阿凤，阿凤也懒得理会麻天云，父女俩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两天，阿凤憋不住了，她不能这么关着，她要去找五根，只有五根，只有收购点，才能收住她的心。阿凤在房里朝麻天云大喊，她要出去，她要到外面去方便。
　　麻天云知道阿凤的意图，因此任由阿凤在房里喊。喊多了，麻天云也有些扛不住了。麻天云对阿凤说，出去方便可以，但是不能去找五根。为了出去，阿凤什么都答应。
　　阿凤出去了，出去后就头也不回的朝前走。麻天云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无奈，阿凤离他越来越远，声音的威力也越来越小，麻天云望着阿凤渐渐远去，捶足顿胸。他知道，阿凤这次出去肯定要去找五根，麻天云悔不当初，后悔没有坚持原则，上了阿凤的当。
　　从家里出来后，阿凤就朝收购点一直走，刚走上公路，就被一辆摩托车拦住了。阿凤不知道这辆摩托车为什么要拦住自己，更不知道坐在摩托车上的人为什么要瞪着眼睛看自己。
　　坐在摩托车上的人姓陆，叫陆光明，是古副乡长的远房表弟，在兴平市经营一家餐馆。闲时，总喜欢开摩托车到大山里来兜风，目的是看风景，散心。今天，陆老板看见阿凤急冲冲的迎面而来，便想来一番恶作剧，不料，眼前出现的竟是貌美靓丽的山妹。陆老板问阿凤是哪个寨子的。阿凤告诉陆老板她是屯底寨的，说完便急冲冲的走了。她要去找五根，呆久了害怕父亲麻天云从后面追来。陆老板一直目送阿凤远去，然后开车直奔古副乡长住处。
　　古副乡长正在做菜，丝毫没想到陆老板会来。陆老板刚进门就高声叫了古副乡长一声表姐夫，然后就协助古副乡长做菜。菜做好了，表兄俩少不了喝酒闲聊。古副乡长问陆老板怎么有兴趣到大山里来闲逛。陆老板说，大山里风景好，这是其次，主要的，是大山里的山妹子长得好。古副乡长正喝着酒，听得云里雾里。古副乡长跟陆老板说，好看的姑娘到处都是，干嘛非得跑到大山里来。陆老板说，大山里的姑娘清纯，就像大山里的风景和空气一样。陆老板还说，大山里真是个好地方。
　　听到这里，古副现在似乎感慨起来，喃喃的说，大山里是什么好地方，穷山恶水，经济落后，跟外面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世纪。进来得少，觉得大山里新鲜，希奇，呆久了，你就受不了了。也难怪，干部一拨一拨往上爬，往外调，此地不留人呀。古副乡长说完猛喝了一大口酒。
　　古副乡长在大山里呆了七八年，还当一个副乡长，陆老板也觉得有些屈才。
　　古副乡长接着说，曹乡长调走后，他以为乡长这个位子非他莫属了，没想到，江县长把马浩调了进来，马浩是个大学生，这明摆着是来跟他抢位子。
　　陆老板见表姐夫越说越伤心，越扯越远了，急忙转入正题。陆老板问古副乡长屯底寨熟不熟。古副乡长喝了一口酒，转换了一下神态，告诉陆老板，他在大山里七八年，哪个寨子都熟。陆老板急忙说，他在大山里看见一个山妹，是屯底寨的，陆老板要表姐夫给他做大媒。古副乡长问陆老板山妹叫什么名字。陆老板这才猛然抓了腮，当时只顾欣赏山妹的美貌靓丽，竟然忘记了过问山妹的芳名。
　　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不懈的询问查找，陆老板终于知道了山妹的芳名叫阿凤。于是，陆老板马上实施他的行动计划。计划之一，就是亲临屯底寨，登门相亲。
　　这天，陆老板买了很多优质水果，都是大山里看不到的东西，他要给阿凤一个惊喜。
　　一路上，陆老板开着摩托车悠悠扬扬。经过收购点，陆老板被收购点的茅棚吸引住了。
　　陆老板走进收购点，越看越觉得大茅棚希奇。
　　八斤走过来，问陆老板是不是买炭的。
　　陆老板这才知道，这是一个买炭卖炭的收购点。陆老板又很纳闷，城里早就烧电烧气了，这里怎么还在烧炭。
　　八斤见陆老板不回答也不吱声，便问陆老板到大山里来干什么。
　　陆老板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陆老板对八斤说，他是到屯底寨去找阿凤。
　　八斤一听陆老板是去找阿凤，马上绷紧了神经。八斤告诉陆老板，屯底寨没有阿凤，叫陆老板回去。
　　陆老板说，屯底寨有个山妹叫阿凤，貌美靓丽，他一见到阿凤就被迷住了。
　　五根见八斤跟陌生人说话走了过来。八斤悄悄的跟五根说，这个陌生人要去找阿凤。五根对陆老板说，不错，屯底寨有一个阿凤，你去吧。
　　陆老板开着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八斤和五根望着摩托车离去，八斤一个劲的责怪五根，不该告诉陆老板真实情况。五根说，人都来了，堵得住吗。
　　陆老板开着摩托车神清气爽的到了屯底寨。陆老板把摩托车停在寨子边上，摩托车引来了一大帮人围观。阿凤父亲麻天云走来，告诉围观的人们这是摩托车，是个很精贵的东西。并且特意交代，只能眼睛看，千万不要用手摸。人们观看着，议论着，麻天云一脸的得意与骄傲。
　　木楼上，阿凤和陆老板静静的坐着。阿凤没想到只见了一面的陆老板会找到家里来，更没想到陆老板一本正经是来相亲。
　　陆老板跟阿凤相对而坐，望着貌美靓丽山妹，似乎有几分醉意。陆老板称赞阿凤长的好，像大山里的一只山凤凰。
　　陆老板的夸奖让阿凤很不自在。阿凤说，大山里最多的是青毛鸟，她连青毛鸟都不如。阿凤接着说，陆老板大老远从城里来，难为陆老板了。
　　陆老板说，认识阿凤这是缘分，自从认识了阿凤，天天晚上做的都是美梦。
　　陆老板说着话，眼睛紧紧的盯住阿凤。阿凤避开陆老板的眼光，说，山里人不值得陆老板做梦，山里人笨，什么都不懂。
　　陆老板说，山里人不笨，只是跟外面接触太少，只要跟他去城里，一切都会发生变化。
　　阿凤望了一眼陆老板，说，她不想去城里。
　　陆老板一听急了，急问阿凤为什么。陆老板说，城里哪方面都比大山里好，大山里，除了山就是水，什么都没有。
　　阿凤告诉陆老板，大山里有她的爱，她在大山里已经有人了。
　　陆老板一着急，身体差点失衡，急忙问这个人是谁。
　　阿凤不吱声。
　　陆老板侃侃的说，爱，其实是可以改变的，会因为条件而改变，城了什么都好，完全可以改变阿凤的一切。
　　阿凤说，城里再好也改变不了她，她是不会离开大山里的，叫陆老板不要为她再往大山里跑了。
　　陆老板很失望，但没有泄气。陆老板告诉阿凤，认识阿凤是他的福气，他叫阿凤好好的想，想通了就跟他联系。
　　陆老板带着遗憾走了，麻天云却带着怒气走上了木楼，麻天云将阿凤一通好骂，骂阿凤是个不知道好丑的东西，城里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把人家朝寨门外推。
　　阿凤告诉麻天云，以后再也不要叫这个人到他们家来了。
　　胡说、麻天云这下真的火了。麻天云告诉阿凤，这是城里人，好多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嫁到城里去，是个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事情。
　　阿凤问麻天云，五根有什么不好。
　　阿凤的提问让麻天云伤心透顶，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已经长大懂事的女儿这么不开窍，大山里穷山僻壤，经济落后，她还一心一意恋着开炭业收购点的五根。麻天云告诉阿凤，五根再好，也不能跟城里人比，城里人吃的，用的，都是好东西，就是城里人不用了的东西，丢到大山里来都是个宝。
　　阿凤嘟囔着说，城里都被你说上天了。
　　麻天云坚定的说，跟大山里比，城里就是天。
　　阿凤不想跟父亲争论了，她知道争论也没有用，但阿凤心里明白，她不去城里，父亲也奈何不了她。阿凤知道，五根会好起来的，大山里也会好起来的。
　　城里人来大山里相亲，在大山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三光棍闲着无事，也在谈论男婚女嫁之事。阿六说，麻天云鬼精得很，他把阿凤嫁到城里去，是想跟过去过好日子。丁老四说，都说城里人的日子好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锤子说，城里人，那还用说，吃菜多，吃饭少，连吃肉都吃怕了。丁老四感慨的说，你看看，人家城里人都吃到这份上了。阿六疑问的说，听说城里人拉尿都能拉出油来。锤子则摆出一副老资态说，这话不假。丁老四更是感慨起来，说，吃到这个份上，一身只活半世也值了。阿六说，老四，下辈子投胎可要选着点，不要再投到这大山里了。丁老四说，下辈子，我变一个瞎子，瘸子，也要变到城里去。锤子说得更离谱，锤子说，就是得一个软骨病，趟在床上起不了床，都比大山里好。丁老四和阿六连声附合说，那是，那是。这时，三光棍突然沉默起来，锤子想到寡妇仁花也要嫁到城里去，到时候，说话的就只剩他们三条光棍了，不禁伤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