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

　　满山落叶是秋在向世人宣誓这已是他的王朝，被拉得瘦长的树影则预示着那曾无比骄辣的王正在落寞地逝去。一个少年牵着一匹血红大马漫步在纵横的阡陌上，尽管骏马很威风，可少年看上去是那么孤独，就像正欲落山的夕阳那般孤独，他就这样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身边行人匆匆，不曾有人找他搭话，当然他也不会找他们搭话。少年自言自语：“这里好像比起以前多了些房屋，也多了些人”。少年听见狗吠声响起，原本就有些凄凉的心一下变得更加沉重，眼眶已有些湿润，他想起了阿祭。
　　阿祭是一条狗，死后少年才为它取的名。那年少年还是一个孩童，一群熊孩子毁了他唯一能遮风挡雨的破庙。凌冽的寒风中，他冻得瑟瑟发抖，只好四处游走，寻求庇护，然而谁家都没有多余的地儿，没有人愿意收留他。本以为他会就此死去，所幸他遇到它。他看着它，它也看着他，他一无所有，它却有一个宽敞温暖的窝，四目相对，他和它顿时明白对方的心意。他赶紧爬了进去，它并未阻止，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一个朋友，也是他那时唯一的朋友。每当天气转寒，他准会上它哪里去，它也从来不曾拒绝过。三年后他看到它被主人打了牙祭，他满脸泪水，却无可奈何！后来他长大些便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啊祭。
　　少年仍然自顾自的走着，脚步并未做任何改变，如同之前那般缓慢。走了没多远看见前面围拢一群人，少年来了兴致，上前一看发现是人斗殴。只见局势往一边倒。一群青年混混已经完全压制了那几个年轻小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揍着。至从见识过落泪江畔的打斗，对于这种他没有任何兴趣，本打算就此离开，一位叫嚣的青年混混却吸引了他，仔细一瞧又发现好多熟悉面孔，那叫嚣的青年他再熟悉不过，曾经可没少挨他欺辱！现在想起还是记忆犹新。
　　少年讥讽道：“有些人小时候是个坏种，尽干缺德事，长大后仍然如此，我认为以大欺小的，从来都是厚颜无耻之徒。”
　　青年混混显然是这群混混的头目，抬起头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大声吼道：“杂碎，有本事给你爷爷站出来。”
　　少年挤出一条路，不紧不慢的走到青年跟前，冷冷开口道：“现在小爷心情还不是很坏，赶紧滚！”
　　青年混混看着眼前的少年，尽管脸庞有些稚嫩，可躯体却异常的雄壮伟岸，手臂上满是腱子肉，仿佛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又见他后面牵着一匹血红大马，显然他并非常人，招惹不起。青年混混正想出言讨好，却看到少年的眼神开始变得冷漠起来，里面透出阵阵寒意，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杀人一般。青年满脸是汗，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发愣，脊背发凉，腿脚更是哆嗦得厉害。迫于少年的气势，混混们都停止了殴打，再无一人敢嚷嚷。
　　少年继续冷冷的道：“还不滚？”
　　青年如蒙大赦，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天知道这双眼睛让人有多恐怖，在同伴的搀扶下仓惶逃离，围观的众人见已无戏看，也悉数散去。那几个挨揍的家伙正要离开，突然一个皮青脸肿的小子道：“我好像认得你，你是不是以前住破庙里的小孩？”
　　董续循声瞟去，只见那小子眼神深邃，鼻峰高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在董续寒冷的目光下变得满面骇然。董续知道自己可能吓到他了，瞬间面色一转，喜笑盈盈道：“没错，是我，我不只住破庙，我还曾睡过狗窝呢！”
　　几人这才如释重负，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满面骇然的小子也已破涕为笑。这时一个声音又响起：“天呐，你现在长得这般威武，简直比俺还要雄壮！”董续抬眼瞧去，见这人浓眉大眼，膀大腰圆，嘴唇敦厚，肤色黝黑，董续心道：“好一个黑汉！”
　　听一个这么说，其余几个壮胆一瞧，还真是，虽然曾经那孩子非常羸弱，现在却如此壮硕，但他脸上的轮廓并没有多大改变，双眼看上还是那么的忧郁。
　　少年缓缓开口道：“我还记得你们，你们认得我人却不知道我的名字，你们听好，我叫董续。”
　　几个小伙更活跃了，虽然小时候董续和他们不曾玩到一起过，可一直也离得不远，更何况他们曾一同被欺负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看见曾经的朋友又回来了，心中自然高兴。
　　董续将他们挨个打量一番，继续说道：“你几个倒也不怂，敢同他们还手。”
　　一模样俊秀身材高挑的小子开口道：“本来不想和他们计较，可他们来越过分，这群畜生这次竟想打若丘姐姐的主意，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若丘的姐姐就是我们的姐姐，这次真是忍无可忍，所以才有你看到的这幕。”这个说话的是萧长乐，董续还记得小时候萧长乐因为打架一颗门牙被打掉了，后来就不再长出，因此说话有些漏风，大家都叫他秃牙，刚开始他蛮生气，总跟叫他的人急眼，后来叫久了也只好答应。
　　萧长乐口中的若丘是王若丘，看上去倒是玉树临风，若不是常年在地里干活晒得黝黑倒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偏偏公子，曾经王若丘姐弟俩曾偷偷给了董续半张饼，那是他第一次得到别人的馈赠，所以对他姐弟俩一直铭记在心；
　　先前说话的那黝黑汉叫朱大熊，而那先前被董续吓得满面骇然的则是李仁秀，其余的两个分别是刘胜和卢越天。刘胜身材矮小，不过双眼却炯炯有神，一口牙齿平整洁白，笑起来让人感觉特别温暖；卢越天嘴唇比朱大熊的还厚、鼻梁很扁、鼻头很宽，让人看了总是忍俊不禁，到也算是长得喜感了。
　　朱大熊见几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赶紧说道：“先不扯这些了，今天兄长才回来，咱先上家里给兄长做饭去。”
　　董续闻言，说道：“多谢兄弟美意，别叨扰了家中长辈，我就是路过这里随便来看看而已，还要赶回军营。
　　听董续说完，几人这才知晓原来这六七年来他是去从军。那时谣言四起，都说他是被豹子吃了，几人为此还有些悲伤害怕，见他回来时自然更高兴，现在却听见他要走了，心里不免又有些沮丧。
　　袁瑾瞧见几人有些失落，于是道：“好男儿立志从军，大丈夫建功立业，你们若是愿意，可以随我回营。”
　　刘胜道：“你们那个时候从军是强制征调，现如今当兵还得应选，只有身强体壮的才收，我身材矮小怕是无望了，除了朱大熊，其余的我估计也不搭边。
　　未待董续发言，李仁秀便先开口道：“就算能入伍，撇开王若丘和刘胜不说，我四人皆老母年迈，弟弟妹妹又都还年幼，若去当兵则家中无人干活，更别说兄弟姐妹们被欺负了没人出头！”
　　董续道：“将军是我义父，征兵的袁瑾司马是我兄长，只要你们愿意，我保证叫你们进得营去，而且不光管你们有饭吃，每月还有俸禄可领，我也会给你们一些钱财，比起你们种地可划算得多，更何况只要你做了军人，没人再敢欺负你家里人，那样你们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萧长乐道：“兄弟们，既然兄长都这么说了，我们还他娘的窝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们真想耕一辈子地，受一辈子窝囊气？我萧长乐誓要跟着兄长一起建功立业”。
　　萧长乐在几人中年龄稍长些许，平时对几人也比较仗义，几人一项为他马首是瞻，见他表态，随即都下定决心要跟着董续一起出闯荡。
　　董续从怀里拿出一包钱币分给众人，对他们说道：“今天我就带了这么点，你们先分了，改天再补些给你们，都把家中事务安排妥当，到时候我回来接你们”。由于多年战乱，朝廷对铸币不上心，寻常人家都是以物换物，只有具有一定地位的家庭才用得起钱币，钱币的购买力可想而知，董续的这包钱币足以够几人家里开销半年，几人自然感激涕零。
　　卢越天高兴之余，说道：“兄长如此慷慨相助我等，实在无以为报，今天兄长一定要留下吃顿粗茶淡饭，哥几个喝杯小酒，晚些再走。”其余几人也一同劝董续留下吃过晚饭再走，盛情难却，董续只得答应。
　　王若丘说道：“去我家吧，我老娘走得早，就我姐弟二人，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方便得多。”
　　朱大熊道：“那感情好，今天早上我打死一只野兔，已经吩咐家中弟弟拔好了毛，正好取来给弟兄们下酒”。。
　　萧长乐道：“那我去找瘸子三叔换些酒来”。
　　萧长乐和朱大熊分头行事，剩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追问董续军中是如何生活，董续一一回答，不知不觉到王若丘家的茅草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