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家

　　段虎好半天才平复过来，对于这两兄妹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决定跟这两位告辞，他不想再耽误了，必须尽快赶路。然而雪无双坚持跟他一起走，他却没法拒绝，因为雪无双眼圈红红地直看着他，嘴巴一瘪，眼泪就哗哗往下流，他实在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手足无措。关键是雪无痕这家伙好像完全不记得母亲交给他的使命，竟然绝对赞同妹妹的决定。于是三个人就这么上路了。
　　不过马上他就觉得带着这两兄妹赶路也不错，雪无双一脚踹在趴在巨坑还在哼哼唧唧的巨虎身上，骂了声别装死，然后三人就坐在柔软的虎背上吃着烧烤看着风景，迎着凉爽秋风舒服前行。
　　“你们不怕母亲担心吗？”段虎其实很不理解两兄妹，有家还要到处跑，自小没有爹娘的他，非常渴望亲情。所以他听师父说起老头子不久人世心内非常着急。
　　“她才不会担心呢！”雪无双小小的双手抱着一块大大的排骨啃得眼睛发亮满嘴是油，然后把吃剩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扔给奔跑的巨虎。
　　巨虎很没有王者尊严地像宠物狗一样地用嘴接住，吃得喷香——不接不行，这小祖宗手太重了。想起自己仅仅是被一阵好闻的气味吸引，发现是这个小祖宗身上的味道，当时她正趴在石头上熟睡，所以它非常善意地舔了舔她，结果它就悲剧了。这小祖宗生生追着它从南岭打到荆山，又从荆山打到越地，若非自己神兽之躯皮糙肉厚，肯定早就一命呜呼。遥想自己在南岭称王称霸，如今沦为苦力而前途莫测，巨虎不禁暗叹虎生真是奇妙无常，眼睛不由地湿润了。
　　好在小祖宗很满意它的表现，心情愉悦地赏了它大半块美味的肉排。
　　雪无双仔细地擦干净嘴上的油渍，拍拍胸脯，打个饱嗝道：“她自己要去见情人，想打我的主意，没门儿！”
　　雪无痕告诉段虎，他母亲是雪族族长，关联重大，不能随意行动，因为族长的行为代表了雪族的态度。本来就是无奈才接任的族长，母亲压根就受不得雪族那些规矩，和族老们冲突扯皮很多次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要自由行动就必须培养出下任族长，一旦有了新的族长，族老们就不约束母亲的行动了。这一代能接任的只有雪无双，按照雪族的传统，雪无双要接任族长必须成家，所以母亲想要无双嫁给族里一个优秀的青年。雪无双知道后，不同意，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雪无痕觉得那个青年配不上妹妹，但是他不能忤逆母亲的意思，只好出来寻找妹妹，不过自从他和段虎相遇，心中雪亮地发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段虎非常符合他心中妹夫的形象，关键是脾气合得来，所以一路上他拼命地撺掇段虎娶他妹妹，尤其让他觉得完美的是，妹妹一眼就看上了段虎，于是他再次很义气地提议段虎接受雪无双。
　　雪无双眼睛放光地连连点头，满脸期待。
　　段虎听着这曲折的缘由，表示很同情。但是他不觉得应该“牺牲”自己，虽然雪无双确实很漂亮，但是他的理念里成亲没这么儿戏，再说师父还给自己定了一门亲事，有得他苦恼。他性子纯真，但是并不傻，只是以往很少与人交际，这些年不是跟着展白静修就是在生死求存，所以显得有些木讷。但毕竟少年心性，这一路与雪无痕厮混，已经有些开窍了。心里一动，转换话题，“其实不必你妹妹嫁人啊！你自己接任族长不就行了！你不是雪族少主吗？”
　　“哥哥不行的！雪族族长的孩子只要经过族内的考验就被尊为少主。但族长只能是女子。”雪无双说起这个有些忧伤，“娘亲其实很疼。娘跟我说她要是再不去见她的爱人，可能永远也见不着了，可是只要她还是族长，就不能去见他，不然雪族就会有灭顶之灾。所以娘求我，让我接任族长……可是我不喜欢铁铮那个家伙。我好害怕，所以我就跑出来了！呜呜……”雪无双说着无助的哭了起来。
　　“你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段虎见雪无双哭得伤心，心中大起怜爱之意，轻声安慰道。
　　“你跟我回去雪族好不好！这样就能帮到娘亲了……”雪无双挪坐到段虎身边，摇着他胳膊，“我溜出来的时候娘亲其实知道的，可是她没拦着我，她希望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无双没骗你，我们雪域王族女子能凭气味找到自己的心爱之人，你身上就有我喜欢的味道！你放心，无双很乖的！”
　　段虎心里发苦，怎么莫名其妙都要自己成亲，先是师父，又来个雪无双。他要去完成师命，而且还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雪族的情况一看就比较复杂，最好不要轻易参杂，况且他实在不能接受儿戏一般的定下终身。可是看得出雪无双可能是真心实意，又不好直接伤人家心，“我们都还小，成亲太早了！我们想想其他办法！”
　　“不小了啊，我都一百多岁了！”
　　“什么！”段虎被雪无双一句话吓到了，开什么玩笑！这丫头怎么看也就十五六岁！
　　“无双没骗你！”雪无痕淡定的说，“雪族王者血脉，必须孕育百年。她的年纪是按照灵胎成型开始算的。”
　　“嗯嗯，不过身体还没长成……”雪无双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脯，有点不好意思，她记得娘说男人喜欢身材好的女子，有点担心段虎不喜欢她，“不过再过两年就好了！”
　　段虎倒是没注意她的小动作，无奈苦笑，“这事再说吧！我师父还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呢！”
　　“没关系啊！”雪无双继续语出惊人，“无双很好相处的！”
　　段虎：“……”
　　“以后再说吧！”最终段虎一声叹息，答应雪无双，到了合适的时机郑重考虑。以后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她，段虎心中暗道。
　　“妹夫！”雪无痕对段虎一阵挤眉弄眼。
　　“滚开！你个小老头子！”段虎心情复杂的很，不想搭理这个家伙。
　　“谁是小老头子了！小爷正儿八经十七岁好不好！”雪无痕伤感地说道。
　　“哥哥血脉不纯，所以先出生！”雪无双亲昵地抱着段虎的胳膊，咯咯笑道。
　　雪无痕无语凝噎。
　　段虎一言难尽。
　　巨虎似懂非懂，嗷呜一声吼。
　　雪无双一脚，巨虎一声哀嚎。
　　得巨虎的脚程之便，比段虎预期的还早到了几天。前方是一座小村，稀稀落落的茅屋竹舍在葱葱郁郁的树木间隐隐约约，间或传来几声鸡鸣狗吠，宁静而安详。段虎示意巨虎不宜出现在村里，担心惊扰村民，雪无双一声呵斥之后，巨虎乖乖地化作家猫大小，倒是一番娇憨可爱的模样，让段虎和雪无痕啧啧称奇。这家伙谄媚地蹭着雪无双的腿卖乖，结果被她踹出好远。
　　三人一“猫”的出现让村子增添了几分鲜活，段虎熟稔地和村里的相亲打着招呼，几个光着上身浑身是泥的小孩儿尾随着围着变小的巨虎打闹，白虎有些不耐烦，张嘴“嗷——”一声，被雪无双一瞪，变成了“喵呜——”。雪域兄妹很是喜欢这个富有南国特色的静谧村庄，一路风尘压抑，现在整个都变得轻松起来。雪无双闻着略带海风咸味的空气，打量着道旁的长青植物，好奇宝宝一样地扯着段虎问来问去。
　　临近家门，段虎的心情又是急切又是忐忑，老头子不知道情况如何，缺少亲人的他反而把亲情看得很重，心中不禁患得患失。到了一栋门前两棵高大棕榈树的三连排竹舍，段虎打发走小孩儿，带着兄妹俩走进右边的竹屋。
　　看着陈设简单空空如也的房间，兄妹俩正觉奇怪，只见段虎说了声“跟我来”，然后在房内进进退退走了一些奇怪的步伐，随后掀起门帘走了出去，白虎嗖地就窜了过去，两人快步跟上。
　　映入眼帘是一个如同仙家福地一般的美丽山谷，遍地奇花异草，几只奇异的美丽飞鸟于树木间飞舞嬉戏；空中缭绕着薄薄的紫气，拂面生香，清新的空气中传来悦耳的鸟鸣；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淌过，隐见锦鲤徘徊；几间精致的竹舍傍山散落，一条不知来处的瀑布从云中飞流而下，腾腾水雾在阳光下散发出七彩光芒，显得美轮美奂。
　　“好漂亮啊！”雪无双由衷地赞叹一声，已飞奔了出去，如同美丽的精灵投入花海的怀抱。
　　远处一条黄狗飞快地奔过来，临近时突然浑身狗毛倒竖，搭拢着耳朵警惕地看着小白虎，最终哼哼唧唧地围着段虎打转儿，夹着的尾巴拼命摇着。
　　众人随黄狗来到一个竹荫笼罩的院子，厚重的阴影让院子显得有些压抑，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斜躺在竹椅上，见几人过来，缓慢翻身坐起，满面皱纹的脸上挤出笑容，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沉闷，对着段虎轻声唤了声，“虎子回来了啊！”右手又下意识地向身边摸去，抓着旁边竖着的一个青色葫芦，提了几次才提起来，双手颤巍巍地捧着喝了口酒，呛得连连咳嗽。。
　　老道似乎有些生气，把葫芦往地上一放，这葫芦明显分量不轻，地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随后他转头看着大伙，又是一脸慈祥的笑意。
　　段虎鼻子一酸，这个以往游戏人间洒脱不羁的人物竟然变成这般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深深记得当初从天而降的仙人一般的身影。强忍眼泪，通红着眼眶搀住老道，冲他笑着，“老头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