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剑断江

　　李状元一路上跌跌撞撞，他心中悲愤万分。张小树不断被那黑袍人击打的惨景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那一声“少爷快跑”似乎仍在耳边回荡，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小树死了，小树死了。”心神失守之下根本不辨方向，只朝着前方狂奔。天色大亮，面前出现了一条宽大的河流。他这才回过神来，暗道：“我怎么跑到岷江来了。”
　　突然听得远处有人大喝一声：“风！”李状元抬头看去，只见岷江之上两个人影踩在江面上，二人相隔数十丈，相对而立。这正是从李府出来的高肃奇与那御神宗的陈星子。
　　高肃奇口中喊一声“风”，雨幕中便有大风凭空生出，卷起百丈高的江水袭向陈星子。陈星子嘿嘿冷笑，他右手朝着那龙卷风一点，百丈高的龙卷顿时失去了动力，如同大漠黄沙般化作漫天的雨水重重地砸在江面上。有那跑船的商人吓得赶紧靠岸，四周的百姓也立马惊叫着做鸟兽散，今日可真是遇到了两个活神仙打架，遭殃的不就是他们这些凡人么？
　　高肃奇见他一招化解了龙卷，却并不在意。他一手指向天空，喝一声：“电！”无数道闪电伴随着话音在天空中纵横交错，最后又汇聚成一道粗有半尺的电光，朝着陈星子的头上就劈了过去。陈星子右手举天，左手掐诀，道一声：“破！”灰蒙蒙一股气劲生出，电光落下竟然消融于无形。
　　高肃奇面色不变，飞身欺近。右手作剑指，半空中无数雨水、江水变成了水剑，不过眨眼功夫，只见整个江面之上全是剑影。江水翻滚如沸，高肃奇轻念一声：“去！”就见天空中，剑光闪烁，万千水剑组成了一条长龙，雨幕中杀气四溢，若有常人接近，必然在一瞬间被这剑气搅得粉碎。无数的水剑一柄接一柄的刺向陈星子，场面何其壮观！
　　李状元看的心驰神往，这等呼风唤雨的仙人手段，凡人几十年也未必能够见到一次。心中不由得暗道：“我若有这等御剑的本事，小树也不会死了。”
　　陈星子身形急退，只见他衣袍鼓涨，双掌猛地拍向江面，大喝道：“起！”江水中突然升起一道百丈高的水墙，直冲天际。江这边的水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下流的江面则迅速的下降，片刻之间流淌了千万年的岷江竟然出现了断流。万千水剑刺入水墙中，打的水墙泛起无数涟漪。高肃奇剑指向前伸进了一寸，滔滔江水中再次生出数不尽的水剑，想要一举打碎水墙。陈星子冷哼一声，一掌拍出，水墙不断向前突进，每进一分便高上一丈，竟是想要把滔滔江水全部化为己有。高肃奇剑指不动，一脚跺在江面，喝一声：“水！”接天的水墙顿时失去力量重重地砸了下来，眨眼间，岷江上游的江水便漫过了江堤，恐怖的水量瞬间化为滚滚洪水淹没了附近的村庄。村子里的人们吓得惊慌失措，四处奔散。真真正正的印证了那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古话。
　　李状元见势不对，早就跑到了附近的山坡上，他内心深深地被震撼了。看着山脚下的村庄在一瞬间化为泽国，无数老幼被卷入洪水之中，他们只来得及惊慌失措地叫喊着挣扎一番便没了声音。逃到高处的人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洪水吞没，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撕心裂肺地痛哭，但这哭声却不能够化解心中的悲痛。李状元胸中顿时充满了怒气，心想：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那么他日必有一朝，他要屠尽这诸天仙神。
　　陈星子哈哈狂笑：“射堂高仙君，你一时之怒却害得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一笔大大的罪孽我看你如何去面见谢仙君！”
　　高肃奇冷冷道：“他们因你而死，罪孽自然算在你的头上！”
　　陈星子笑道：“你可真说得出口，君子堂的人果然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满嘴仁义道德，实则是群不知羞耻的伪君子。”
　　高肃奇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没什么稀奇的。”
　　陈星子“呸”了一声，道：“真是恬不知耻！你也接老夫一招！”话音未落，一座高九层的宝塔从天而降。那宝塔在天空中不过巴掌大小，越接近江面则越大。到了高肃奇头上，竟然高达数十丈，方圆足有五六丈之宽。宝塔高九层，每层八个飞檐，每个飞檐之上都挂着拳头大小的金铃。宝塔飞速地旋转着落下，金铃之声响成一片。
　　李状元隔着老远，那铃声到了他这里不过是极细微了。饶是如此，那金铃似有魔力般，带着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一颗心差点就从胸腔内蹦了出来。他难受急了，全身血液流动之快足有平时三倍之多，一口鲜血生生的被那铃声震了出来，他自知这铃声再听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赶紧捂着耳朵逃离此地。有那无辜的村民，竟被这铃声生生震得心脉俱断，再无生机。可怜他们没有死在洪水之中，却死在了这古怪的铃声之下。
　　高肃奇终于用出了他的武器——一只两寸长短的毛笔。他以江水为墨，在空中快速地写出一个“静”字。七十二个金铃顿时没了声音，除了天地间哗啦啦的雨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但那宝塔中却有无数天魔化作凡人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影响着高肃奇的六欲。但凡没能超脱五行三界，任何人都有七情六欲。哪怕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仙人”也根本不能完全灭绝。高肃奇大意之下顿时中招，此刻无数天魔成了他的心魔。他时而哈哈大笑，时而痛哭流涕，但他仍然坚持着最后一点理智，艰难地在空中写出一个“灭”字。无数天魔惨叫着化为黑烟。陈星子好容易得手，哪里能让他如此轻松了。在高肃奇“灭”字堪堪写完之时，他已经到了高肃奇的身后，一指点在他的后心。高肃奇惨呼一声，整个人如被利剑刺穿，足足飞出去了六十多丈远，落进了江水中。
　　陈星子哈哈大笑：“高仙君，老夫这弑神指的滋味如何？”
　　高肃奇从江水之中升起，他捂着胸口不屑道：“奸诈小人，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鲜血从胸口处不断流出，他却毫不在意，仿佛那血不是自己的，毫不心疼。
　　陈星子冷笑一道：“旁人叫你一声高仙君，那是抬举你。你却当了真，真以为自己成了地仙了。殊不知吾观你不过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之辈，不值一提。”
　　高肃奇大怒，他自接掌君子堂之射堂堂君以来，谁不是处处恭维，哪里受过今日这等奇耻大辱！他怒急攻心，已经失去了理智，嘿嘿阴笑一声，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本书来。那本书用兽皮制成，年代久远不可辨别，上面却有淡淡金光一闪而逝。高肃奇翻开那兽皮书，朝着陈星子一指，淡淡吐出一个字：“震！”
　　陈星子脸色终于变了，他狂吼道：“高肃奇，你疯了！枉你自命正人君子，你这一下方圆三十里内无人可......”一个“活”字还没有说出，整个人只觉得血液翻滚，脑海震荡，鲜血不要本钱般一口接着一口喷出。整个世界顿时山崩地裂，天空中电闪雷鸣，乌云蔽日，江水翻滚，洪水眼看着又要爆发。
　　一个深沉的声音似乎从天外飘来：“一剑江河断。”一道磅礴的剑气从遥远的天空中激荡而来，江水翻滚的岷江刹那间变成两截，中间的断处宽有二十丈眨眼间成了真空地带，天地间山崩海啸之势瞬间消散于无形。
　　高肃奇法术未成，被这一剑生生中断，强大的反噬之力让他顿时脸色一片苍白，一口滋养多年的心血就喷了出去。陈星子哈哈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老夫引你出来不过是想称称你的斤两，结果名不副实。你那死鬼师傅护短的很，杀你还不到时机。”他看了一眼江面，又道：“看这剑势定是一剑宗的痴道人来了，我可不想与他纠缠。去也！”身子瞬间化为黑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高肃奇大恨不已，他一向自负，今日却栽了如此大个跟头，不禁后悔出来这一趟了。他本意不过是把李老太爷带走，来报答他昔日的提携指点之恩。哪知道竟然看到杀害自己十三名弟子的陈星子，那十三名弟子中有个女弟子天资聪慧，甚合他的心意，乃是他衣钵传人的最好选择，却不声不响地死在了陈星子手上，如此大仇，他哪里忍得住。
　　正在思忖间，天地间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滚！回你的空觉山去，来日老道必会登门拜访！”高肃奇又惊又怒，痴道人乃是一剑宗的掌教，早已是地仙之流，不是他能招惹的，心中也只好藏着怨恨，愤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