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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虽如此短暂,但对于某类事情我却阅历丰富,即使那类事我向来少有机会经历。
然而,幽魂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外加上我对死亡与恐惧的特性已经了若指掌,但这些却不为人所知晓。
尽管我知道有些无知的傻瓜常拿我当作刻薄的对象,我对人性的了解主要还是来自与被人恶意欺辱的经验。
我并不逃避现实。
我在殡仪馆的工作就是为亡者提供慰藉,虽说我不擅长这份工作,虽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诠释死亡的意义,或者让死亡变得较容易承受一些。
命运之神也真逗,让别人去扮演那些雍容华贵、颐指气使、轻松愉快、悲壮英勇的角色,却让我去演这么个迟钝的小人物。
没办法,回想之前种种偶然与必然的大小细节,我以为自己作出进入洞穴的决定是经过缜密思考的。引我深入洞穴的最大原因并不是那些著名的宝藏,而是书本里关于探险的种种怪奇传说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这个一向迟钝之人心痒难熬。
冒险和探奇是埋在我心里的种子,一有土壤与水分,它们就会迅速地发芽、生长,让我不顾一切地向那未知之物奔驰而去。
我投身于邪气蔓延的隧道,迎面遇上大大小小的手掌,与我嬉戏玩耍,掀动我灵魂深处那神秘的影子。
说句老实话,对于这些狰狞幻象,我真是求之不得啊!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前进的我,步子踉踉跄跄的,但是还是缓慢向他接近。
有种少年叫做殡仪馆的孩子,你不知道的吧。
我就用着这样的步伐走近那个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的男人。
“……诶?一个没有恐惧的少年!”出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然后那人将脸抬起来了。
那双明明应该存在于满布着皱纹的脸上的眼睛,只有黑暗在沉积。
那并不是阴影。像是某种黑色丝线,和着渗出的血以及可怕的筋络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块状物填满了那个人的眼睑。
这和殡仪馆的尸体缝合术类似吧。
“看到我这个样子都不恐惧……不是吧!”
然后换成另外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声,那声音对我这样说。
“你又被抛弃了哦!没有谁真心愿意和你做朋友的……木头一个,不如死了算了,死……死……死了吧!”
我往上看时,那张怪脸,用着似乎能窥入我毛孔深处的视线看着我。
那是焕发着暗色的虹彩般光芒的眼睛,绝望般的绝望着的眼睛。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这样盯着,不由得某种想法窜入了脑子里。
“啊啊,人生没有任何意义哦,绝望了吧!”
“不。”
像是读透我的思考一般,那个尖锐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窃窃私语着。
“看来,是造成恐怖得还不够呢,得要让你尝到更加绝望更加恐惧的滋味才行啊。”
有一个小黑影高高地挥动起两只胳膊,直向我身上扑过来,在帽灯的照射下,在我眼里映出了来者的脸型。这……,是什么?
异常苍白的脸,象蜡一样的光溜溜的皮肤。可是,可是脸上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空洞。嘴角明显地向上吊般嗤笑着。
“眼睛…啊……”
一双小手在我脸上摸索着。
“眼睛……给我眼睛……”
我的意识掉进昏暗无底的深渊中去了,在此一瞬间,我感到,一种微微的芳香在暗中飘荡。
那本来是冰凉柔软的小手已变成了凶器,毫不留情,毫不踌躇地朝着我左眼刺了下来。
头部被刀刃般的手指刺穿的那一刻醒了过来,将我的头部如此轻易地贯穿,贯穿了骨与骨间隙,将我的眼珠挖了出去。
那是,舐遍全身的死的实感,能够刺破心脏的声音。
流窜的疼痛本应该让正常人几乎发狂,可惜小黑影所期待看到的,那喀喀地颤抖着的受害者身体,却是全然落空。
对于我来说比起真实的疼痛,一种心痛的感觉要更为强烈。
因为那是痛,已是无以比拟的真实。那种真实来自另外一个人体,如果那还能算人的话。因为,我从被挖走的眼睛里看到了另外一段人生!
在那个小小人儿手捧眼珠,塞进他的眼眶的一刻,我马上就知道了。知道了那个把我眼球挖走的孩子,是在濒死之前一直遭遇着怎样的伤痛,被欺骗、被伤害,带着世界的黑暗烙印的可悲之人。
就是这样,我看到了,我体验到了安装我眼球的主人经历过的地狱,以及他死的瞬间。
我也明了从前的迷惑:少年湿婆甘愿多次牺牲自己的肉体,通过肉体痛苦的死,可以看破物质世界的空,而获得到灵魂安宁。我想我没有必要阻止他们把他们的痛苦转嫁给我。你们还需要什么,尽管拿去好了。让我百无禁忌的体验你们的苦难吧!
一个苍白人体飞起压到我身上,张开已经充满血腥味道的嘴贴着我的脸,从失去眼珠的窟窿里吮吸我的鲜血。
曾经,他死于失血过多。惨白的尖牙咬穿动脉,血液汩汩流失,哀嚎声渐渐微弱,最后成为一张人皮……
一阵阵尖锐而兴奋的叫嚷,无数疯狂的手指抓挠着我,并且开始撕裂我的身体。一个手舞足蹈的小孩使劲把我左手扯了下来,安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是被一只庞大蜘蛛的尖爪所虏获,一节扯断的稚嫩手臂,被遗弃在一片片枪林般的荆棘刺上,他祈求,他哀嚎,他挣扎,终究无用……
随着我的身体被无数的手撕裂成无数碎块,满载猎物的幽魂们往四周散开来。无数悲惨离奇的命运记忆,混杂着血与泪,把我包围了起来。。
最后,落在我头上的是一位白衣少女,如空气一般游弋,秀丽的黑发,如同一根根梳理开来的绢丝般柔滑,已完全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白衣少女那带着女性纤细的手指摘走了我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