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当年事

　　见秦以风问及，李香君也只好向他陈告了当年往事。
　　当年，李香君被强征入金陵皇宫充入乐坊之后，秦淮河畔早就人心惶惶，知道清兵即将南下。
　　南明正在南京外围的扬州附近增设防线，以求负隅顽抗。
　　听闻督师史有法坐镇，城中百姓稍有心安，但不曾想，多个地方的总兵纷纷降清，局势一时急转直下。
　　那时，侯方域辞别金陵已近一年，和李香君基本失去联络。李香君虽开始被禁锢于后宫乐坊，但已通过相好姐妹加入了地藏神教，在城破之前逃至栖霞山避难，在金山寺附近的教坛总舵供事。
　　因李香君知书识字，通晓乐理，又因教主洪如海中意其美色，李香君很快被任命为日光化天道的莲花净目使，实是日光化天道左使吕正的副手。
　　这地藏菩萨神教，除总舵的教主、四天王、四护法外，共设六个道门，以地藏六形为名，分别是：檀陀地狱道，宝珠饿鬼道，宝印畜生道，禅光修罗道，除障化人道，日光化天道。各道门均只设一名左使作为本道门首领。
　　而各道门右使一律是洪如海教主本人，以示总控。每道门左使之下设一“莲花净目使”为副，负责日常教务执行和联络沟通。
　　李香君道：“秦左使，你我在总舵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多次在总舵朝议时，我从旁看教主、各道门首领和总舵四大天王和护法等一众首脑。唯你身怀绝技，却能身先士卒。身居要职，却能理贤下士，让我甚为钦佩。我那时在总舵时无依无靠，又经常被无端猜忌和嫉恨，还被无耻之徒欺侮。记得那日，除障化人道左使高倩的女侍诬我以妖媚蛊惑，令教众为我争斗，有损教坛，并举报我至教坛大护法团去定我罪过。因那高倩和教主关系暧昧，有特殊地位，其他道门首领都惧怕她，不敢为我说话，当时在场只有阁下和吕正左使为我鸣冤，认为教众发生争斗的原因，乃是相关人等见色忘义，修为有欠，而不应迁怒于无辜。此语被教主认可，才免我刑罚。吴香自那时一直记得你仗义执言。”
　　秦以风微笑道：“我早就看不惯高倩那女人，以色相勾引教主，动不动就要大护法团评议，刑责教众，惩戒异己。她安排女侍诬陷你，还不是她见洪如海对你青眼有加，对你心怀嫉恨，欲除之后快。公报私仇，令人不耻。”
　　“秦左使，那段岁月我过得是生不如死，既要提防其它道们首长嫉恨，还要防范不肖之徒欺凌侮辱，但却无处可以寄身。经常日夜难眠，如同地狱一般！”李香君回想起那段日子，仍觉得不堪回首。
　　“明白，金陵城破之时，我已经看出本教败类众多，上行下效，满嘴侠义道德，实际上蝇营狗苟，根本没什么前途。那高倩又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拨备粮草经常缺斤少两，推三阻四，又经常在洪教主那里吹枕边风，说我坏话，我看洪教主也逐渐对我生分起来，所以干脆不辞而别，自谋生路了。”
　　“教主自创的气功心法，你可在一直练习？”李香君突然想起当年在教坛练功时所学心法。
　　秦以风想了想，道：“我前些年一直在练，但少净天丹失效后，我提功运气总不顺畅。我又是以外功金功罩和暗器见长，渐渐就放下了。”
　　李香君道：“昨日我见秦左使飞刀神技，出神入化，真是佩服。”
　　秦以风拱了拱手。“雕虫小技，只不过手熟罢了。吴香，你为何来到北京？”
　　李香君心里盘算了一下，是否应该和盘托出，但想多尼身为清廷亲王，恐怕会遭秦以风反感，目前暂不宜透露多尼之事，便道：“我脱离教坛已经数年，但教主当年是以继续为他查找玉玺为条件，才允我离开。我多年寻找未果，前不久，檀陀地狱道范慎行受教主之命，派人来催促我复命。整好我家中出了些变故，我不得已离家来到北京，继续寻访玉玺。正没计较处，竟然在庙会遇到你。”
　　秦以风一愣：“这老范还在檀陀地狱道任左使么？”
　　李香君道：“是。我看那派来的使者带着檀陀地狱道的令牌，也说范慎行是他上司。”
　　秦以风道：“教坛里武功最强的自然是洪如海，他内功强悍，深不可测，又加上他精通医术，经常服用自己炼制的教中圣品‘摩焰天丹’，功力逐年提升，现在更不知到了何等状态。老范剑术无双，无快不破，教坛之人恐怕除了教主，就是他了。”
　　李香君道：“秦左使还打不过范慎行？”
　　秦以风摆手道：“教坛多年前曾经在黄山光明顶仿照古人华山论剑，邀约了直隶、河南、两江、两湖的武林高手搞一次‘黄山论剑’，原想在中原一带武林中分个座次。孰料当年张献忠屠川，天下为之愤慨，众多武林人士远赴四川，在青城山举办了一次武林大会，结盟讨伐张献忠那贼子。唯独地藏神教当时因为已筹备了黄山论剑，所以都未能去四川，只能在教坛内部自己搞了一次比武。奖品就是‘摩焰天丹’一枚。大伙儿知道那天丹非常稀有，服用后可以大幅提升内力修为，所以为了夺魁都拿出看家功夫。虽然教坛内没人敢和我纯比外门功夫，但我和饿鬼道赵老鬼交手，眼看就要赢了，被他用内力拍中小腹一下，而我的飞刀也被他用他那个脏胡子收了下来，我吐血败下来。”
　　李香君道：“赵老鬼？可是宝珠饿鬼道左使赵大夯？”
　　“正是那老家伙。我平日和他很熟，他必定经常服用灵丹，要不他的内功怎会精进如此？”
　　“赵大夯人称‘神医丐’，我当年在教坛负责分发草药，常向他讨教药理。没想到他武功如此之高。”李香君一脸诧异。
　　“我虽然败给那老家伙。但是在决赛时，赵大夯用拐，范慎行使剑，两人过了近二百七十余招，赵大夯本想用他从丐帮偷学的一招“回龙拐”击中老范。但老范剑快，那老鬼的拐还没有触到老范，老范的剑先挑断了老鬼的裤腰带。老范也是点到为止，要不老鬼就开了膛，所以老鬼只好把‘摩焰丹’让老范享用了。所以，我想我要是当时和范慎行打，估计也赢不了他。”
　　李香君因为入教时间晚，并不知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原来只是在教坛内部人士之间的比拼。范左使在江湖上也不知是什么地位。”
　　“老范的‘冷面杀手’称呼也不白给的。早年峨嵋派掌门司徒可儿曾经到金陵约战地藏神教高手，洪如海当时闭关修行，老范执剑先挑了司徒可儿最得意弟子薛红芸的脚筋，又和司徒可儿斗个平手，老范削掉了司徒掌门头上的一支簪花，司徒刺掉了老范头巾。据说司徒可儿后来对范慎行还动了凡心，但范慎行没接茬儿。”秦以风见李香君对教内故事颇感兴趣，就有意卖弄起来。
　　“那峨嵋掌门在江湖上是什么座次?”
　　“以前的咱不好说，但自大明天启年至今，能够在江湖上立万儿的正派领袖，还是少林派释圆通、圆寂、圆满三法师，武当派广源道长张奚若，再有就是峨嵋派司徒掌门了。你看，范慎行和司徒可儿堪将打个平手，便知其武功之高了。”
　　“这么讲来，那洪教主武功竟然在三大宗派之上了？”李香君推算一下，
　　“反正洪如海据说是自成一家，他传授的内功法门都是他自己参悟得来。当然，其他还有一些不在中原，名不见经传的道门高手，比如天山派月鸣禅师，云南水家，但多年没有在中原来过，不知现在和洪如海谁更强些。”。
　　“我也曾按洪教主所授内功心法修炼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借少净天丹之助，还是小有所成。我注内力于琵琶弦，可以激发玄声。但服少净天丹，也有不少副作用。”李香君不愿明说少净天丹副作用就是令她月事不来。
　　“地藏神教的内功是三分靠修为，七分靠天丹。要想提升功力，只能依附于洪如海，要不怎么让这么多江湖高手听命于他？”秦以风对李香君的话深以为然，不禁奚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