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恩情

　　第二天，送走了楚秘书一行人，只有曹珂和焦怡安留了下来，她们毕竟是记者，记下来就是走走程序，她们也帮不上忙，倒是留在村子里，说不定又可以发现一些新亮点。
　　昨夜留宿在村民家里，两个人都是专业记者，三言两语就从村民口中得知了一些村子里的消息，当年老村长带领全村老少抓人贩子的事情，更是当成了丰功伟绩，被说的活灵活现，让两人兴奋不已，这又是一个好材料啊。
　　中午各家吃完饭，老村长便召集了全村老少在打谷场集合，村子里有什么大事都是在这里开会。各家各户满脸笑容地聚集在打谷场，心里清楚，应该是和房子有关，看着坐在最前面的老村长和刘老实，所有人都强忍着心中的雀跃，耐着性子做好，曹珂和焦怡安也站到了最后，想亲眼见证这个欢庆的时刻。
　　“各家各户都到齐了吧？要是没到就快去催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到时候别说老头子没告诉他们。”老村子吸着旱烟，满脸严肃地说着。
　　“到齐了，村长，您直接说吧。”
　　“就是就是，人都齐全了，说吧，老村长。”
　　台下稀稀拉拉地传来村民的吆喝，在确定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老村长开口了：“小石头发迹了，这孩子念恩，给了村子很大的福利，但是村子里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所以，这房子，不会每家每户都有，而是只有村子里的所有老人有一套，当然，这个老人也是有说法的，简单的说，就是和小石头他爹妈一般大的人有一套，其他小鬼们没有。”
　　这话一说，村子里顿时乱开了，大部人都大惊失色，曹珂和焦怡安也满脸惊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刘老实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村长身边，两人不由怀疑，是不是昨晚村长和刘老实说了什么，或是刘老实自己反悔了？
　　“村长，凭什么啊，小石头他自己说的每家每户都有，昨天城里大官都知道，还夸他了，怎么今天就反悔了？这小子是不是舍不得了？做人可得将良心啊！”
　　“就是就是，昨天还好好地，今天就改口了，感情当官的都走了，做戏就做完了，是吧！这是拿全村人当猴子耍啊！”
　　“这混蛋是不是发财了就不认人了？他可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啊！”
　　下面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听，刘老实抿着嘴低头不说话，虽然他也很冤枉，但是老村长今早还警告他，今天无论老村长说什么，他都只能同意。
　　“好了，都静一静，像什么话！后面还有两个记者呢，你们是想在全国出名吗？”老村长大声地呵斥着，年轻人们虽然不服气，但还是闭嘴了。
　　看场面控制住了，老村长这才继续说道：“有些人说小石头没良心，我看你们这些人才没良心！小石头是有钱了，可你们知道他拿出多少钱来帮助村子里吗？是九成的钱！你们谁家愿意拿出自己九成的财产来帮助村里？来来来，都报个名，老子挨家挨户要钱去！”
　　这话一说，所有人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吭声了。
　　“小石头是想要报恩，但是你们自己说说，除了那些年纪大一点的，村里的这些小年轻们谁给过小石头恩情了？小石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是他吃的是你们这些小鬼的吗？他报恩的对象，就应该是那些真正帮助过他的人！”
　　老村长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底下的年轻人们却还是愤愤不平，毕竟到手的房子没了，谁心里也不舒服。
　　“恩情，恩情，有恩也要有情。小石头想报恩，我不反对，这是这孩子品性好，我也高兴。但是村子里这些年，谁家没遇到过难事？大家一直都是这么互帮互助过来的，要说恩情，全村谁家没有欠过别家恩情？难道都要像小石头这样拿出九成的财产来报恩吗？这恩是还了，可这情到哪里去了？”
　　老村长这话让全村人都面红耳赤，曹珂和焦怡安更是激动不已，没想到这个老村长这么不简单。
　　“小石头想要报恩，老头子也乐意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但是小石头年轻不懂事，他家长辈又全都死光了，老头子作为长辈就要改正他的错误！”
　　刘老实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老村长，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村子里其他人也好奇。老村长吸了一口旱烟，又吐了出来，慢慢悠悠地说道：“这人心啊，最是复杂，贪念一起，就怎么也抑制不住了。原先大家都穷，大家互帮互助的，人在，情也在。可一旦有人富裕起来了，这心思也就多了。小石头是好心，但是这人不患贫而患不均。他是打算每家每户都给一套房子的，但是有些人家有一个孩子，有些人家有两个孩子，有些有三四个，有些有孙子孙女，有些没有，怎么分才公平？怎么分才大家都没有怨言？今儿个多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家里的女儿女婿来了吧？笑得开怀的都是年轻人，或是家里没什么太多人口的老人，家里有女儿的都发愁了吧？这房子打算怎么分？”
　　几个女儿女婿面红耳赤地低着头，年轻人们这才注意到老人们脸上的尴尬神色，心里也不觉有些羞愧。
　　“钱财动人心啊！我知道大家都穷了几辈子了，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难免有些人心浮动，但是人啊，还是要自立根生，金山银山不如自己的一双手啊。有句话叫富不过三代，一个房子，就能让大家几辈子过活了？最后靠的，还不是自己的双手。以前是大家都穷，有什么赚钱的想法也没用，没本钱啊。现在不一样了，我在这里跟大家说说我的想法。这房子啊，大家别想太多了，只有老人有，极个别的情况我会考虑，但是别总想着不劳而获！大家要是还准备认我这个老村长的，那么这盖房子多下来的钱，我会统一安排。有了这些钱，大家可以种树，养猪，村里的公用地多得是，这钱啊，只有钱生钱才能生生不息，等大家日子好过了，房子还不是几年的事情，迟几年晚几年，总归是有的，到时候我会请专家来指导，大家一起发财盖漂亮房子。另外村子里的娃读书也要钱，老人们看病也要钱，这钱村子里也可以留做急用。孩子们，钱是好东西，但是只有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心里才踏实啊！”
　　老村长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刘老实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差一点，自己就好心办了坏事，到时候恩还了，情却没了。
　　“村长，你说什么是什么，我们都听你的。”
　　“没错，小兔崽子们有什么恩情可还的，小石头愿意照顾我们几个老的，我们领情，这帮小崽子们，还是要靠自己。”
　　“钱多了，心却乱了，这像个什么样子，我们老刘村就没这样的种！”
　　“二爷爷，您说的算，您说咋样就咋样，我们可以不用背井离乡，可以在家乡发家致富，那就是祖宗显灵了，我们知足！”
　　“没错，二爷爷，我们会努力干活，到时候建的房子更大更漂亮！”
　　“还要一家一辆小轿车，让十里八村都羡慕！”
　　笑容又重新出现在了村民们的脸上，年轻人们也各个志气蓬勃，曹珂和焦怡安惊喜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白发苍苍，身穿破旧的老村长，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农一般的老人，竟然有着这样的智慧和见识。实际上她们就担心过这样的问题，不是没有富商发迹之后想要惠及乡里，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往往十分复杂寒心。她们也担心过，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刘老实毕竟是个孩子，他的想法是没错的，只是暗暗担心，一件好事会因为人性的贪婪而变成了坏事。没想到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了，因为他们有一个好村长啊。
　　事情说完了，老村长就让所有人都散了，回去的路上，大部分人依旧笑笑嘻嘻地，跟打了鸡血一样，而里面的几个女儿女婿，面色就不太好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各个羞愧不已，也有个别骂骂咧咧，心里十分愤恨，但是也没办法，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想闹，也要看看自己的拳头硬不硬。刘家村除了出了名的穷，更有名的是贤惠媳妇儿，硬汉爷们儿。
　　“二爷爷，对不起，是我没想周到。”回到村长家，刘老实就低着头认错，他真没想到会这么复杂，今天看到村民闹起来之后的样子，心里格外害怕。自己虽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分配好了房子，但是村里人可能就不是那么想的，到时候房子很有可能不够分，自己是走了，二爷爷却要麻烦了，而且自己很可能还会被村里人记恨，完全吃力不讨好。
　　“你啊，到底年轻，想法不全面，不过二爷爷知道，你是好心，你既然相信二爷爷，那么这里的事情就别担心了，我会安排好的。那些钱你既然要留在村里，那么我就试试能不能钱生钱。你以后估计要用到不少树苗，我会找专家问问，我们这里也干旱，看看能不能种一些耐旱植物，到时候形成规模了，也可以支援你，赚钱的门路也就多了。”老村长想的很明白，刘老实最后还是需要大量的树苗或是大树，到时候村子里有，刘老实肯定会在村子里买，要是跟国家搭上线了，这些树就能有个好价钱，自己村子横竖亏不了。
　　刘老实摸了摸脑袋，赔笑着站在一旁，却看到门口刘大伟在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刘老实想了想，还是对老村长说道：“二爷爷，我先出去了，还有事情要做。”
　　老村长点点头，“去吧，让大伟去帮你，你时间也紧，我跟他说了，让他以后都听你的。”
　　“哎，那我出去了。”
　　刘老实一出门就被刘大伟火急火燎地拉着坐上了三轮车，“爷爷什么事都跟我说了，总而言之，以后我这百八十斤肉就是你的了。快走快走，爷爷真是的，浪费了太多时间了，爷爷说时间紧，让我陪你去准备物资，今天正好是十里八乡赶大集的日子，现在时间全耽搁了。”
　　刘老实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赶大集的日子，自己可还缺了不少东西，杭城的物价太贵，刘老实本来就打算来家乡买一些物资，现在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大伟，石头，你们去哪儿啊？”
　　开到村口，两人遇到了刘大壮，他跟刘老实一样，也是父母双亡，不过他父母是在他10岁左右去世的，不过他毕竟惨，因为除了父母，他就没有其他直系长辈了，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大壮，我们要去赶大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赶不上了。”
　　“这样啊，那我也去，反正我没事，可以去帮忙。”
　　刘老实心里不太愿意，毕竟多了一个不知情的人，自己就没办法把东西都搬到空间里去了，可是刘大壮自顾自地爬上车，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想帮忙。
　　没办法，两人只好带着刘大壮出发了。
　　“大壮，你不是去当兵了吗？怎么还在村子里？”刘老实有些奇怪，这个刘大壮和他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不过刘大壮长得人高马大，一心想要当兵，前段时间打电话还说部队里在征兵，说得可兴奋了，所以刘老实一直以为他去当兵了。
　　听了刘老实的问话，刘大壮顿时泄气了，撸起袖子，露出了小腿粗的胳膊，上面有一个虎头纹身，“喽，就是这玩意儿，被打下来了，人家部队里不要。”
　　看到刘大壮垂头丧气的样子，刘老实也不再说话，深怕再刺激他。刘大壮虽然人高马大，但是人却不坏，和刘老实可以说是死党。两人都没有父母，关系自然亲近一些。上学的时候，刘老实成绩中等偏下，刘大壮却年年垫底，刘老实身材瘦弱，刘大壮人高马大。两个人都是从刘家村出来的，可以说是十里八乡最穷的几个村落之一了，刘老实性格又本分，所以常常受欺负。刘大壮就经常为刘老实出头，从学校的刺头打到街上的小混混，虽然凭借身体优势，的确有了一些效果，但是稚嫩的脸蛋，却难以让人畏惧。所以刘大壮就纹了这个虎头，就是想让人害怕。没想到也是因为这个，让刘大壮的当兵梦破碎了。
　　刘老实非常愧疚，毕竟刘大壮是为了自己才失去了当兵的机会。混混们也是有眼力的，像刘大壮这样高大壮硕的人很少会去招惹，只有像自己这样瘦小的人才容易受欺负，刘大壮要不是为了自己，根本就不用去纹一个虎头。
　　想到这里，刘老实下定了决心，既然二爷爷让大伟跟着自己，说不定自己以后真有什么机遇，大伟都带上了，没理由不带这个从小到大的兄弟，所以刘老实直接对刘大壮说道：“大壮，以后你跟着我干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遇到什么，但是我们兄弟齐心，总能做出一点事来。”
　　刘大壮没想那么多，直接拍着刘老实的肩膀笑道：“行，以后哥哥就跟着你了，反正我也没哪里去，实在不行大不了去工地搬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