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同病相怜

　　别过林越之后，欧阳不悔在镇民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中走出了乌托镇，形单影只的步入在群山峻岭中。
　　绕过一处山头以后，又是一道河流，如此也不知反复了几遍，加上这伏天的中午，头顶上烈日炎炎，耀眼的太阳高悬在蔚蓝色的天中，把强烈的日光投射下来，地面像是着了火似的，简直要把人热死，好在山中郁郁葱葱的树林那茂密的枝叶挡去了大部分光线，倘若不然，任凭欧阳不悔的毅力决心如何，也没办法赶路大半天未曾歇息。
　　即使如此，这种如置身于烤炉之中的感觉着实令人难以承受，汗流浃背的欧阳不悔脚步逐渐酸麻，此时的他只能拔出背上的长剑作为支撑，并在上坡时插入地面以此来稳住身形，期间也曾遇到过些许怪石嶙峋的路段，好在欧阳不悔常年每日上山采药，早就对着山路的崎岖陡折习以为常，手中一口长剑更是锋利无比，断石如泥。
　　日至中天，骄阳似火。
　　欧阳不悔攀上了一座高峰的顶端，切身体验了何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居高临下往下望去，一片翠绿映入眼帘，古树参天，怪石嵯峨，一声声飞禽异兽的嘶吼传出，肆意的山风携杂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绕过峡谷，好似有数以万计的野兽在那咆哮，顶峰的欧阳不悔终于是感受到酷热的气息，刺眼的日光使他眼睛眯成一条线，额角流下的汗水渗入眼缝，隐隐作痛。
　　然而，任罡风割肤，欧阳不悔原地驻足，纹丝不动，好不容易登顶此峰，可此山另一侧，并非那山坡，而是万丈峭涯，似有利刃一刀而下，无计可施的欧阳不悔站立在断崖边俯身下视，壁面甚是光滑，零零散散的有几株破岩而出的松柏，深渊下有着飞流急湍，在领略了一番悬崖峭壁，实打实的打了一个寒颤后，眼下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正待另寻他路，忽地一道山风迎面，尘埃入眼，欧阳不悔无暇顾及脚下，怎料涯边杂草重多，稍不留心一个打滑，身躯后仰而下，坠落山渊。
　　烈日越过了正空斜挂在天边，天色一寸一寸黯淡，艳红色的太阳被巨大的树冠遮掩，隐匿于密林中，整片森林的亮光突然弱下了许多，狭隘的断壁深潭里，激流涌动，抨击着水中斩头露角的岩石飞溅出层层水花。
　　一堆枝叶浮着水面随流漂下，被下游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枝叶堆上，一道人影遍体鳞伤，侧脸朝上静卧不动，不知何处来的一只虎态小妖兽，四掌踩着地面，高不及人类孩童膝盖，它蹲守在一旁，眨巴着那双灵动可人的黑眸，用头蹭蹭了此人的身躯，又探着鼻尖嗅了几下，但那人无动于衷，又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着他的伤痕累累的脸颊。
　　“唔……”，欧阳不悔忽然觉得脸庞随着一股湿润，有着热流传来，吃力睁开双眼，眼皮之下，一条近在咫尺的舌头正在朝着自己袭来。
　　“什么东西啊”
　　那欧阳不悔自高处落下，昏阙间渐渐恢复，神志不清之下眼前却是一团肉乎乎的之物游动在其脸上，慌乱之下弹坐起来，也将那虎态小妖兽好生一吓，四腿一蹬立刻跳出了数尺开外。
　　欧阳不悔定神打量，只见这小妖兽一身毛绒洁白胜雪，形态似虎身躯如猫，尾巴修长，体表还覆盖着一道道浓淡分明的黑色纹路，日光之下却反射出蓝色光华，细细观察间不免令人诧异，荒山野外又临近轩灵山，有此等异兽出没自是正常不过，此刻自己也是无心多虑。
　　回想着摔落那一刻，抬头望着万丈高的一线天空，脚下悬浮的枝叶堆，心中揣测定是坠落之时砸中断壁上的松柏，枝头不堪负重，折断之后有落入水中，好在那断壁枝繁叶茂可作一叶扁舟，下方又有深潭流水，如若不然，这一下必给摔个粉身碎骨。
　　这流水虽急，但是两岸相隔不远，河中尚有露出水面的鹅卵石足以落脚，欧阳不悔抬脚落在一处脚边石块上，另一脚接着迈出落到另一石面上，虽那石块并未给水流淹没，可容落脚的地方极其之小，况有急水长年的冲刷，表面光滑无疑，欲站稳谈何容易，因此欧阳不悔左右摇晃着身体，无法掌握到平衡。
　　越过几块石头以后，欧阳不悔终于是踏上了岸边，这几步如履薄般的动作，使他浑身骨骼肌肉又传来阵阵刺痛。然而欧阳不悔忘却了痛楚，只因在其身前，那一只虎态小妖兽正弓着腰，毛发崩直，咧嘴露出一颗颗獠牙，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
　　好奇心的催动下，欧阳不悔尝试靠近，刚走出一步，虎态幼崽嗷嗷的叫了数声，心思这小妖兽年且尚幼，不会伤及自己，蹲身探手朝他头顶摸去，怎料那小妖兽并非好惹，一个张口就是往他手指咬去。
　　“呀，那么凶”，欧阳不悔急忙缩回，见识了小妖兽的性情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只好放弃此念，正寻思着如何离开此地，那小妖兽却身躯一个恍惚倒在了地上。
　　欧阳不悔凑前一看，小妖兽气息奄奄，精神萎靡，再次伸手一摸，触手处，绒毛柔软，舒适异常，小妖兽抵抗性的嗷呜了几声，只是气力低落，又倒了下去。欧阳不悔见状，心思它可能身负重伤，几番检查之下果不其然腹部下有着腥红摄人的伤疤，鲜血涌流不止。
　　欧阳不悔惊讶之余未敢怠慢，扯下衣襟正待包扎，警惕的小妖兽再次卖力挣扎，无劲的扑打着前肢。
　　“不要怕，刚刚是你把我叫醒的，现在换我来救你啦”，欧阳不悔轻轻的抚过它柔顺的绒毛，小妖兽好似听懂人语一般，缓缓的平息了下来，见其安静下来，欧阳不悔旋即自怀中取出一瓶药粉，洒在伤口处，再把身上撕下的布料替它绑上。
　　片刻钟过去，待兽崽重新站起，虽不及那般生龙活虎，倒也行动自如，它眨巴这偌大的眼珠，一脸喜悦望着欧阳不悔，一个蹦跳跃到他脚下，张嘴咬住了欧阳不悔的裤腿，一个劲的拉扯着。
　　“你这是要干嘛？”，欧阳不悔疑惑的盯着这只虎态小妖兽，不解其意。
　　“嗷嗷……”，小妖兽仿佛使出了浑身解数，朝着深渊深处吼出了震耳的咆哮声，声音顿时响彻在这狭隘的断壁夹缝中。
　　“你不要叫，这样会引来其他野兽的”，欧阳不悔虽不明其表达之意，悉知它举止并非无理，又望向它咆哮的深渊方向，“你是想带我去那边？”
　　还未等欧阳不悔讲完，兽崽早已不见踪影，再次看到已在十步开外，所在之处正是欧阳不悔望去的方向。
　　欧阳不悔未来得及猜忌，跟着它撒腿跑去，二人行出半个时辰，那兽崽将其带到了一处洞穴前，此地杂草丛生，又有乱世堆砌，洞口虽大但极不显眼，若非追着它一路到此，常人自然难以察觉。
　　“倒是个藏身的好所在”，往洞**望去，因地处断崖下，又是这深渊之内，光线无法照到，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欧阳不悔略作迟疑，随着小妖兽走进洞门，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因只身四周笼罩着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觉落脚之处一阵湿滑，洞内依稀听得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欧阳不悔未敢轻举妄动，取出火折子吹出火苗，微弱的焰光一寸寸的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借着明亮迈步向前，随着深入洞穴，周遭空气弥漫的血腥味浓郁更甚，欧阳不悔不禁捂住鼻头，那一声声清脆的滴水洞渐渐清晰入耳。
　　眼前的小妖兽依旧不停的前进着，再走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洞道尽头，借着微微弱光，呈现在眼前的一个十丈庞大的石室，然而令欧阳不悔悚然一惊的，是石室中央，一头形态与小妖兽相差无异，体型较之要大数十倍的成年妖兽，正纹丝不动的倒在血泊中。
　　欧阳不悔惊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小妖兽却是爬上了那成年妖兽庞大的身躯，一脸祈求的望着欧阳不悔。
　　欧阳不悔镇定心神，抵住强烈的血腥味来到成年妖兽的身旁，细看之下，再次震惊不已，成年妖兽好像被其他异兽撕咬过，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地上的血迹早已风干了大半，这只成年妖兽，没了呼吸。
　　“这是你妈妈？原来你那么急，是想让我也来救治它吗？”，欧阳不悔看着妖兽尸体，在看看眼前一脸求助之意的向自己低吼的小妖兽，忽生怜悯之心，“对不起，你妈妈断气了……我，无能为力。”
　　小妖兽不信其言般咆哮着，声音中多了一丝苦楚，四肢奋力的推拿着成年妖兽，试图唤醒着沉睡已久的血亲，可任它如何费劲，那成年妖兽不动丝毫。
　　欧阳不悔看着这一幕，脑海蓦然浮现出了幼年时残存的那两道身影，我又何曾不是这样，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了，思绪到此，眼眶被泪水红润，渐渐模糊了视线。万物相惜，生生不息，唯那份亲情，最是难以割舍。
　　欧阳不悔感慨间，双臂抱起哀悼中的小妖兽，任它在怀中挣扎，欧阳不悔未有松手之意，而是抱着他径直走到洞外，为了防止它再次跑入洞中，取下长剑出入地面，将其绑在剑上，摸着它的头道，“先乖乖待着。”
　　欧阳不悔望着洞口，搬起几块大石头和一些枝叶，把洞穴堵得严严实实的，做完这些，方才拔起长剑抗在肩上，小妖兽就这样被挂在了空中，这下它反抗更甚，对着欧阳不悔一顿吼叫，欧阳不悔倒也不理会，仿佛忘却了伤痛，一副清闲自若的朝着断崖的另一边走去。
　　“你就不要动了，以后我养你”，面对身后摇晃不止，嘶吼不息的小妖兽，欧阳不悔也是无奈的笑了笑，心中略作思虑后，道，“给你取个名字吧，你老是呜呜呜的叫，就叫你吠呜吧。”。
　　吠呜二字刚脱口而出，小妖兽的怒目一个大瞪，荡着身形就要咬向欧阳不悔，欧阳不悔见状，笑声更浓，被这憨态可掬的小妖兽着实逗乐了一番：“我特别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到我的样子，那就叫你哮天吧，怎么样？”
　　闻言，小兽崽竟立刻停息不再折腾，而是白了一下眼道，欧阳不悔被这小兽崽的反应又是一阵乐乎：“你没有妈妈了，我爸妈从小也不在身边，咱俩算是同病相怜了，以后就相依为命啦，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