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黯然

　　这一届浮玉山入门拜师的过程中有两位奇人，发生了两桩奇事，两位奇人便是自浮玉创建收门徒以来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第一关的考验的林一席和勾月，两桩奇事则是林一席和勾月身为前两名拥有选择师父权利的人，一个选了浮玉笑柄二掌座凤休，另一个不选门主，却选了连拜师大殿都没去的门主嫡徒。
　　这两位奇人两桩奇事，不出一天的功夫便传遍了大半个浮玉山，传的时候还特别提到了林一席的样貌不凡，尤其是眼睛长得都能勾人魂魄，看起来明明已经过了最佳修真年纪居然还来拜师……
　　“真是稀奇。”云流儿看着林一席和勾月二人，突然一笑，将他们请进了屋子。
　　屋中只有他和那个瘦高的少年两人，少年名叫云荣，看他白袍子上的绿色绣纹，便知道他是六掌座的嫡徒。
　　林一席开门见山说道：“我听勾月说，师兄们不许他们屋子开窗通风，可有此事？”
　　“不错。”云流儿爽快的说道：“他那屋子里有个娃娃的脚臭的过分，我们中午发服装的时候险些熏晕过去。”
　　林一席压住心中的怒气，质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去帮他找凝清草除味，反而让屋子里其他的人受这种折磨？”
　　云流儿不再接话，一旁的云荣不悦道：“你不过是一个刚入门的后生，怎么和师兄说话呢？再者说，我们又没有义务去帮他们找，那凝清草生长在绝尘崖壁，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采的到吗……”
　　一旁的勾月拉了拉林一席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林一席朝他摆了摆手，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流儿，挑眉问道：“按照浮玉的规矩，师兄可愿与我比试一场？若是你输了便去帮他们采凝清草，还要为勾月想办法调一下屋子，我输了便做你的小跟班任你差遣，如何？”
　　如此宣战云流儿自然不肯示弱，想都不想就回道：“乐意奉陪，比什么？”
　　“老规矩，比剑术，不准使用灵力。”林一席笑了笑，然而这种笑意在云流儿眼中却是赤裸裸的挑衅，当场一拍桌子起了身：“好，就比剑术！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拿剑去浮清池的比试台上！”
　　勾月都吓傻了，连忙把林一席拉到了一旁，声音颤抖的说道：“三少爷，您就别闹了，他们都入门多少年了，您那三脚猫的剑术根本打不过的。”
　　林一席用中指轻弹他的额头，笑一脸从容道：“你那是小瞧我。”
　　“在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我更了解您的了，您本就身子骨弱，当时第三关的考验也是侥幸过关，您根本就不会什么剑术啊……”
　　“成了，别说了，你一旁看着便好。”林一席懒得再争论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随着云流儿离开了修则院。
　　云荣跑到库房取了两把木剑送到了浮清池，顺便也把林一席与云流儿在此地比试的消息传遍了各个院落，前来围观的人竟一点儿也不少于当初和阮见应比试时候的人数。
　　云荣做起了本次比试的操令人：“击鼓为令，鼓声响起比试开始，鼓声二响比试结束。”
　　只可惜浮玉不允许赌博，要不然此时定会有不少人在云流儿身上下注，我也能大赚一笔……林一席兀自想着，只听得“咚”的一声鼓响，台下的勾月吓得连忙捂住了眼睛，云流儿提着木剑现在空中画了一朵剑花，随后直直刺了过来，气势汹汹惹得观众阵阵赞叹，而林一席却好像一根扎进地里的竹子般一动不动，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身体的那一瞬，他向左微微一斜躲过剑的锋芒，双指弹开剑身，抬手便将木剑架在了云流儿的颈部，向下狠狠一打，云流儿的右肩膀便下垂了几寸，林一席向后连退了两步，抬脚放到他的右肩上向下使劲儿一压，小胖子直接重心不稳的将脸和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正要起身，木剑已然落在了他的头顶。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所有人根本没看清台上究竟发声了什么，一招便就结束了整场比试，就连操令人云荣也愣在了原地忘记了击鼓。
　　“你真的是，太轻敌了。”林一席泰然自若的望着趴在地上一脸错愕的云流儿，随后又冲云荣嬉皮笑脸的喊道：“荣师兄，你倒是敲鼓啊。”
　　闻言，云荣手中的鼓槌直接从他手中掉到了地上，整个人木讷的望着林一席和云流儿，一动也不动，人群中勾月一脸惊魂未定的小跑着来到鼓边捡起了地上的鼓槌，“咚”的敲了一声，比试结束。
　　经此一战，江亦邪这个名字在前来观看的浮玉门生心中是彻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云流儿虽丢了面子，却也没有任何愤愤不平，反而一脸敬佩的向林一席行了一礼，临走前一脸失落的轻声说了一句：“我根本没看清你是怎么出招的，输得心服口服，但是，你说‘轻敌’那句话的语气，却像极了他。”
　　林一席闻言一愣，忽然想起刚刚离开浮玉的时候，他虽然玄力修为尚浅，却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凭着变幻莫测的剑法和阵法单挑了二十七位金丹以上的修真者，而每一次胜利后几乎都会对他们说上一句“真的是太轻敌了”，可是每次挑战的地点都是极为私密的，不会有围观者，战斗结束后输者自行告知天下，那云流儿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云流儿走了，围观的弟子们也都散了，林一席坐在浮清池旁的石阶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池水，勾月站在一侧，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林一席望着在夕阳的映射下发着粼粼波光的池水，还有如明镜般平静的水中形状不一的鹅卵石，淡淡的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不必多想。”
　　勾月的身影倒影在波澜不惊的池水上，他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衣衫，白袍在风中飘动，大概是由于最近餐餐饱腹的原因，原本面黄肌瘦的小脸也有了正常的颜色，五官又生的极为标致，猛然一看倒像是一个清秀的大姑娘一样，只见他身形一怔，试探的问道：“少爷，我能坐在您身边吗？”
　　林一席点了点后，笑道：“不必再叫我少爷，如今你我皆拜入浮玉，也不必再介怀那些府中的规矩。”
　　勾月轻轻拉起了长的几乎拖地的白袍子，坐在了林一席的身边，神色复杂的说道：“三少爷，您和以前，真的大不相同。”
　　“有何不同？”
　　“您已经不记得我了……”
　　勾月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让林一席着实有些摸不到头脑，看他神色落魄，倒像是刚被心上人抛弃了一般，让他竟觉得有些自责，自己的确不是江示，可是现如今却也不得不是。
　　“我醒来后的确有些失忆了，嘿嘿。”林一席敷衍的笑了两声，然而勾月的神情却显得更加难过，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收了这幅尴尬的笑容，静静的望向远处的天空。
　　“其实我应该很庆幸，您忘掉了以前的一切，因为曾经，您最讨厌勾月了。”勾月一双清澈的眸子也同样望向染紫的天际，嘴角微微上扬，“明明知道我是老爷安插在少爷身边的眼线，却又为何还要将我留下来不断折磨……”。
　　闻言，林一席替原主感到深深的愧疚，往事种种虽非他愿，可是现如今自己就是那个折磨过这个孩子的罪大恶极之人，想推也推不掉，林一席转头面对他，真诚的表示歉意道：“旧事莫再重提，是我对不起你，往后在这浮玉山我一定罩着你。”看他毫无反应，就又行了简单的道歉礼。
　　勾月久久未有动静，林一席便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所想，两只宛如装满了星夜般明亮的眸子里竟含了少许清流，神色却极为平静，林一席正准备将一双僵持在空中的手收回，只听勾月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你根本不是三少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