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

　　在一京三都十四省之外的地方，东临大海，西遇高山，南阻沙漠，北临冰原，还有一片反而是在国内，就是在这些地方都不曾触及的一片区域，陆内大湖——宇中海。宇中海及其周边一圈地域，都不在管辖划分之内，虽是国家疆土一部分，但反而被看的比较淡，不过这并不影响其繁荣。
　　因为是王法漠视之地，所以也是不法之徒聚集之所，所谓的江湖人士，更喜欢在这里生活。
　　司剑受伤之后，昏迷不醒，慕云叶目别过刘凤鸣，把司剑抬上马，一直驼到市集，又借了辆马车。叶目告诉慕云，这附近的庄镇，恰好有一个神医，是专治江湖人打架斗殴金创内伤等病症的，绰号“活死人”，如果不急着走，就先去他那里看看。慕云当然是答应了。
　　路程虽不远，但是带着伤员，两个人也没办法走太快，等到了叶目所说的淳风镇，已是深夜。只得暂时找个客栈歇下，叶目留下看着马车，慕云独自骑马去寻。他找来找去找了半天都没发现一个打尖住店的地方，只得回去。
　　等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发现没了叶目和车马的踪影，不禁有些慌了神。正欲去寻，叶目从街角跑了出来，说刚才自己已经寻了个住处，慕云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去了，这个路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远一点，心中不禁有些怀疑。等到了地方，是一个看上去极大的宅院，门前灯笼上模糊有个“薛”字。慕云心想，看来管家的人现在要变成这位叶公子了。
　　进了宅子，早有人准备好了三间房，慕云去看有灯亮着的那间，司剑果然就躺在里面床上，依然昏迷不醒，旁边还有一个下人服侍。叶目招呼了下人出去，转而对慕云道：“已经去请那位神医了，我们今晚再等等吧？”慕云点头默许，二人不再说话。
　　等了有半个时辰，人就来了。这个“活死人”面容枯黄形同歪树，五六十的模样却好像已至风烛残年。慕云看到不禁皱皱眉，宫中御医可不是这个模样，但也没说什么，从床边起来给先生作了个揖，闪到一旁，这老先生从进门始终没看其他人一眼，直走到床边去看司剑。先是诊脉，撑开眼皮细看，再揭开衣服验伤，慕云过来搭把手，把司剑翻了个过，让看了背后的伤。老先生这才看了看他，开口问他：“怎么伤的？”声音颤颤巍巍，嘶哑浑浊，实在难听。慕云备陈前事，老先生又说：“第一次受的伤没什么，他自己调息一下本就好了，看来是第二次强行运劲，冲荡了内体腑脏，现在却有些麻烦。”慕云忙问：“有什么救治之法吗？”老先生轻笑一声，喉咙里沙沙作响，咳了几下，道了声“笑话”。
　　老先生又给司剑作了些简单处理，留了药方，下人取了，另写了一纸，交给慕云，待到出门，叶目施礼相送，老先生微微还礼，叶目又送出门去。
　　慕云打开那纸一看，是运劲调息的方法，心想应该是要司剑醒来以后按这个来练，就收起来了。叶目再进来时，身边又跟着一中年人，气度从容不凡，想来就是这薛宅的主人，叶目起身行礼，那人也还了礼。中年人进来自言：“夜已深，薛某不知三位大驾，失礼了”。叶目给慕云引荐：“这位是薛照麟，薛庄主，家父的故交，也是一位江湖义客，结交天下侠士，这次多亏他收留我们。”慕云又再次起身感谢，薛照麟示意不必太过拘礼，走到床前，看了看司剑，对慕云道：“刚才林先生，就是那位神医来过了，我听说他留了两纸药方，可否一看。”慕云连忙取出那张纸，给了薛照麟。薛一看，叫慕云扶起司剑，盘坐在床，他解了外套也盘坐在床，先是运了一会气，接着双掌运劲把内力注入司剑体内，按照纸上所写之法，帮助司剑运气，薛照麟一连运了十几趟，开始感觉气力艰涩难行，缓缓打通之后便觉越来越轻松，到了后三趟感觉内力畅行无阻，才收了力气。
　　慕云叶目在一旁看的出神，见薛照麟头上后来不断冒白气，司剑体内似有一条蛇在上下不停窜动，不禁感到神奇，等到薛收手，才敢上前。叶目帮着穿上外套，薛庄主微微谢意，转对慕云说：“估计没有问题了，等他醒来再看，二位也早点休息吧。”叶目又陪着送出门去，慕云扶着司剑睡下，给他整了衣衫，盖上被子，看他脸色确实缓和了一些，自己心里也放松了。与叶目互道晚安后，各自回房休息。
　　直到第二日正午，慕云醒来起身便去司剑房中，却发现床上无人，桌上放着一个碗，里面还剩一些暗黑的水，心想可能是起来喝了药，出去走动了。也没多想，就去洗漱了。
　　昨晚天黑没看清，原来这薛宅其实是薛庄，多走几步路，转过几间房后，才是宽阔天地。
　　司剑昏昏沉沉睡了快一天，到了清早就醒来了，还没起身，就觉昨日两处伤还在隐隐作痛，抬头四看，在一个陌生地，但是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调息运了口气，忍痛起身。在屋里随处走了走，这时外面的下人熬好了药，端进来给司剑喝，草草说明了情形，司剑了解了个大概，也没有再多想，喝了药，出去走动走动。
　　走了没几步，听到衣襟扑动声，知道有人在练功，循着声音找去，走了几步就见到了练功之人。
　　练功的正是庄主薛照麟，练到中途，知道有人来了，但他没在意，继续练，直到把内力运了满三周，一套三十六路的拳打完，才停下，走向司剑。
　　二人一同在花园散步，交流些武学上的事情。司剑在交谈中才得知薛庄主遍学天下武艺，从少年时就仗剑天涯，行走江湖，在淳风镇安顿下来，也是近几年的事，而对于司剑的来历，薛庄主也没有过多打听，只是谈及他体内有两种内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司剑就说明了情况，但是隐了人事，只说是新学了门功夫。
　　两人边走边聊，司剑从薛庄主口中了解到了江湖上武学的大致样貌，并听说了一件新奇的事——近几日有一场武林大会。司剑在宫中时就听说江湖中人偶尔会举办这样的聚会来推选一些新秀，交流一下新学。但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三五年且有固定日期，多是在冬季，现在是中秋，里面可能有些蹊跷。
　　薛庄主看出司剑的疑惑，解释说，这消息也是最近才传出，通知了他们这些人，地点都还没确定下来，想来也就在这附近一带，不过时间倒是快近了，还打算留司剑几日，一来养伤，二来也是尽了习武之好。司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回去同另外二人商量之后再定去留，薛庄主没有勉强，但言语中还是热切希望司剑留下，两人转回司剑住处。
　　司剑同慕云说了武林会一事，慕云并不惊讶，他把昨夜的运功法子交给司剑，告诉他，现在不急着赶路。司剑半问半答地说：“我以为等我醒来，可能在哪个破屋烂院里面躺着，结果你们两个还带着我。”慕云知道他话里有话，便正色道：“司剑，我知道你为了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情差点搭上性命，心中不快，可我并不是什么只知谋利的鼠辈，”他想了想，又告诉司剑“我和刘凤鸣谈过了，他说京都现在乱了，我想情况不明，我们也应该审势再行。”司剑这才想起刘凤鸣的事，就问：“他这下怎么回去交差？”慕云道：“他本来的打算，就是也把命送在你手里，最终没能成功，不过他说自己也想通了，他打算去东都，一直到海边，过完下半辈子。”
　　“如果真能逃掉，那也好。”司剑喃喃自语，想象着一个独臂的渔民，摇着一艘小船，左一桨，右一桨，飘在望不尽的水面上……
　　接下来的几天，慕云叶目暗地讨论寻龙的下一步，司剑薛庄主研习武功。薛庄主真是一身的功夫，各路拳脚、各种兵器、内功外功样样精通，他天天陪着司剑过招，几日下来，司剑自觉战斗经验颇为丰富。薛庄主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司剑来来去去的剑路他也是十分熟悉，可自己的功夫每每施展出来，总感觉会被司剑的剑法克制住，他思来想去，已经猜了个大概。。
　　这一天二人练完休息时，薛庄主道：“司剑兄弟，你的功夫，不是江湖上的。”司剑点头默认。薛庄主接着说：“我听闻，大内的功夫，学自江湖，有所演化，可我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不过，司剑兄弟，这几十年来，你可曾听闻过，有江湖之人闯皇城的事情发生？”司剑摇摇头。薛庄主轻叹一声，“防住我们这些江湖人有什么用，江湖人士狂放不羁，所作所为与朝廷法令不相符，我们却也自知收敛，远离严法地，逃至邢宽处。多少年来，两不相干，反倒是每当国逢大难，侠义之辈应声而出，虽谈不上劳苦功高，却也小有帮助，朝廷不该如此待我们。”司剑听到这里，不禁皱紧了眉头，正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薛庄主，习武之人不可分心他事，朝廷事自有皇上跟大臣商议决断，我们从何管起？”看到薛庄主不作声，便缓和了语气：“侠义固然不可缺，可真正保护百姓的终究得是法令，对朝廷而言，虽然不满江湖，却也不希望其消失，就如同这宇中海，你见过哪代人打算把他填成地造屋种田？”薛庄主不再言语。
　　三人在庄上又住了几日，顺带过了个中秋，才缓缓启程。临行时，薛庄主一再挽留，司剑心中虽有几许不舍，却也不及肩上王事沉重，终究还是拜别了薛照麟，离了淳风镇，前往宇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