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五行斋开始的故事

　　第六章从五行斋开始的故事
　　花燕子姥姥回到南方，她得找到宽心姥爷隐藏过的五行斋。
　　宽心姥爷得意于一个美好的境界：
　　艳阳高照，青山环抱，玉带相依，晚霞如火，一方净土。
　　金、木、水、火、土，正好汇合成为五行，相生如一，和谐自然。
　　再做细致的打量，更是美不胜收：
　　屋后林木稠密，常年青翠欲滴。
　　门前坦荡平畴，良田美池桑竹。
　　阡陌连接，贯通江堤。
　　一年四季，总有花开花落，百鸟鸣啾，硕果累累。
　　喜看稻菽千重浪，常闻黄花分外香。
　　晴日里，沫浴日月霞光，如天堂的爽朗。
　　阴雨天，濡沫江雾山蒙，是人间仙境。
　　江两岸，鸡犬之声相闻。
　　青山翠竹间，传出牧笛悠悠。
　　碧波荡漾里，听到渔歌互答。
　　更深人静时，美梦轻轻敲窗。
　　宽心姥爷在这里过得悠然自得，竟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沉迷于仙境而如痴如醉。
　　宽心姥爷称他的书斋叫做五行斋。
　　五行斋前有一棵桃树？
　　看到了吧，这是一棵桃树，这才是桃树！
　　这是一棵水蜜桃树，它嫩绿的叶子从枝条上长出来，一小芽一小芽，一小片一小片，像才洗擦过的翡翠。
　　夹在嫩枝嫩叶间的是桃花，确切地说还只是花蕾，小的你还看不见，大的有芝麻绿豆大，都是含苞待放的桃花。
　　沫浴春光，很快会桃花灿烂，桃花开过，桃果累累。到时候，枝头上会挂满新鲜美味的水蜜桃，张口一咬，桃汁流淌，那不羡慕死仙人！
　　宽心姥爷居住在桃花源福地，还在门前种下了这一棵桃树。
　　宽心姥爷说，门前种桃，子孙英豪。
　　这是宽心姥爷从风水书上看到的，宽心姥爷说风水是环境科学。
　　园子好大吧？往江边望过去，那是桃花还是樱花呀，开的那个艳哟，整一片都是花朗朗的！
　　看看吧，这是梅花，这是春梅。
　　这河滩上暖和着呢，梅花早就应该开过了，它们怎么会跟樱花和桃花挤到一起，这是凑什么热闹呢。
　　桃花源就这么个地方，没有什么争先恐后，无论是樱花、桃花、梅花，还有别的什么花，在什么时候，谁愿意开就开呗，这叫做群芳荟萃。
　　在这里，谁都不会去干扰谁，谁都不会去嫉妒别人的鲜艳美丽，更不会刻意去为难别人的鲜艳美丽。
　　因而谁都可以鲜艳美丽，谁都能够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春梅怒放，红的，白的，黄的，红和白相间的，黄和白相间的。一树红红火火，一树金光灿烂，一树纯如银雪，一树烂漫如仙。万紫千红，招蜂惹蝶。
　　这事只有宽心姥爷知道，梅花一直在等着一场雪。
　　冬梅喜雪，春梅也喜爱雪，春梅喜爱的是春雪。
　　是一场春雪把这园子里的春梅给招惹开了。
　　宽心姥爷才理会春梅和春雪间的默契。
　　此前，宽心姥爷同春梅有过好多次默然相对。宽心姥爷和春梅是用的他们之间特有的语言，宽心姥爷知道春梅的心思，春梅能够听得懂宽心姥爷的话。
　　宽心姥爷和春梅那一次对话后，就在那个晚上，雪果然下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春雪如春梅之约而至，下的洋洋洒洒，下的漫天皆白，不知就里的人，误以为是在冬天。
　　梅花欢喜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
　　那个伟大的韶山人，在这句诗里是讲的是春梅还是冬梅？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这些诗句当然是在赞美冬梅，也许只有冬梅才会有那样优越的品格。
　　梅花仙子把你给迷住了吧？
　　刚才为樱花仙子着了迷，还有这桃花仙子，你可别只顾着享艳福，老想着交桃花运，莫要成了花痴，成了花痴就走不出桃花源了！
　　进到宽心姥爷的园子了。
　　宽心姥爷不让外人进他园子的，姥爷说过，他要成就好的故事。
　　要成就好的故事，就得以虔诚的态度，对待故事和故事里的人。因而必须保持五行斋独特的氛围。
　　这样做，并不是他只肯一个人独享五行斋的祥和，也不是担心外人不肯认同五行斋的祥和，而是不愿意有人从外面带进来由雾霾与揪心和成的俗气。那一定会破了五行斋的祥和。
　　破了五行斋的祥和，宽心姥爷的努力就白瞎了。
　　这么大个园子连个门都没有？五行斋的门敞着哩。
　　宽心姥爷一定是外出了，这时光多么美好呀，宽心姥爷他是不是出去踏青了呢？
　　宽心姥爷虽然不乐意别人来打扰他，却不肯以一页柴扉来阻挡他同外界的来往。
　　这桃花源里是不兴关门闭户那一套的，但宽心姥爷要是在做成就那个故事的功课，五行斋的柴扉还是会虚掩一下的。
　　那样做算是给人一个暗号吧，因为路过的人和牲畜老远看到那么一扇柴扉，一定会放慢脚步。
　　的小鸟从高处看到那么一扇柴扉，就算扑进了园子里，也会抑制住打打闹闹，不再像平时一样叽叽喳喳嘻戏。
　　只有风儿有特别的好奇心，一定要飘飘然钻到窗口，紧贴着窗户，屏息了呼吸，瞪大眼睛，拎起耳朵，刺探一会儿姥爷的秘密。
　　也许是心满意足了，它们结伴悄悄溜走，到了远处才一边走一边笑，一边还禁不住要摇头晃脑。
　　说一下这园子里的青菜吧？
　　你看看，绿叶像翡翠，白茎如玉，阳光不失时机把它们照得璀璨夺目，它们成片成片，挤挤挨挨的，似天庭上撒下来的一堆仙草。
　　那些展示着翠***起**的，是在冬春之间长出来的菜苔。既鲜嫩又嘎嘣脆，头顶金冠，一身妖娆。
　　你要是伸手折下来一根或者一段，一定忍不住要狠狠咬它一口。
　　这会儿雉鸡竟然从后山的竹林里飞过来了。
　　你看它们几个欢欢喜喜的样子，跳跃在柴房的茅草屋顶上交欢、浪笑、耍乐，一个个快活神仙似的。
　　这些仙鸟儿是天生的宠物，它们身上穿着天庭上才会有的锦衣，美女一样在这里撒欢、撒娇。
　　看看这屋后那些翠竹吧。
　　老远就看到了她们，绿得让人发痴，近看又见她们相拥相抱。
　　是风儿在给它们奏乐吧？只要风儿过来，她们婆娑起舞，还含娇含态，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花燕子姥姥来的正是时候，现在恰好到了春笋拔高的时节。那么多的春笋，它们悄悄地积攒了多年的体力，在泥土里养精蓄锐，一但争取到了出头露面的机会，就来了个突然暴发。
　　只要有耐心，足可以亲眼看到它们在清早或者黄昏，跟约定好了似的，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破壳而出，奋发向上，直到顶天立地。
　　轻轻地，轻轻地，花燕子姥姥走进了五行斋。
　　要是平时，宽心姥爷可能完成了早起的功课，要到野地里吐吐废气、吸吸鲜气，一路上也跟小草打个招呼，还得听一听露珠的痴人说梦，探问一下江里的小鱼是不是找到了迷路的外婆。
　　宽心姥爷在世外桃源，不能只顾自己享受天伦之乐，而对于他人的事儿高高挂起，姥爷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呢！
　　这个时段应该是姥爷例行外出的时段，况且现在还是踏春的时节，姥爷和他的伴侣要不是上了沸腾的群山，要不就是下了静水流深的江河，这也是姥爷的日常生活。
　　宽心姥爷这里是祥和的气氛。
　　你看这庭堂吧，泥巴地面，没有城里那般讲究，进门就能够闻吸到一股清淡的黄土气息，这个你在城里做梦都闻不到的。
　　他的这些桌子椅子就不用说了，原木原竹，城里见不到的老套。
　　黄泥糊成的墙壁上贴着这幅字，这肯定是姥爷的笔墨，我就不作评价了吧，这不是我们的主题。这可是丘为的诗，《寻西山隐者不遇》：
　　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
　　扣关无童仆，窥窗唯案几。
　　若非巾柴车，应是钓秋水。
　　差池不相见，黾勉空仰止。
　　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
　　及兹契幽绝，自是荡心舟。
　　虽无宾主意，颇得清静耳。
　　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
　　宽心姥爷有时像给花燕子姥姥吹耳边风，有时像在佛祖面前念丝瓜经，有时纯粹是在自言自语，她听着宽心姥爷的故事进入梦乡。
　　花燕子姥姥偷看到了宽心姥爷的故事书，这是一本比枕头还要厚实的书，看样子是他才完成的第一册，打开的那一本只写到一半！
　　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花燕子姥姥只看到扉页就没敢继续往下翻了，尽管她明明知道这会儿宽心姥爷并不在五行斋，而在遥不可及的银河城。
　　应该说，宽心姥爷的秘密当然只好由他自己继续收藏着。
　　不管怎样，花燕子姥姥在翻看那个厚实本子的时候，心瑟瑟地发颤，双手也跟着发抖，差点儿把宽心姥爷的本子给摔落到地上了，那是万不应该的事情。
　　花燕子姥姥的心也差点儿从胸腔里蹦出来，她毕竟是个过来人，能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就展开书本，随手翻开一页，慢慢看起来：
　　天啦，她竟然找到了关于儿子克服困难的记叙，宽心姥爷跟她样，一直把儿子挂在心里！
　　糊里糊涂的克服困难被土地公公带去了医院。
　　克服困难正在医院里，在医院的病房里逗留了一些时间，这当然出自他的好奇心，既然人可以有好奇心，人的灵魂也是有好奇心的。
　　这些地方本来不是他呆的地方，他可以在这些地方游玩，也算是没有白到这地方来一趟吧。
　　克服困难要走出病房，没有人肯给他让道。
　　人都指望着别人为自己让道呢，谁肯为别人让道呀。
　　不给自己让道的人是绊脚石，自己给别人让道，不是懦夫就是傻瓜！
　　所以病房里的人都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吧，他们都说自己忙，忙就是奋斗，他们把奋斗说成忙是让别人听起来顺耳一些，不至于那么露骨。
　　克服困难不知道这些，这可是克服困难独有的福分。
　　人生来就人应该不应该有的好奇心，对于世间的事情，年少时好像觉得知道的越多越好。老了后才知道，那时候的知道是不知道，知道的越少越好。
　　因为少才自在，少才安稳。
　　他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产房，这里的情形用人世间的眼光来看，真是好模样。
　　这只是个产房，却显得大而气派。用世间的话说，它不是一个生孩子的产房，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从它里面的装饰来看，说它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并没有错。
　　产房中心有一个产床，这是供给产妇生产用的，却是那样宽大，像一个小的戏台。
　　那些架在产床前后，横着竖着的仪器设施之类，又把它装扮得更像是一个精美的舞台。
　　这台戏的主角当然是一位产妇，不过她不是一个普通的产妇。这从富丽堂皇的产房就可以猜测出来的，普通的产妇怎么可能进到富丽堂皇的产房呢，那不是要辱没富丽堂皇这个词语吗。
　　那也会浪费这个富丽堂皇的产房中的所有富丽堂皇呀！
　　这产房够得上一个小型会议室那么大小，浅蓝色的墙壁，有点儿像天蓝蓝，海蓝蓝，人才进来就觉得似乎是要下海游泳或者飞上高天。
　　在天蓝蓝和海蓝蓝的衬底上，涂着鼓泡的鱼儿，水草，还有像是在海水里游泳，也像是在高天上飞翔的飘飘仙女。
　　看一眼这些活蹦乱跳的鱼儿，人就会觉得自己快要变成鱼儿，看着这些仙女，人就会不自觉地变成了仙女。
　　一堵整墙的大玻璃窗户，把外面的天空扯进来一大束柔和的阳光，同时也似乎夹带着滋润人间的雨露。
　　窗外那棵青翠的绿树轮廓清晰。
　　人躺在产床上，若是望一眼外面，就会感觉到自己生来就是一只快活的小小鸟。
　　快活的小小鸟儿到这产床上躺下，像是生一个鸟蛋那样自在，也给自然带来甜美。
　　产床和产床上的设施就不肖多说了，因为开放的缘故，国外最先进的东西都来了中国。
　　当然大多只是高端的消费品，国人把它们当作先进和时髦推崇罢了。
　　尖端的技术人家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尖端的技术不外传他人，也不是人家有什么过错，要说错只能是错在自己没有去掌握。
　　为什么人家能够掌握，而自己不能够掌握，应该是可以找到差距的。
　　再说，如果内省的话，乡野间历来一门手艺都是有独门秘笈的，这是大家知道的秘密。
　　无论中医世家或者绝技之类，都有一个传授的限制，只是我们没有把它们统筹规划为知识产权罢了，这是我们自己的过失。
　　世人都住在地球村，伸开双臂大胆拥抱别人，也大胆接受别人的拥抱，互相间信任有加，也可以说是抱团取暖，共同发展，共同繁荣。
　　但拥抱归拥抱，各人自己应该独有的核心利益，还是应该保护起来的。万一要是朋友突然成了仇人，早就不顾一切把自己的杀手锏拱手送给了敌人，那就只好等死了，谁也不会心甘情愿做那样的傻瓜吧？
　　不知道那些一味仇视他人的所谓民族英雄们，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认识。
　　因为你一味地消费别人的好东西，毫无节制，似乎占了多大的便宜。到头来还是消费了自己，也消耗了自己，是不是合算。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认识了，这是一个人的认识，也是一个人的觉悟。
　　说这个产房像一个宫殿，说它富丽堂皇，是因为它里面的设施实在是那样金贵，它竟然是世人梦境中的天堂。把产房搞得富丽堂皇，是不是一种必要呢。
　　在这样一个宫殿里，产妇理所当然是一位后妃了。
　　产房里那些最高端的洋仪器，最昂贵的产床，全都来自最发达国家。
　　服侍后妃生产的专家教授，还有护师和月嫂们只好就地取材，这一定在很大程度上委屈了那位生产的后妃了。
　　但这产房里的阵容，是一支庞大的队伍，也是一支强大的队伍。
　　产房的强大队伍里有医院的院长，这可是一个著名的产科大家，我说的是大家不是专家。
　　现在，专家这个名称有时实在是有辱专家这个名称的，所以世人喜欢把一些并非专家的所谓专家另外称为砖家。
　　这不要怪罪人家不尊重专家，只能怪有不少的假专家钻了真专家的空子。
　　分明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货色，依靠投机钻营，丧失人格，倒谋得一个专家的头衔，把自己包装得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却用来到处招摇撞骗，坑害了国人，谁不深恶痛绝呢！
　　大家后面一定是跟着专家的，这些个专家是真是假，谁也不能一眼便会看得出来，世人少有孙大圣的火眼金睛。
　　院长这个大家后面有专家，有医师，有护师，有助理，有月嫂，这一干人等全围在产妇身边侍候着。
　　他们都一应的态度和蔼，语言和气，脸色和谐，步履和顺，都坚定了要完成一个光荣而艰巨任务的信心。
　　这样的场面是谁都会要争取来的，到宫殿里来当然会沾贵气，沾喜气，走运气，更好地发挥自己独有的气场。
　　院长来了，副院长不能不来吧。。
　　行政副院长来了，这叫跟着领导，俗话讲就是捧场。
　　主管副院长本来就是应该来的，业务副院长也应该来，这是他们的职责，不履行职责就是失职，甚至还可以说是犯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