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通

　　八十里凉亭很小，拥拥挤挤的十几人，好些人都不愿意在亭子里，跑到外面静候廉钧的驾临。散风希月不断重复一句：“主人随后就到，稍安勿躁。”因为后来的人总是问这个问题，他们也总是不厌其烦。
　　终于，掩日城方向驶来一条遮天蔽日的灵舟，灵光四射，赫然就是廉钧初到此地乘坐的那艘。原本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普通修士瞬间惊醒，暗叹惊人。
　　舟上外围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银甲卫士，手持长枪，个个光彩照人，但近看就发现他们脸色木然，眼神空洞，竟然全都是傀儡！如此数量的傀儡，就是一些大宗门也拿不出来，包括青宫。
　　那灵舟停在亭子上空，冰冷异常，驱散阳光，廉钧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上来吧，诸位。”
　　散风希月闻此也说：“随我们来吧。”说完腾空而起，化作两道流光扎进天空上的灵舟之中，其余人众紧随其后。等到了甲板上，四周云雾缭绕，往下看已没有高山峡谷之分，只有一片黄绿交接地带。外头剧烈的罡风被灵舟护照隔绝，不然以在场人的诸位，是很难在这么高的地方御风飞行的。
　　甲板外围背对众人默默护卫的甲士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要是这些甲士突然倒戈相向，他们也只能落荒而逃了。此时此刻，命不由己喽。
　　所有人都在惊叹舟上甲士数量与质量的无与伦比，一时间有些吵闹，散风抱拳说道：“诸位诸位，且听小弟说几句，”众人回头看他，四下安静，“这些甲士都是傀儡，非家主或者相关令牌指挥不得，不用再多注意啦。”
　　“船上已经给诸位道兄安排了舱位，一二两层随你们自由活动，但轻易不要去第三层。小弟两人在二层大厅留了些茶水，要是有兴趣的道友，可以来聊聊天。按照祖师的安排，我们行进速度不会太快，要两三天才能接近魔教区域的。”
　　有人问：“为何要如此？早点到不好吗？”
　　散风道：“主人如此决定，我这做家仆的不好妄加揣测，听从就是，自有深意。”
　　众人无语，散风希月的面子还是不错的，除却少许的几人，大家都去了二层的茶厅，一场长达几天的茶话会就此开始。至于廉钧月大家这样的云端真龙，很难屈尊见他们。
　　到了二层的大厅，木制墙，木制的横梁，木制的桌子，柳条编的席子，有情调的很，就差把陶制的杯子也换作植物。虞都走近辛念，饶有兴趣的问：“大师知道廉钧前辈要缓缓前行的目的所在吗？”辛念道：“师兄心里已经有答案，何必问我？”
　　“呵，”虞都轻笑一声，“前辈还真是坦荡，对魔教的善意居然毫不掩藏。”
　　“师兄以为如何？”
　　虞都道：“廉钧前辈大概就是儒家修士说的坦荡君子。”辛念说：“师兄同样是德艺双馨的真君子。”
　　“哈哈，大师过奖了，贫道出家人也，怎么能得到这个称呼？”
　　有人在背后叫他们，声音低沉有力：“两位师兄在聊什么？”两人回头，见是个淡蓝色衣袍的年轻人，头戴冠，辛念右手竖于胸前，问候道：“原来是朱施主。”来人乃圣贤山庄朱秉元。
　　“哈哈，我二人在互相吹捧，见笑见笑。”虞都是认识他的，在廉钧的宴会上。朱秉元道：“两位是人中之龙，小弟怎么敢笑？”
　　“诶，”虞都故作嫌弃，“师弟说这话忒酸了，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小弟可不就是个酸人。”他倒也不生气。
　　庞大的灵舟恍若一座大山在天空中缓缓前行漂浮，遮天蔽日的形态没有人可以视而不见。魔教各方面的探子早就察觉，但是他们上头一直没什么反应。不可能是什么静观其变，灵舟上飘扬的旗帜绣着“廉钧”二字，加上前进的方向，有脑子的都知道是侠客行冲着魔教去的。
　　道路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更不可能像别处的天空可以一往无前，因为在草原上，这里有所有修士都避之不及的可怕危险，即空间裂缝。此处的空间法则非常不稳定，那些大修士在别的地方可能很难破碎虚空，但在这里却要相对容易很多。当然如果你真的在这里大展神通并且打破虚空，那么还有更大的可能就是通过蝴蝶效用引发空间风暴，然后身死道消。
　　自从进了草原，不说廉钧这些星宿，就是随行的诸多年轻弟子也能发现身处的空间十分不稳固，而且是越往草原越是如此。关于这里空间混乱的原因，传说很多，比如什么真仙降世、星辰陨落、万修大战什么的，不足道也。但真实原因早就不可考。
　　黑色的、形状各异的空间裂缝遍布草原，小的知有巴掌大，大的也能有十里百里长。只不过廉钧的这灵舟心走在死亡门口任然游刃有余，速度不减的向草原深处推进。看着窗外不断略过的黑色裂缝，朱秉元感慨道：“高阶修士的神通果然玄妙万分，这种肉眼能见的裂缝我倒能远远躲开，但是暗中那些隐藏的、不断移动的裂缝要是遇见绝对九死一生。可如今却毫无波澜，足见廉钧前辈早已洞悉危险所在，提前避开了。”
　　虞都、辛念二人闻言默默不语，也在感叹其中奥妙。好一会儿虞都才说一句“是啊”。
　　行了两三天，魔教终于有反应了，万里高空、无尽的罡风之中，两个妖异身影凌空而立，一个穿绣着太阳的长袍，一个穿纹着月亮的衣裙。前者男，后者女，都是身材欣长，惊艳全场的人物。他们静静等待，眼前那座如山般的巨大灵舟在罡风中漂浮，笙旗猎猎作响。
　　空中想起犹如晨钟暮鼓般的声音：“来的是阴神阳君吗？”
　　魔教昔日大派阴阳教一直有左右护法的传统职位，称为阴神阳君。如今的魔教里阴阳教依旧是最大的派系之一，只不过昔日的阴神阳君死于正魔大战，这两位魔教入蛮荒之后上位的新人不知有何能耐。
　　阳君道：“正是，灵舟中的是侠客行新人太上长老廉钧吗？”廉钧承认：“是贫道。”
　　阳君道：“先生不经通报入草原已经有数日，再往前就是本教的禁地，还请后退。”廉钧还是没有露面，声音依旧从船里传出来：“两位道兄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占了本行的草原十余年，难道以为本行好欺负吗？”
　　“哼，半穹草原天造地设，谁规定是侠客行的？贵行与正道的伪君子苟且，本教可不认你们的规矩。”阳君冷哼一声，态度恶劣。廉钧并不生气，但也耗光了耐心，他道：“我予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上船来好好说话，要么打道回府叫雪电老君来见我。”雪电老君是阴阳教新任教主，人间内部并不知情，由此可见廉钧确实对蛮荒世界发生的事情有一定了解。那阴神阳君听到他叫出教主名讳都有些惊讶。
　　一旁的阴神暗中传音阳君：“别和他啰嗦，按之前说的，出手试试他的斤两。”阳君回道：“道后是多少年的老怪物了？会鲁莽的随便让人当太上长老？说不好又是一个清净。”
　　“先生的谨小慎微，我可真是见识了。”阴神怪里怪气的说了句。阳君也不生气，接着说：“阴神说话不必夹枪带棒，动手也得找个由头，还不到翻脸的时候，没必要你死我活。”
　　阴神问：“你要什么由头？”
　　那阳君便不理她了，只朗声说道：“阁下虽是侠客行太上长老，但还不配见本教教主，我们还是那句话，道友快快退去吧。”
　　天空中原本白云霭霭，可是随着阳君的话说完，周围的白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乌云，只不过两个呼吸，便昏了天。可怕的灵压扑面而来，万物静止，阴沉可怕的气息压降下来。廉钧的声音在黑幕下缓缓响起：“两位既然想伸量本座的斤两，就出手吧。”他竟然猜出了两人的心思。
　　那黑压压的乌云没有丝毫气息，灵舟上的笙旗也不再招展，没有风，怎么招展？廉钧又说了一句：“只要两位能出得了这幽萤天幕，本座立马打道回府。”阴神阳君闻此好不生气，阳君怒道：“廉钧小儿，好嚣张，看我破阵！”他回首和阴神相视一眼，两人虽然现在关系有些针对，但早年却是共生共死，默契自然非凡。
　　两人背后各自升起两团火焰，阳君背后的是赤红色，滚滚热浪从中散发，周围的虚空都有被融掉的架势；而阴神背后的则是淡蓝色，不温不火的摇曳着。这两火焰体积都大过本人，幽萤天幕中原本慑人魂魄的诡异因子皆避让而开，不敢放肆入侵。阴阳教太阴太阳两道真火世代相传，是举世闻名的宝贝。当年正魔大战各教没有不眼红这东西的，只不过千算万算，还是让他们成功带着这宝贝逃入蛮荒。
　　廉钧虽然年轻，但学识实在非凡，一眼认出这两道真火，赞叹道：“哈哈，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我这幽萤天幕说起来还和太阴真火属性相同，想要破阵无关相生相克，就看两位功力如何了。”阳神回道：“初闻先生之名，还以为是道后仙翁老糊涂了，今日微微出手，便是这等惊天大神通，贫道深为钦佩。昔年清静，在此年纪也不过如此。”
　　“道兄过奖，清静真人是万古唯一的天才，本座就是再厉害十倍，又怎能望其项背？”廉钧说得非常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