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梦境

　　灵性空间的痕迹被迅速抹去，如同在调色盘里投下一大块黑色一样，所有的色彩都归于黑暗。
　　克里斯正在穿过灵性空间与物质世界之间的夹缝，这里被世人冠以另一个名称。
　　梦。
　　自己似乎正在回去的路上？
　　克里斯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发现自身的不对劲。
　　自己似乎越来越虚弱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在逐渐变慢，记忆在不断的丢失。
　　灵界和物质世界的夹缝间灵性非常稀薄，现在自己就像投进水里的面粉一样逐渐化开，过不了多久，自己的记忆就会像做梦时一样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点点残渣。
　　大部分人都无法摆脱灵性消散的过程，除非是神灵亲自互送自己回到物质世界，要么提前做好充足的保护。
　　他与两者都不沾边，但他丝毫不慌，因为自己拥有的力量中，还有可以直接干涉灵魂的能力。
　　他释放出暗影，这份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从神灵赐予的外力转化成自身的魔力，和圣光的力量不相上下。
　　暗影裹挟住他的灵魂，让他得以安全的通过夹缝。
　　强烈到有些刺眼的光照的他睁不开眼来。
　　“早上了？”他咕囔着，但那炽热的温度又让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哪个早上的太阳这么猛的。
　　接着，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温暖的床铺里，而是俯身四十五度角看着观察斯卡恩图书馆。
　　窗外的阳光透过碎花玻璃映琢在或是褐黄，或是墨绿的书脊上，很快克，里斯注意到自己依靠在梯车上，正翻动着一本
　　确切的说是两年前的自己，因为那个自己的头发还是柔和的金色，此刻正值酷暑的天气，他穿着短袖，露出自己纤细的胳膊，一条串着近乎无色的蓝宝石的项链缠在右手上，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他的腰间只挂着一把护手上镶嵌这骑士徽章的短剑，三指粗细，不足一条手臂的长度，一般是练剑的少女才会使用的剑，但这是克里斯唯一能够熟练使用的武器了。
　　而在现在克里斯的视角里，还可以看见另一个人藏在书架侧面，处在克里斯的视野盲区里。
　　他留着一头带卷的金发，同样是穿着轻薄的夏装，只是那身训练有素的肌肉填充在衣服里不留一丝缝隙，而相较之下，克里斯的衣服里更多的是空气。
　　他腰间挂着的长剑虽然是轻型，比起正式骑士使用的分量更小，但也又手掌那么宽，剑身从大腿根部斜向下也差不多触及地面。
　　长剑正缓缓出鞘，为了不发出声音，他尽可能慢的抽出剑，为此他足足用了半分多钟，期间，克里斯只是转身让书平放在梯子上，右手翻动书页，而左手垂落着，手臂不时地触碰到剑鞘，似乎对暗处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的长剑终于拔出到可以一瞬间释放斩击的程度，他的双腿积蓄这力量，让亚麻织的裤子发出轻微的撕裂声，下一秒，剑锋出鞘，他转身冲向克里斯，长剑受空间限制只能上挑，不过他似乎没有算准距离，长剑上挑后却够不着，他不得不再向前一步向下劈砍。
　　但克里斯早有预料，只是对于这技巧拙劣的偷袭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摇动了一下项链，在淡蓝色的符文闪烁之后，克里斯骤然间消失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只留下长剑劈下带起的啸声。
　　长剑的主人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因为那把细小的短剑已经被克里斯反手握着架在他脖子上，剑锋上附着凌厉的寒光。
　　“莱恩，你的偷袭甚至算不上把戏，上挑才是最有效的攻击，你却用下劈攻击，不，应该说长剑本来就不适合偷袭。”克里斯毫不留情的说。
　　“谁还稀罕学偷袭，男人就应该大大方方地正面击败敌人！我只是从偷袭的角度研究预防偷袭的方法而已。”莱恩哼哼道，只是语气十分不坚定。
　　“你也就逞嘴上说说罢了。”克里斯白了他一眼，接着打开静放在梯车箩筐里的书，不再搭理莱恩。
　　这时旁边却传来第三者的声音，他从头到尾观赏了这小小的闹剧：“说的这么好听但其实你还是希望成功地把莱恩。”
　　他从书架后绕过来，而专心于偷袭的莱恩甚至没有注意到。
　　“安德老师。”莱恩立刻立正站直，而刚要弯腰鞠躬时却被他制止了。
　　“在军营里必须这么叫我，至于这里，还是叫我叔叔吧。”
　　“是！安德叔叔。”
　　安德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用眼神示意了一番克里斯，但后者却只是干巴巴地叫了声父亲，便继续埋头苦读起来。
　　很快，视野开始模糊，场景于飘散的雾气中悄然变化，克里斯睁开迷糊的双眼，他似乎坐在椅子上，昏黄的烛光在一旁闪烁，外面音乐能听见仿佛无止境的雨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正好对上一张严肃的凶悍面孔，差点没让他摔倒在地上。
　　眼前的人因为忧虑和压抑绷紧了脸，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是被刀削一般，每一块面部肌肉都棱角分明。
　　安德·斯芬布恩，克里斯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不是因为他快忘记自家老爸的脸，只是很少有见到他如此严肃可怕的样子，只有唯一一次，他忘记了当时老爸狰狞样子，却还是记着他的教训。
　　他试着活动双手成功了，虽然带着点生涩，好像卡住的齿轮。
　　他扒下自己的头发，原本柔顺的金发现在却变得纤细，手上几乎没什么触感，而置于眼前的发丝漆黑无光，即使在烛光下也见不到一丝光泽。
　　“果然。”克里斯嘟囔了一句。
　　“克里斯，这是怎么回事？”看得出来，安德正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
　　“跟域外神做了交易。”克里斯毫不掩饰地说。
　　“你知道跟不熟知底细的神作交易有多危险吗！你有什么事就不能像莱特...!”安德猛的刹住，却见到克里斯已经变得如深渊一般的眼睛毫无反应。
　　“至少我不后悔，跟ta做定下契约后，我的耳根子清净了许多。”这时候的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当他走过城市的街头时，周围人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经过，再没有了往日嗡响在耳畔的私语。
　　“把你们送到图书馆还不够吗？”安德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爸爸，很感谢你，但这还不够。”克里斯略带歉意地说，但他并不后悔。
　　“我帮不了你，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那就自己承担后果吧，我没有精力管你了，我还要处理『那件事』，你去睡觉吧。”安德最后颓丧地瘫在木椅上，整个人仿佛泄了气一般。
　　“祝你顺利。”克里斯推，外面正下着大雨，旋风从门钻进房间，出开了紧闭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