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国师

　　回到京城的华芙璃并未直接入宫，距离她被当今皇上昭告天下立为皇后，只剩下不足四月了。本是二皇子的当今皇帝，在位六年，后宫之主的位置空悬六年，因此事接连上疏的官员不计其数，但都被皇帝按下。
　　没有人想到，六年之后，宫中突然传出消息，皇上欲迎娶前任国师的女儿，并立为皇后。宫中三位皇妃背后各自的势力角逐六年，满心以为皇后之位会在她们中间产生，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懵了。
　　不过这个消息尚未外传，只是京城中最顶尖的一流豪阀，隐隐察觉这等迹象。
　　前任国师府中，父女二人正在园中散步。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驾崩，当今圣上即位，一大批骨鲠忠臣被散放归乡，其中就包括这位年近花甲的前任国师。
　　“小璃，爹三十五岁才有了你，可谓老来得女，一直把你捧在心上，这些年来，倒是有些娇惯了。”华天声音苍老，缓缓说道。
　　华芙璃轻咬嘴唇，她自然知道父亲说的是哪一件事。
　　“爹，六年来，女儿只任性了这么一回，还望爹体谅。”华芙璃轻声认错。
　　老迈的国师摇头笑道：“小璃，爹岂会怪你？你去找苏景琮，有可能触怒皇上又如何？你不想嫁皇上做那皇后，有可能给咱们华家招来灾祸又如何？这些事上，爹只觉得对你还不够娇惯。爹说的，是没能让你耐下性子，好好吸收爹这一肚子学问。”
　　华芙璃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时，在文华殿刻苦读书的日子。当时身边还有几位玩伴，不过最受文华殿老学究们重视的，是那当时为太子的苏景琮。他读书才是真正用功，恨不得把那些老学究一肚子学问都汇聚到自己的身上，兵法韬略、文史政治、经纬推算，无所不涉猎。就连她当时任国师一职的父亲，也亲自传授了苏景琮棋艺。
　　“这些年编撰武圣榜、将帅榜、名相榜，耗费了爹太多心力，都没时间和机会好好同你说一些话。今日得闲，此处也无外人，爹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你和皇上以及景琮之间的关系。”
　　华芙璃有些不解，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吗？无非是皇上为了彻底打击苏景琮，才想要迎娶自己。若说皇上真对她有什么想法，不过是一个只有百姓相信的笑话。
　　“六年前，二皇子登基，五皇子就藩西北歧地。原本皇位该是五皇子景琮的，到底先皇最后为何改变了主意，这世上真正只晓的，恐怕只有三人。但当今皇上如何会对已是岐王的苏景琮放心？他采用了诸多手段，迫使岐王苏景琮自污声名，其中一些涌动的暗流，爹也看不透澈。”
　　“爹知道，你喜欢景琮，原本对这个女婿，爹也很满意。”
　　说到此处，华芙璃俏脸微红。
　　“六年前身为太子的苏景琮，与你订下婚约后，的确是将你当作未过门的小娘子看待。只是到今天，皇上釜底抽薪，来了迎娶你这么一出，逼迫苏景琮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而皇上给的，只有两条路。其一，入宫求他放过你，苏景琮娶你，失掉一切，王权富贵，皇图霸业，还得放下心中憋了六年的委屈仇怨，一败涂地。其二，苏景琮作壁上观，看着皇上娶你，坚守的一切破碎，只留下最后一丝没有希望的可能。”
　　华芙璃心中万分委屈，她只是一个想嫁给自己喜欢人的女子而已，为何被人拿捏成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现在看来，岐王选择的是第二条路，走上这条路，意味着日后哪怕他想举大事，必然要面对你这一关，因为到时候你将会是皇后，自然坚定的站在丈夫身侧。所以，你去了歧地之后，一切都明朗了起来，或许不久之后，你便得同岐王拔刀相向。”
　　华芙璃已经哭了，啜泣道：“爹，没有别的路了吗？”
　　头发花白的老儒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低低叹息。
　　当年选择成为稷下学宫宫主，便意味着放弃有望攀登的仙道，当下的他，想把女儿从棋盘上摘下来，也无能为力。
　　“小璃，是爹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娘，现在又不能保护你。爹只希望你能嫁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若是你有脱局之法，大胆去做，爹绝不会怪你。”这位父亲自责道。
　　府中下人禀报，说是这位前任国师、如今的稷下学宫宫主亲传弟子来访。
　　一位年轻俊彦被带入府中，他悄悄看了一眼华芙璃，神情如常，望着自己的师父，笑道：“师父，有人从南越那边给徒儿捎了一罐好茶叶，徒儿知您最喜欢这等雅物，特地给您送来。”
　　这人乃是金科状元，名叫赵明鹤，七年前拜入当时尚是国师的华天门下，与华府关系亲近。自从第一眼见到华芙璃后，他便惊为天人，心中升起一抹难以掩藏的爱慕，只是当时的华芙璃乃是太子未婚妻，他岂敢有他念？后来太子不是太子，成了岐王远赴西北，他以为自己有了机会，但无论自己怎么做，师父的独女，都不曾对他稍加注意，这让他分外失落。
　　现在，宫中传闻皇上要迎娶华芙璃，他更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你这小子，总是这般有心。”华天笑了一声，收下赵明鹤递来的那罐茶叶。
　　闻过茶叶香后，老人红光满面，赞道：“有了这罐茶叶，为师每日恐怕能多修整那些经史典籍半个时辰。”
　　“师父喜欢便好。”赵明鹤不着痕迹的看了华芙璃一眼，笑道。
　　华芙璃板着脸，道：“赵师兄，我不喜欢你，你无需在我身上费心了。”
　　便是身为父亲的华天，也没有料到自己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望着一张俊脸难看而低落的赵明鹤，欲言又止。
　　“师父，学生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赵明鹤拱手，退出华府。
　　华天无奈望着自己的女儿，苦笑道：“你呀，真如一柄无鞘剑，锋芒必露，伤人伤己。”。
　　“无论你想做什么，爹都坚定的站在你身后。”末了，老人又说了一句，接着去整理他编撰的那三份榜单。
　　武圣榜十个位置，还差三个位置就可填满，只不过此次编撰，榜首注定是仍旧空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