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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木候的眼睛变得骤冷，台上的戏子动作生硬的移动着步子。
“那日灵宝君与小子说，
赐你玉斧，劈天山，断河海，
小子啊小子，
走马观千灯，沧澜不阻汝，
何来愁情不征伐，
做将军，杀沙场……”
他的腔调僵硬，几乎是五音不全，没有一点美感可言，再怎么不懂戏曲的人也不会喜欢他唱的戏。
这还是个孩子吧，个头还不到自己的肩膀，但是身段却像是女孩，清秀的脸上即使化了妆也掩饰不住他的稚嫩。
班主唯唯诺诺的站在赤木候的身边，和他的随从一起，头低的像是想要埋进地里面。
“程先生？”阴冷的目光朝着班主投射过去，“怎么了？你给我挑的戏，自己却不看了？”
班主感觉到脑门上无声无息的滑下一滴冷汗，他是真的害怕赤木候，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要是当了皇帝，绝对是一个祸国殃民的暴君！
他知道小鞋子会唱的很烂，但是没有想到会唱的这么烂，他又气又怕，随着小鞋子的声音愈发高亢，他的心跳就越是激烈，像是战鼓在他的胸腔里面被敲响。
“没……没有！”班主不经意的提起袖子擦了擦汗，弯着腰说。
他语无伦次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想不到你们这里还会有人唱《征赋》。”
班主心里一惊，想不到赤木候知道《征赋》！
赤木候继续说：“很多年以前，国主让我去讨伐一个在曾泉关的逆贼，他们的军队在我带队的重骑兵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我们摧枯拉朽的战胜了他们，那真是一个脆弱的部队，在我所有的征战历史里面，他们是我赢得最轻松的一次。但是我记忆犹新的是，那支军队差不多已经被全歼的时候，那支军队的年轻首领站了出来，他才多大？应该才二十出头吧……他翻身下马，全身都是破绽，提着一把刀，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取来了一把弓箭，瞄准了他，只要我拉弦的手一松，他的脑袋就会被我的箭给射的爆开，我就这么盯着他，他也看见了我，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那么坦然的看着我，他是第一个，他很自然的将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看着满地的尸体，忽然引吭高歌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征赋》，也是我听过最好的戏，凄凉且悲怆，听得我居然心中居然一冷，我看见他满脸都是血污，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要是当戏子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戏子……”
他就这样说，班主就这样听着，他的故事并不引人入胜，班主的心中除了惊恐还是惊恐，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恶鬼说着他的故事，那样会让他更害怕。
“他是你的学生？”赤木候缓着调子问道。
“是……是！”班主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唱的好！”赤木候忽然站起身来，铠甲上面的铜环叮叮作响，“赏！”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台上穿着黑色戏袍的戏子，带头鼓起了掌，随从们也跟着一起鼓掌，空旷的阶梯掌声像是幽灵一样的回荡。
“这个孩子是你们的福音啊！”赤木候高声道，惊得台上的戏子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小鞋子第一次收到这么高的褒奖，没有人夸他，就是他流利的背词的时候收获的也只是羡慕和嫉妒，但是从来就没有人夸他。
他想，如果姐姐在场的话，看见这一幕会不会很开心？
“不敢当不敢当！”班主悬着的心一下子就稳了下来，赶紧附和着赤木候一起鼓掌，苍白的脸色渐渐的红润起来。
“赏！”赤木候又大声的说了一句。
班主赶紧躬身道：“不用不用！您能来这儿看戏那就是荣幸备至了！那该祈求什么赏赐！”
赤木候侧过脑袋，那双眼睛又对上了班主。
班主心里发毛，这双眼睛和野兽一样，狂野血腥。
“我说赏！你有异议？”
“不敢不敢！”
身后的随从走了上来，手里多了一个木盒，棕黑色的木盒泛着油亮的光，天窗上面光映在上面，光滑的像是一颗玉石。
“薄礼，望笑纳！”
班主看不见他藏在钢盔下面的嘴巴，严实的钢盔只给他留出一条小缝，里面是他的眼睛。他颤颤巍巍的摆动着手，小心翼翼的接住木盒，他忽然发现这个木盒里面装着的东西很沉重，像是有一块金属放在里面一样。
“不打开看看？”赤木候说，话语里带着微微的笑意，说不清是嘲弄还是示好。
“不了不了！”班主摇摇头，赶紧道。
“哈哈哈哈哈！”赤木候笑起来，“我有点想见见这个戏子了！”
“好说好说！待会我就带着您去后院瞧瞧，全都是孩子，您会喜欢的！”
“我曾经杀过好多孩子，那些孩子美丽的就像是花朵，在我的刀下被斩的连茎叶都不剩。”赤木候的声音一冷。
班主大惊，吓得腿软起来，几乎就要一屁股就要蹲在地上，他猛地退后两步。不经意眼瞧见那几个铁人一样的随从，他们像是笑起来一样，眼睛里面充满了笑意。
“开个玩笑！”赤木候再次笑了起来。
小鞋子愣了愣，他看见台阶上面站着的如同神明一样的男人对着他招手，那张藏在阴暗里面的脸好像对他笑了笑……
……
红歌戏园的门外。
今天是个很好的晴天，要是在冬天就好了，冬天就会有很多人在门外端着凳子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那样的街道就会热闹很多。
可是这是夏天，空旷的街道上到处充斥着阳光，墙壁和地面都像是被火炙烤过一样，烫的有些吓人。
戏园的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宽袍的男人，厚厚的衣服将阳光渗透进去，恐怖的温度简直就像是在袍子里面烧了一团火。
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阳光下面，太阳就悬在他的头顶，将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不可否认，那的确是一个英俊的男人，鼻梁高挺，脸庞削瘦，眼睛有神，如同里面透着一抹星光，浓密的眉毛衬托的眼睛更加神采奕奕。
过了一会，戏园子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后还有几个穿着银白色盔甲的随从，但是都没有那个为首穿着火红色盔甲的男人带来的威压强大。
他恭恭敬敬的弯了一下腰，道：“侯爷。”
赤木候卸下头盔，一张苍老的脸露了出来，他的皮肤如同老树的树皮，花白的胡子遮住了嘴巴，一双凌厉的眼睛像是藏着刀子。
“等了多久？”赤木候并没有对这个男人出现表现出多么吃惊。
“侯爷刚进去的时候我就来了。”
“呵呵……”赤木候干笑两声，“原来是跟踪啊。”
“不敢。”男人笑起来俊逸非凡，嘴角一抹浅笑显得从容不迫，他没有被眼前这个气势如同野兽的男人吓到。
“你们星族啊……”
“和我们合作的感觉很好对吧。”
“合作？我从感觉你们是在利用我吧？”老人也笑着。
“利用？您利用我，我也利用你，合作本来不就是合作双赢的过程吗？”
“后辈说起话来可比我们这些老人还要油滑啊。”
“侯爷，您看到里面有什么了吗？”
“看到了，那里面很多孩子，都在唱戏，很可爱，我喜欢。”老人微笑。
“看来您喜欢听戏啊。”
“唱的跟鸭子在叫一样，难听的我简直想捂住耳朵。”
“您怎么做的？”
“杀了，一个不留。”
男人微微惊讶起来，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一闪而逝。
“我不信。”
“哈哈哈哈哈！”赤木候大笑起来，“我不是你，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让人吃惊，我本来就是地狱里面放出来的恶鬼。”
“您是个聪明人，更何况您已经尝到了甜头，不是吗？”男人收起了笑容。
“开你一个玩笑而已，我当然不会杀了他们，还有你说的东西是真的吗？那个人真的会将那种传说中的东西引出来？”
“天上的星星从来就不会对世人说谎，那是上天的旨意！”男人忽然仰着头，张开怀抱，刺眼的阳光似乎没有影响他，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祈祷，“他们的力量是伟大的，是纯净的！是无上的！”
“哈哈哈哈哈哈，恕我直言，你真是一个疯子！”赤木候拍着他的肩膀，粗鲁的像一个樵夫。
“疯子？”男人疯狂的神色逐渐平淡下来，“要说是疯子，你我都是疯子啊。”
“哈哈哈哈，我的确是个疯子，我可是要征战世界的男人啊。”
“有力量，就是你单枪匹马也无人拦得住你。”男人道，“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年轻人，很多时候我都看不透你，我信不过你，所以我们永远都不算伙伴。”赤木候道。
“可你还是和我合作了。”
“那仅仅只是我们的目的相同而已，更何况，对于那种东西的分寸，其实你也拿捏不准的对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这种想法的星族人，我甚至有点怀疑你的身份了。”
“有的路，没人走不代表走不通，正是因为没人走，我们才可以开辟，至于我是不是星族人，跟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男人眼里迸射出锐利的光，天上的太阳似乎都变得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