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 下

　　吕守尘走后良久，程英觉得之前梗在心头的那股冷气才渐渐隐去，小心翼翼站起来朝着吕大哥跑的那个地方张望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吕大哥寻着一处溪水跳了进去，此时吕守尘全身湿透，却又像是煮熟的鱼儿，热腾腾的冒着气儿，只不过这鱼儿眼里却顶着双灯笼，那泉水里也犯着泡儿。
　　“吕大哥，你是怎么了”程英还是有点余悸。
　　吕守尘转过头，也没有接，咧嘴笑了笑“英儿，这事回去可不能跟人提起”
　　“嗯…吕大哥你好点了吗”程英倒也体贴，见吕守尘不想说，便也换了话题了。
　　“怕是没有什么时候比的现在来的好了”吕守尘低声道“英儿，以后见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离我远点。”
　　程英翻了翻白眼，心下想这一路上你什么时候对劲过，这么算起来的话我这岂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你下来。但是看着吕守尘认真的表情，也就呐呐说是了。
　　虽然已是深秋，即使是正午，也是有些寒意了。不过等吕守尘出来时，看起来却像是……用程英的话来说就好比刚出笼的包子一样。听了后吕守尘不禁翻翻白眼，你爷我刚刚都差点能给你上演手蒸馒头了。
　　傍晚，吕守尘和程英在离桃花岛十几里外找了个客栈，倒不是吕守尘一路上找不到住处，实在是本着安全为要的原则才硬生生带着程英走这么远的。想来那李莫愁此刻已经光顾了桃花岛，至于有没有被擒，吕守尘却是不抱希望。虽然人家桃花岛人丁兴旺，打手众多。但人家赤练仙子的名头也不是吹的，打虽然是打不过的，不过要说逃，除非早有准备，否则吕守尘也不敢说真有谁能拦的住，这点郭伯伯个黄老前辈作证。
　　若是能不碰上，过个三年五年大家相忘于江湖，岂不既潇洒又自在，可若是碰上，吕守尘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半吊子能不能打的过，不过想来也是虚心不已，到时候程英这傻姑娘没救成，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出客栈处于一个名叫彩云镇的小镇，说是小镇，可是也不小了，吕守尘觉得这世界貌似和传说中的古社会有些不尽相同，比如这人口，用他的感觉来说，就是太多了。比如这么一个桃花岛山下的小镇，光是人家就有几千户，连绵不断地都快赶上小县城了。
　　夜晚人迹渐稀，街市的灯火像征得了谁的赦令，已经接连开始熄灭，街角城墙处凉风四起，让人恍惊原来秋意已至。恍惚间世界开始有些模糊，吕守尘摆了摆头，觉得微微有些迷蒙。不禁苦笑自己真该听了店小二的话，不过这酒确实不错。以前史师兄在的时候总归拉着自己偷偷去夜店，史师兄是个情场浪子，而且是特别浪那种。
　　史师兄觉得身为他的死党，要是没点活儿那真是丢了他的脸。不过师兄是个无所畏惧的男子汉，吕守尘可就没那份魄力了。所以每次还去时不免有些偷偷摸摸，可是他太笨啦，后来总会被碧儿识破，然后碧儿就会气呼呼的揪着师兄耳朵跟自己干瞪眼。
　　不过碧儿从不跟自己闹，有次吕守尘跟着史师兄去夜店练酒，不是练酒量，史师兄端着一个高脚杯语重心长的握着吕守尘的吼到：“老吕啊，别捡着就就猛灌，我知道咱们这种人不怕酒精，可是我带你来这是来灌妹子的，不是送你来练啤酒肚的。还有上次让你骚，可没叫你脱衣服吧。”
　　史师兄说的没错，和她拼酒的姑娘一眼便瞧出他是个雏儿，把他灌醉后就扶他上车叫他回去了，临走前还笑着劝自己早些回去找个女朋友。当时吕守尘还不禁心下惴惴不安，想着回去怎么跟碧儿交代，可是头疼的要紧，便是迷糊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自己正直愣愣躺床上，可是自己硬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因为碧儿就坐在床头，手机翻腾着从他口袋里搜出来的***直发愣。
　　半晌又回过头来目光无神的看着他，然后吕守尘便是紧张的要死，心下直喊完了完了。然后便见碧儿突然又转过头盯着那东西发呆，来回几次，只把吕守尘脸吓的跟变戏法似的。最后才呐呐低声问“漂亮吗？”吕守尘觉得碧儿接下来也许会问去了哪，然后第二天便带着人手去给人家店做全绿色整修，保准下次他去还能稳妥的在哪安静的喝个下午茶。或是应该二话不说拎着刀去追逃逸的史师兄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碧儿会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心口气一送愣是嗯了声。结过碧儿就盯着他再也移不开眼睛了。吕守尘顿时心下暗呼“师兄神机妙算，碧儿是你的了。”
　　吕守尘觉得碧儿是个顶好的手下，有她在自己不仅能吃上正经西式牛排，还能丢下家族里的琐事去夜店，并且在遇到危险时有个能随时给自己顶枪软妹子。他觉得碧儿跟着自己真是天大的玩笑，自己背着她出去逛夜店，她还能忍辱负重的给自己做牛排熨衣服，捡着空儿还得应付家族那些烦人的嘴脸。按着正常剧本，吕守尘觉得自己怎么也该和她树上成双对了。可是他知道史师兄是喜欢碧儿的，他觉得自己只是把碧儿当成个无所不能的打手，可是人家史师兄是把她当成心头肉的。碧儿可以为自己挡枪挡刀，史师兄也二话不说为碧儿差点被打成筛子过。
　　他觉得史师兄这么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才是她的良配。至于他，就该正正经经的捧束花去祝福。吕守尘觉得这些话每次碧儿发脾气时他似乎都会在脑子里过那么一遍，加上这么些年的添油加醋，应该炉火纯青到足够帮师兄一把拿下碧儿的心了。所以他准备接过碧儿递来的茶顺口气，然后争取一下将话挑清，让碧儿和师兄双宿双飞去。可是手刚伸出去他就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唐突，他觉得碧儿要是这么走了将来家族指不定还得派个女人照顾自己，而且家族元老们一定会引以为戒，找个比碧儿更美更性感也更会折腾他的女人来。于是他想缩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嫁出去的人就如泼出去的水，吕守尘想自己这只手虽然没能嫁出去，但却真是泼出去了。可奇怪的是碧儿似乎也突然回了神，硬生生的把被子又往回拽去。结过就是双双瞬间伸出手又缩回去，吕守尘顺势摸了摸头，碧儿更是直接把杯子凑向自己嘴边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并且做出一副深为陶醉的神态，直把吕守尘惊了，不禁为这姑凉生吞开水的本事瞠目结舌。
　　良久，酒意渐去，却是不知从哪吹来一股冷意，惊的吕守尘打了个寒战。抬头向着窗外望去，隐约间看见有盏灯笼在离客栈外较远处飘荡，可是这灯笼里像是藏着什么魑魅魍魉，还是不是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吕守尘觉得那声音就好似客栈门前栓的那条大黄狗啃骨头时发出的，可是那条狗一直是被店小二拴着的，而且深夜已至，哪有什么人来给那黄狗喂的骨头。那气息冷漠又叫他熟悉，就好像曾在哪见过很多次……吕守尘怔了怔，突然颤抖起来，他记起来了，这些东西，不这些魔鬼他怎么会忘记。吕守尘觉得自从看见那东西后虽然暂时没认出来，但是全身已经莫名紧绷的像跟弦。
　　那怪物还在咯咯吱吱地啃着什么，啃？吕守尘突然慌了，连忙轻脚跑向隔壁的房间门前，低声唤了几声程英。却是没有动静，顿时心里一下凉了，若是能有面镜子，便能看见一张被悔恨和愤怒迅速覆盖的脸上渐渐亮起了一双隐约间快要被点燃的眼睛。
　　吕守尘轻轻抽出从桃花岛带来的腰刀，一手紧紧握住刀柄，刀尖直指向天，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缓慢爬上一米长的刀身，轻轻抵住刀背。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仿佛又回到了翡冷翠，周围又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可是他现在是孤身一人了，再没有随时想着给自己挡枪的碧儿，也没有那个临阵喜欢脱逃的史师兄了。正当吕守尘准备从楼上跃下与那怪物生死相搏时，突然从后面伸出一直手，紧紧攥住他的头发，疼的他狠吸了口冷死，直觉得这好不容易酝酿的气场全被这双手给毁了，羞恼之下恨不得把这人拎出来喂了那灯笼鬼。狠转过身来却是楞住了，此时房门开了个缝儿，正漏出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头儿，瞧着此时那女孩正一脸慌张，不是程英还能是谁。吕守尘挠了挠头，愣愣道：“程英，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能在哪？”
　　吕守尘转头瞅了瞅那怪物。程英见了气的一脑门子汗，心说早知道不救你这个混蛋让你去喂那怪物算了。吕守尘也是心虚不已，所以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是什么？我刚刚……看见她在吃人！”程英瑟瑟发抖。
　　“尸守，天照和月读家族叫他们恶鬼，尸守是我们家族对它们的叫法，还有其他家族的叫法都不近相同。”吕守尘下意识回道。
　　“它好像有点像人”程英抓着吕守尘的衣角
　　“嗯，应该是”
　　“应该？”
　　“嗯！对于尸守这种东西，向来众说纷纭，据我所知，这种东西或许连生物算不上”顿了顿又说“你别管生物是什么，就当是活着的那些东西，但尸守这种东西真的算是活着的么？以前我有个表妹，她是多么一个八卦的女孩，老是在碧儿面前问来问去。可是她最后也异化了，那天晚上奇怪的眼睛长满了她全身，最后蔓延至她的脖子，她的手劲也大的出奇，攥着我的胳膊求我杀她，那时候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异化改变了她的嗓音，使她说出来的话变的越来越细，你听过苍蝇的叫声吗？对！她最后的声音真像苍蝇啊。”吕守尘无声笑到“最后她变的不认识我们了，那眼神看起来比生人还生，她像是突然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然后只留了不会飞的巨大苍蝇在地上。”
　　“最后呢？”刚开口她就后悔了，程英觉得吕守尘说了很多她不懂的话，可是她听懂了些。
　　“嘿！也不知道表妹怎么变的，被刺了心脏还能挣扎着到处咬人，于是我把她头给砍了！那时候她的脸上堆满了眼睛，被砍了头后整张脸上的眼睛直冲我眨来眨去，好像在嘲笑我。那张脸可真丑，以至于我都很难相信我以前每年都需要为她挡些年轻小伙子。不仅是脸，还有手脚、身子，所有的地方都在冲我眨眼睛呐，所以我就把她剁碎了烧啦，好多血！好多血！”吕守尘喃喃道，他觉得放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一地鲜红的房间。黑暗中，似乎有谁抱住了自己，吕守尘抬头看去，看见程英抱着自己，伸手摸着自己头，轻声说道“我在，别怕。”吕守尘也抱了抱程英，轻声说到“怕么，还不是时候，那个尸守快走了，尸守这种东西一般很少落单，更不会无端出现，我要跟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