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仙林寺烧香

　　次日上午，乌扎跟着老七出了府门，只见院子前停着六七辆驴车。他东张西望，却不见钱岚踪影，猜想她已和吴府女眷先上了车，便和老七坐上最后面一辆驴车，跟着前面几辆驴车往前走。
　　几辆驴车上了街市，一路上渐渐热闹起来，街市上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一路多是青石路，几处泥路又都铺了厚厚的海沙，甚是平坦，只是人多车多，行走缓慢，将近午时，一行人才到了仙林寺的山门外。
　　这日盂兰盆节，仙林寺香火十分鼎盛，山门之前，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当年南宋灭亡，皇城未经战火，原本保存完好，但到了第二年，皇宫突然失火，烧坏了不少地方。后来，元廷掌管江南释教的僧人在皇宫故址上改建了报国、兴元、仙林、尊胜、般若五座寺庙。眼前的仙林寺乃是故宋皇宫后殿延和殿改建而成，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红墙碧瓦，气势恢宏。
　　下了驴车，吴道和沈氏领着儿子、儿媳与几个孙子径直进庙烧香。
　　乌扎和钱岚初到此寺，一路四处观赏，两人又都不喜欢与众人同行，便渐渐落在后面，在那山门附近瞧热闹，老七和一个吴府家丁跟在两人身旁。
　　站在山门之前，只见善男信女出出进进，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耍戏法的，卖小吃的，乞讨的，坐轿子的，骑马的，走路的，挑担的，肩扛孩童的，各色人等，不一而足，只看得两人眼花缭乱。
　　那山门前一处平地围了大堆人，发出阵阵喝彩声，乌扎喊上钱岚一起过去看热闹。只见人群当中立了两根木桩，两根桩子间连了一根绳索，一个赤膊上身的少年挑着一担水桶，踩着高凳，踏上一边的木桩，走到绳索上。那少年身材瘦削，身上的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他挑着水桶，摇摇晃晃走到绳索上，围观众人都悬着一颗心。水桶虽然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那少年一步一步，终于沿着绳索走到了另一端。围观众人顿时喝彩连连。那一旁又有一个中年汉子，双手平拿铜锣，在人群前面逡巡，不时有围观的人往铜锣里扔铜钱。乌扎一时起兴，也打赏了几十文钱。
　　看过这边，只见那边又有一个女子在舞剑，那舞剑少女身材纤细，身姿灵动，剑走龙蛇，闪闪发光，还不时翻腾，连翻筋斗，惹得两人流连许久。
　　再往前走，只见前面又围了一堆人，个个凝神屏息。两人凑过去一看，人群中有个枯瘦的灰衣僧人正打坐在蒲团之上，口中念念有词。那僧人前面，有一个香炉在空中飞绕，香炉中插着三支点燃的香，袅袅生烟。青天白日，那香炉凌空飞转，围观者都看得目瞪口呆，更有几个人直接跪下来朝香炉叩拜，过后又朝和尚面前的钵子大舍钱财。
　　“这和尚竟有隔空移物的法术？”乌扎大开眼界，驻足久看，瞧不出丝毫的破绽。钱岚只看了一会，连连摇头，只说是“雕虫小技”，催他又到别处。
　　又见一个面人摊子，可以捏出各式面人。乌扎出了二十文钱，让那货郎照钱岚的模样捏一个面人，钱岚得了面人，捂嘴呵呵直笑。她平日一脸漠然，冷若冰霜，此时开怀大笑，笑颜如花，乌扎在旁看得都傻眼了。
　　那山门附近还有许多好玩好耍的，两人都是少年心性，穿梭在人群里，迟迟不肯迈步朝前走，到后来老七和那家丁在旁催促，两人才继续往里走。
　　四人进了山门，来到天王殿，只见殿中供奉了一尊大肚弥勒佛，身高数丈。那弥勒佛两旁，又有几尊佛像，有的拿剑，有的拿伞，还有一个手里缠蛇的。
　　笑呵呵的弥勒佛乌扎倒认得，旁边那四尊佛像却不知是谁，又叽叽喳喳找钱岚打听。钱岚告诉乌扎，两旁这个几个菩萨都是天王，怀抱琵琶的是东方持国天王，手中持剑的是南方增长天王，手中缠蛇的西方广目天王，怀中抱伞的北方多闻天王。
　　见钱岚一口气说出这四个菩萨的来历，乌扎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天王殿大声夸赞她博闻多识。钱岚满脸尴尬，这佛寺之中，来的都是善男信女，这些个菩萨谁人不识，哪个不知。乌扎似傻非傻，有时候真令她头疼。
　　四人绕到天王殿后面，只见后面有一尊韦驮菩萨的佛像，便都双手合十叩拜。
　　出了天王殿，四人又来到大雄宝殿，里面香火缭绕，大殿中间有一尊数丈高的如来佛像，乌扎和钱岚跟着一众善男信女，磕头跪拜，烧香祈福。
　　在大雄宝殿烧了香，钱岚又到左边配殿去求了一签，得了签文，却用袖子遮起来观看，不让乌扎看到，也不找殿中和尚解签。
　　乌扎隐约听到，钱岚求的是一支姻缘签，见她看完签文面无表情，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他心想，这段日子钱岚对自己若即若离，也不知她心中到底怎样看自己，父辈订下的这桩婚约可千万不能毁了。他暗下决心，接下来这段日子定要抖擞精神，大献殷情，千方百计也要赢得钱岚芳心。
　　不觉到了午后，乌扎忽觉肚子阵阵发痛。这一路进来，他见了路边摊贩的小吃都觉得新鲜，澄沙团子、琥珀饧、水晶脍一一扫入肚内，又吃了半碗鱼羹汤，如今肚子里八仙过海，闹腾起来了。
　　乌扎匆匆和老七说了一声，捂着肚子四下找茅厕。好不容易在偏殿旁一个竹棚子下找到一个茅坑，拉了一通，只觉十分酣畅。总算舒服一些，乌扎扎好裤子起身，感觉又是英雄一个，浑身是劲，离开茅坑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几十米，不想，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响，只好赶紧捂着肚子快步往回跑。
　　回到茅坑一看，乌扎暗叫不妙，才一会功夫，那里竟然已经蹲了一个黑脸汉子。
　　“这位大哥，茅坑能否借我一用？”
　　“不借，没看我正在拉吗？”
　　他强忍腹痛，唉声叹气在旁等待了许久，那黑脸汉子憋了半天，仍没有动静。乌扎忍无可忍，上前拉扯：“老兄，你这是便秘，得吃药，能者多劳，孔融让梨，先让我用！”
　　黑脸汉子怒道：“怎么？小子你想抢茅坑？”光着屁股站起来，半蹲着身子与乌扎拉扯，丝毫不肯相让。乌扎拉扯几下，那汉子丝毫不动，看来此人下盘功底十分了得，他只得落荒而逃，另找他处。又在前殿后殿附近到处找，却找不到一个茅坑。他东奔西窜跑了一阵，只觉得大腿一阵凉意，再也抗不住了，便如黄河溃堤，一泻千里。
　　正在这时，乌扎远远看见老七和吴府家丁朝这边过来，两人正四下张望。老七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唤自己名字。。
　　“不好，这种糗事打死也不能被人知道！””乌扎慌不择路，掉头就跑，好不容易见到路边有个矮树丛，赶紧弯腰蹲到里面，耳听到老七边跑边喊渐渐走远。
　　乌扎垂头丧气蹲在树丛里，心想这事若被舅舅一家发现，实在太丢面子。舅舅一家倒还罢了，钱岚素来爱干净，看到现在的自己，一定万般嫌弃，弄不好婚事就此泡汤。就算以后两人成亲了，难免要被她笑话一辈子。急中生智，思来想去，他终于记起，来时在路边曾经看到几个澡堂，决定先到澡堂洗干净身子，再回仙林寺找老七和舅舅一家。